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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棋逢對手

  “啊!清哥,你這隨叫隨到的狀態可太神啦…”

  執行導演剛一喊停易祎便應聲從監視器后撲進傾盆大雨中,這可不是搗亂,而是在做備場準備,邊淋雨她邊用崇拜和期待地目光凝望著晏清:“難怪憬姐會說你有一雙能說話的眼睛,我都迫不及待待會跟你的對手戲啦。”

  「小意思啦,狀態不好能行么,今晚可還有人在等我下戲呢!」

  端出一副不緊不慢的從容模樣,晏清接過苗妙遞來的毛巾擦了把臉,他笑著提醒道:“小喵、易祎你倆小心點,地上有些濕滑。”

  等人工降雨徹底消停后,晏清才邊護著倆姑娘邊往監視器方向走,他還不忘沖管理武師團隊的動作導演成恙平叮囑道:“恙平,待會岳靈珊雨中縱馬取劍那段咱們一定得注意安全!”

  「費師妹怎么也對導演監視器愛不釋手,嘖,錢老師也這么慣著她,看來咱人藝演員的修養和要求就是不一樣啊,這戲霸精神一脈相承還不一定是“我”的鍋呢…」

  接過錢德均代為保管的導演監視器,晏清招呼著現場剪輯師開始做粗剪拼接的同時,亦不忘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祎祎之前那段也挺好的…”

  像是為易祎鳴不平,又像是在安慰她,喵喵奶聲奶氣道:“我都沒看出來你和清兒哥的表演有什么區別,都很好嘛!”

  “哈哈,是有些用力過猛啦,但當時如果不看回放我還真沒發現…”

  這波反向安慰讓易祎噗嗤一笑,她一邊擼喵一邊無奈地說:“清哥對我的要求比較高而已,我知道他也是為了我好。”

  “監視器就在這邊擱著,咱們這次正好多揣摩學習一下…”

  費經虞輕輕點了點易祎,沖著晏清那邊使了個眼色:“畢竟機會難得,憬姐給我們爭取的。”

  “佩佩聽到沒,要加油吶…”

  苗妙眼珠一轉,她調笑道:“你每次跟清兒哥搭戲就發慌到腿軟!”

  “這次我可不慌,大家應該擔心一下夢兒姐!”

  臉頰一紅,周佩佩羞怯難當,她將皮球軟弱無力地踢給章雅夢:“激情戲都在她那邊。”

  “還好吧,雖然這個度很難去拿捏…”

  章雅夢顯得格外胸有成竹,她反擊道:“但我肯定不會NG六次,騎在清哥身上下不來臺!”

  “我覺得演員這行可真是高危職業…”

  被戳到死穴后周佩佩簡直將我太難了幾個字掛在臉上,她忍不住嘆氣:“放開來容易被批評用力過猛,收著來既會被其他人壓戲,還有面癱的帽子時刻等著扣下來…”

  「好大的膽子,原來你們一直偷偷拿這件事在玩梗…」

  一心多用的竊聽者晏清這會面無表情下實則在暗中狂喜:「哈哈哈,我家憬兒連記仇都這么可愛!」

  “判斷一個演員是不是用力過猛,是不是演技不到位,都要從作品和導演的風格整體來看…”

  完全不知道姑娘們在內涵翁懷憬記仇梗的羅煦陽加進了聽似一本正經的討論中:“至于這種表演是演員自發,還是導演指導,也要具體去根據作品的實際情況去揣摩分析。”

  信奉敏而好學的奮斗者周佩佩連忙追問道:“羅老師,這怎么說?”

  沖晏清點頭示意,羅煦陽向周佩佩解釋道:“以咱們清哥兒來舉例,佩佩你可以去比較一下他在司徒澹明導演的《李煜》和陸頤為導演的《青蔥歲月》兩部影片中表演方式的不同,會有一些有意思的發現。”

  “額,我不會比較,就覺得,嗯…”

  周佩佩絞著衣角,帶著些姑蘇女子的羞態和赧然回應道:“清哥都演得挺好的!”

  “如果不是出現在司徒澹明的電影中,我們很難發現清哥平凡的一面。他飾演的李煜,在整部戲中的表演都是那種克制而內斂的風格…”

  費經虞嘗試抽絲剝繭般幫助周佩佩去理解:“可以說不露聲色,毫無炫技,甚至讓一些觀眾感受不到清哥有演技,而這恰恰是司徒澹明需要的演技。”

  “司徒導演的作品有個鮮明的特點,人物只是故事背景的一部分,李煜這個悲情角色,就隱在汴京的繁華落盡之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歷史的塵埃里…”

  話題逐漸正經,晏清忙完粗剪后開始調度導演組、劇務、道具做備場準備,這時易祎接過話來,她繼續向周佩佩幾位非專業演員提問道:

  “至于產出了真香警告的《青蔥歲月》,這部戲中清哥的表演夸張而聒噪,非常戲劇化,佩佩你們覺得這算不算用力過猛?

  “不算,清兒哥那個角色很真實!”苗妙毫不猶豫地搶答到。

  仔細一番思索后,周佩佩慎重回答道:“不算!”

  章雅夢粲然一笑:“嗯,很契合整部作品的風格。”

  “對啊,判斷演員的表演風格需要結合導演的作品風格來判斷,陸頤為導演的戲,特征就是荒誕到極致的夸張…”

  費經虞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清哥詮釋王鏡喆這種用力,契合了作品要展現的風格,也就不存在過猛一說。”

  “陸導的戲出了名難拍…他總是不管不教,讓人自由發揮,又一遍一遍板起臉喊NG…”

  易祎又跟費經虞交流討論起導演風格喜好:“我還是喜歡清哥和司徒導演這類風格,他倆都是哪里不會教哪里。”

  “好導演,無論用哪種方式——晏清和司徒的哪里不會教哪里也好,陸頤為的放任自流也好,都會讓演員呈現出最佳的狀態。而差的導演,即便用再好的演員,劇也會崩…”

  一直笑瞇瞇盯著晏清在忙和的錢德均插嘴道:“因為內行眼里所有的戲,其實都不是看演員的表演,而是在看角色的表演,好啦,易丫頭你等半天的對手戲要開拍了。”

  隨著照明燈緩緩熄滅,大家的閑聊交流也告一段落,片場旁的幾臺制雨設備重新啟動,燈光團隊繼續營造出電閃雷鳴、時明時暗的光影效果,《笑東》劇務正式開拍雨夜埋尸的戲份。

  手提攝像機,近景:

  暴雨中晏清拔出三尺青鋒,他手挽劍花,劍尖極速抖動著,指向隨意插在地上八塊成色嶄新的木牌。

  鏡頭緩緩偏轉:

  渾身淋濕的易祎抱膝頹喪地跪坐在木牌旁,雨水沖刷下,分不清她臉龐上肆意流淌的是眼淚還是雨滴。

  「原片這段劇情設定得簡直離譜…大雨滂沱,岳靈珊不知道從哪里找了支毛筆就把字給寫完了,任憑雨水沖刷,墨跡硬是不掉半分。」

  重新回到導演位置,端詳著監視器中手提攝像機拍下的特寫鏡頭,晏清暗暗慶幸著:「年代設定上也鬧了笑話,墓碑上的時間跟開篇交代的時間線風馬牛不相及,還好我有嗡嗡嗡!」

  劇烈抖動的三寸劍尖繼續由畫外自動設備驅動,它天衣無縫配合著同樣在畫外的道具師以激光刻印槍頭將木牌精準雕琢出三行陰文:

萬歷二十三年八月初四華山派第七代弟子陸大有之墓師兄令狐沖、師妹岳靈珊立碑  本著取其精華,棄之糟粕的指導思想,晏清將“馬冢尋劍”這段原片中港姐之花為數不多的高光鏡頭同樣拍得凄美絕倫,當然易祎也拿出了她最好的狀態。

  被令狐沖拔劍的氣勢所感染,黯然無光的岳靈珊仿佛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俠女身份,她不顧滂沱大雨和山路泥濘爬上馬背,幾番奔襲后找到了自己當初留在馬冢墳頭的青鋒寶劍。

  接著的幾組短鏡頭則是記錄下背負血海深仇的師兄妹滿身泥濘著齊心協力將幾位師弟的殘軀收斂入穴,再一一插上雕好的墓碑。

  手提攝像機,近景,仰拍:

  〈在此退出江湖〉

  令狐沖重新挽起劍花在師弟們的墓碑上刻上六個大字。

  “令狐沖,你太不了解江湖了,你的敵人害怕你報仇…”

  鏡頭反打,令狐沖身后滿面陰翳的任我行聲色俱厲地沖他當頭棒喝道:“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

  此時的令狐沖明顯仍然以為東方不敗不過是位素未謀面的男人,被任我行這一激總算恢復了一些精神,而復仇的恨也驅散了臉上的麻木,他咬牙切齒道:“東方不敗!”

  雨夜埋尸這場戲就此收尾,《笑東》劇組終于迎來周三晚的重頭戲——〈反攻黑木崖前夜令狐沖與任我行的篝火論戰〉

  晏清,最年輕的三金影帝,戲劇碼頭二度梅榮譽伴身,錢德均更是兩度問鼎最高金龍獎影帝,戲劇碼頭梅花大獎獲得者,倆人的演技都堪稱出神入化,這是一場所有演員都翹首以盼的較量,連苗妙都一直高舉著手機,也不知道她在給誰做現場直播。

  固定機位,平拍、遠景鏡頭:

  漆黑的夜里,冒出熊熊燃燒的一束篝火,將荒野照亮,土壤散發出雨后的濕氣,火堆前兩人相對而立。

  軌道機位一,仰拍、近景鏡頭:

  一身米白色麻衣短打裝束,頭扎孝帶的晏清背光而站,離他三步左右,陡然聳立著陰翳滿面,肩披烏黑麾氈的錢德均。

  手提攝像機,仰拍、特寫鏡頭:

  篝火不斷跳躍的火苗將錢德均蒼老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格外陰森。

  “東方不敗三萬大軍已調回黑木崖,準備有所行動,看來…”

  臺詞功底極佳的錢德均,以蠱惑人心的低沉嗓音念白道:“他真的想做皇帝。”

  ,仰拍、近景鏡頭:

  “明天我們殺上黑木崖,可能一去不回…”

  畫外鼓風機工作,火借風勢,篝火被吹得更加旺盛,衣角獵獵,眉宇之間有濃重哀色,晏清堅毅的眼中依稀有淚光點點:“東方不敗已經練成葵花寶典,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地步。”

  軌道機位一,平拍、近景鏡頭:

  故作瀟灑,咧嘴哈哈大笑,將對東方不敗的不屑展現得很刻意,錢德均緩緩從背后摸出一卷絹書,眼神閃爍不定,面容忽明忽暗著,他玩味地沖背身而立的令狐沖說道:“令狐兄弟,你想不想看看葵花寶典,到底是什么絕學?”

  聽到任我行這番話,鏡頭中一直背身的令狐沖緩緩轉過頭,他原本眉心擰作一團慢慢舒展開來,表情逐漸從風蕭蕭易水寒的悲涼轉為幾許意外和好奇。

  手提攝影機,仰拍、特寫鏡頭:

  晏清那張眼窩深邃,棱角分明的側臉在火光映照下愈發清晰,眼神如電掃向任我行手中的絹書,他尤為意外地開口問道:“你讓我看嗎?”

  軌道機位一,平拍、近景:

鏡頭聚焦向任我行晏清的臉龐逐漸虛化  “哈哈哈~”任我行故作豪爽大笑,將手中的絹書信手拋向令狐沖,他不屑一顧地說道:“拿去!”

  軌道機位一,過肩鏡頭:

重新聚焦向晏清  晏清一把抄過絹書,沒著急解開絹書,他表情中帶著三分意外,七分疑惑,將令狐沖那種對任我行毫不珍惜這江湖絕世武學的困惑演繹得淋漓盡致。

  與錢德均對視良久,晏清眼神里多了些感動和認同,他開口答道:“好!”

  軌道機位一,鏡頭反打:

聚光燈焦點再度掃回錢德均臉上  鼓風機加大功率,將任我行的大麾吹得獵獵作響,須發飄飄中他表情甚是得意:“當初我跟東方不敗一起得到這份葵花寶典,我用水紙重印了一份,連東方不敗都不知道。”

  手提攝像機,仰拍、特寫鏡頭:

刻意模仿著任我行的視角看向令狐沖  翻開絹書,第一聯幾行字就讓晏清臉色大變,徹底轉向錢德均,他目光投向鏡頭,像是在跟任我行對視,語氣里盡是唏噓和懷疑:“欲練神功,必先揮刀自宮?”

  ,近景鏡頭:

將令狐沖和任我行倆人的半身背影攝入畫  任我行微微側身,他笑得肆意枉然。

  鏡頭在軌道上平移拉近,特寫鏡頭。

  “哈哈哈…”

  任我行狂笑中帶著濃濃的得意和暢快:“自宮,哈哈哈…”

  軌道機位一,仰拍、近景鏡頭:

任我行背景虛化,鏡頭聚焦向晏清  取景框中的令狐沖似笑非笑,像是帶著些許擔憂,他開口問道:“任前輩?”

  ,仰拍、近景鏡頭:

隨晏清和錢德均的走位兩人相對而站于此同時手提攝像機也牢牢鎖定住錢德均  “東方不敗畢生精打細算,聰明絕頂,折磨我的皮肉,沒想到連自己都不放過…”

  雙機位的照顧,錢德均不慌不忙地念白著臺詞,牢記分鏡頭腳本的內容,他繼續走位引導著鏡頭,借助篝火的光影將他的暗算東方不敗的得意和暢懷表演得幾近癲狂:“他為了練葵花寶典,甘愿自宮,他已經不是個男人了,哈哈哈。”

  軌道機位一,仰拍、特寫鏡頭:

  同樣在篝火的映照下,晏清的表情更多的是痛苦和不解,手捧絹書的他眼光透出幾分呆滯:“為了葵花寶典,師父出賣了我們,所以我和師弟們才決定退出江湖。”

  “退出江湖?”

  笑容瞬間冰封,一把搶過令狐沖手中的葵花寶典,錢德均帶著怒其不幸哀其不爭的慍色將絹書投入火中,他又是一記當頭棒喝道:“如果你的下一代抵受不住練武的誘惑,再拿起劍闖蕩江湖,你能阻止得了他們嗎?”

  固定機位,平拍、中景空鏡頭:

  熊熊燃燒的篝火很快將絹書點燃并吞噬。

  軌道機位一,仰拍、近景鏡頭:

模擬著任我行視角拍攝令狐沖  “下一代…”

  晏清半身入鏡,他茫然搖頭嘆息:“我沒想過下一代。”

隨演員的走位重新回到背影視角取景框中的構圖調整為晏清居于畫左篝火居中錢德均居右  鏡頭緩緩推進至倆人身前,堪堪過肩:

  “江湖,只要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

  錢德均演技陡然爆發,他表情理性中帶著癲狂,瘋狂中又帶著蠱惑人心的說服力:“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啊,哈哈哈。”

  手提攝像機,仰拍、近景鏡頭:

  魔音灌耳,任我行的歪理邪說讓令狐沖愈發茫然,作為一名劍客,他唯有拔出劍鞘中的三尺青鋒劍。

  拔劍四顧之后,劍客的靈臺瞬間恢復清明,他目光不再只有仇恨與困惑,冷靜又回到晏清那深邃的眼眸中。

  “咔!”執行導演莫然終于叫停。

  “完美,教科書級別的多機位連拍…”

  一眾過來圍觀的演員都表現得跟粉絲一般無二,直呼過癮,高呼內行,幾位姑娘望向晏清晶瑩剔透的目光更是都寫滿了崇拜。

  看完回放后,晏清和錢德均對視一笑,整天抱怨不過癮的錢院長這次總算是升起了幾分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快哉滋味,而無心再拖延的晏導則舉起導演話筒高聲呼喊道:“散了啊,收工。”

  [先洗澡收拾,我在Facetime等你,演得很棒。]

  精疲力盡回到酒店房間,摸出一直沒顧上看的手機,當晏清掃到翁懷憬剛發過來的一條未讀消息后,他頓時心里一暖,渾身又重新充滿活力。

  初戀清:“勞資要跟心上人視頻啦!你呢?”

  祝大家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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