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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950節 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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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殿外寒風蕭瑟,霜冷階涼。精美的宮燈下,崔秀寧仍然在伏案策劃。

  宮人端上來的燕窩羹已沒有一絲熱氣,可沒有喝過一口。

  大唐皇后皺著蛾眉,手中的筆半天也寫不出幾個字。

  屁股決定腦袋,利益決定立場。文武之爭的核心,還是對于資源的分配。

  首先是財政分配,第二是職務分配,第三是榮譽分配。

  僅占人口總數百分之一的軍警,卻花了國庫將近一半的錢。文官們怎么可能沒意見?

  這個其實還好辦。軍費治安費是有上限的。天下太平了,費用就不會再增長。而且,隨著國庫收入繼續增長,軍費治安費的占比就會下降。十年之內,比例降到三分之一,是完全可能的。

  難的其實是職務分配和榮譽分配。

  鄉村官吏本質上是文官,可空缺多半被退役傷殘的將士占了。

  很多地方的鄉正村正,都是唐刀不離身的退役武士。這些人對待縣衙文官往往不夠恭敬,使得在基層文武矛盾更大。

  帶漢劍的鄉村官吏,瞧不上帶唐刀的鄉村官吏。同樣,帶唐刀的鄉村官吏,也瞧不上帶漢劍的鄉村官吏。

  而縣衙官員,除了警堂和兵房官員,其他的都是更看重帶漢劍的下屬。縣令們認為,退役武士根本沒有治理鄉村的能力,讓他們做鄉村官吏,只是朝廷對他們的安置優待而已。

  在縣令縣丞這些典型的文官看來,退役傷殘武士管理鄉村的能力不夠。

  這些人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挎著一柄唐刀,騎馬瞎逛。他們不喜歡或者不擅長管理農事、水利、賦稅。他們主要對治安感興趣,唯恐太平無事。

  就算是鄉村教化這等大事,他們也只是告訴百姓,從軍怎么怎么好,當武士怎么怎么光榮,當文士怎么沒出息云云。或者教授鄉村少年騎馬射箭玩刀子,說什么“萬般皆下品,唯有習武高”。

  他們會千方百計讓鄉村百姓多去當地的忠武道廟祭拜,把忠武道廟維護的最好。可對其他道廟卻并不上心,尤其是至圣文廟,被這些退役武士故意冷落,往往缺乏管理,門前冷落。

  再這么下去,這些退役武士管理的鄉村,將來還有斯文教化么?

  可是,縣衙又不能直接革了這些退役武士的鄉村官職,只能行文朝廷,希望朝廷改弦更張,廢除用鄉村官職安置退役軍警的政策。

  問題是,這政策是天子和皇后親自定的,朝廷又怎么能廢除?

  鄉村官吏的職位,是一塊巨大的蛋糕。文武雙方都盯著,也是雙方矛盾的焦點之一。

  大唐是徹底的皇權下鄉,對基層的掌控,甚至超過秦漢。而由此需要大量的鄉村官吏治理。

  擁有唐民身份的國民上億,足有兩千萬戶,九成是農戶。按照平均每村一百五十戶,每鄉一千五百戶算,大唐需要的鄉村官吏近五十萬,一年的俸祿開支就是一千多萬銀圓。

  可根據吏部的統計,這近五十萬鄉村官吏職務,大半是退役軍警擔任。而且他們的升遷通道,也和文士們沒有區別。理論上,退役武士出身的鄉村官吏,也能升到縣令。

  這極大的觸犯了傳統文官集團的利益。

  崔秀寧思索很久,才決定搞出一個“五五開”。

  除了必須由女子擔任的鄉村司婦使,剩下的鄉村官吏職位二一添作五,按照五五開的比例來分配。

  每年空出來的職位,就這么文武各半的分。

  至于升遷嘛…退役軍警需要考試,才能擔任縣令主簿之類的文官。要是文化素質達不到要求,就只能在兵部和警部這兩大系統內升遷。

  你要只是大老粗,那對不起,你不能升任縣令縣丞主簿這樣的文官,更別說郡守之類了。

  當然,這種升遷轉任文官的考試,是不會太難的。也就是相當于縣學考試(秀才考試),比州試(舉人考試)容易多了。

  要是你連這個考試都通不過,那就永遠也別想升到縣令,主簿都別想。

  朝廷上也是。兵部和警部官員,以及將領們,只有通過專門的考試,才能做高級文官。只要文化素質夠了,你出身武將也可以做宰相,做御史大夫,做州牧。

  文官們要想轉任武職,同樣要參加武科考試。大唐絕對不允許出現宋朝和明朝那樣的以文臣統兵的情況。這樣的人即便懂戰略,也不可能是合格的將帥之才。

  崔秀寧等于是將出相入將做了制度安排。

  崔秀寧寫出這些東西之后,又加了一條:“凡七品以上文官,有三子者,必有一人報名從軍。”

  宋明兩朝,文貴武賤,縣令就敢斥責大將。幾乎所有書香門第的文臣,都禁止子侄參軍,視軍伍為下賤之事。

  這使得文武之間猶如天塹,幾乎固化,將門就是將門,書香門第就是書香門第。將門以粗鄙無文自我標榜,書香門第以風雅斯文清高自許。長此以往,武人固然愚昧庸俗,文人也懦弱迂腐,文武俱落下流。一旦國家有事,就百無一用。

  為何隋唐以前能夠自然而然的出將入相呢?因為隋唐是世族政治。世族子弟的教育很全面,優秀的子弟大多文武兼備,能放下筆就拿起刀,文武分野很小。

  這有些像是歐洲和日國貴族,文武都要學習,才能算是貴族。絕不會出現宋明那樣,文武技能相互對立。

  至于榮譽分配,崔秀寧是絕對不會讓將士吃虧的。和平年代,軍人本來就在影響力上吃虧,怎么還能降低榮譽?

  哪怕戰爭再少,大唐也需要始終保持軍事霸權,武人的榮譽地位,不容打折扣。這也是保持民族尚武之風的根本。

  要是羨慕,你就去從軍。像將士那樣苦訓,流血,犧牲,或者在邊疆飲風咽沙,忍受寂寞。

  能做到么?

  做不到,就不要眼紅,不要嗶嗶。

  崔秀寧看了看自己策劃的方案,雖然還是不滿意,但也只能這樣了。

  做大蛋糕,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先就這么辦吧。

  兩天后,大安府令李雍親自入宮稟報一個消息。

  “老師,元軍處死了歐羅巴的教皇,立了一個傀儡為新的教皇。”

  “老師所說的神羅國,法蘭西國,還有那什么丹麥國瑞典國西班牙國,已經都被元軍所滅。”

  李雍肅然說道。這些西方國家的名字,當然是崔秀寧在地圖上告訴他們的。

  崔秀寧聽的直皺眉。去年冬季,元軍還在匈牙利國,可是這還不到一年,元軍就占了整個歐洲大陸,真可謂攻略如火。

  李雍繼續說道:“七月中,真金和阿難答合兵一處,在法蘭西王京巴黎之東,與西方各國聯軍再次決戰。”

  “聯軍有八國組成,除了那什么神羅,法蘭西,西班牙,意大利,丹麥,瑞典等,還有西海岸的英格蘭國。總兵力二三十萬,已經是各國最后的精銳了。”

  “參與決戰的元軍最多二十萬。其中蒙古騎兵最多四五萬,漢軍最多兩三萬,再就是少數降元的羅斯兵,其他的都是某某教色目兵。”

  “元軍中軍駐扎在巴黎之東一個很大的十字教教堂,當地人稱圣母院。”

  崔秀寧立刻想到巴黎圣母院。心道,巴黎圣母院此時就已經有了嗎?

  李雍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那些西方的黃頭色目,簡直就是廢物,軍陣呆板不說,還各自為陣,打起來亂糟糟的,只知道沖殺。”

  “元軍則是如臂指使,進退有序,騎兵和火器配合的相得益彰。而且元軍狡詐,還故意詐敗吸引敵軍追擊,再分割包圍,各個擊破。”

  “決戰打了整整七八天,元軍一直掌握主動,不斷給十字軍放血,消耗他們的士氣。最后迫使損失慘重的十字軍聯軍全線撤退。”

  “元軍乘機用騎兵追擊,十字軍大敗,幾乎全軍覆沒。戰死國王五人,被俘數人。英格蘭國王逃到一個叫諾曼底的地方,被蒙古騎兵追上,用射鬼箭的酷刑處死。”

  “之后,元軍攻下巴黎,燒殺搶掠,三日不封刀。元軍殺人無算,城邊的河流為止染紅。在此之前,元軍已經因為剃發令,殺了很多人,很多城鎮,死尸狼藉,猶如地獄。”

  “忽必烈采納漢奸王四郎的建議,傳旨給真金和阿難答,推行剃發。要求頭頂和腦后全部剃光,額前留一撮,耳邊各留一縷結成細辮,丑陋不堪。因為反抗剃發令而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崔秀寧神色古怪,但不得不承認,這一手更狠毒的。

  “老師,元軍還說什么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一日不剃發,就是反元的敵人,都要無情斬殺。如今很多人都被逼的剃發了。有個叫羅馬城的名城古都,前后被殺了三次,如同鬼獄。”

  “元軍中的色目兵尤其兇狠。他們見到十字教堂就燒,見到教士就殺,所過之處,令人發指。”

  “這都是兩個月前的消息。如今還不知道怎樣。黃頭色目的硬骨頭,幾乎被殺光了。”

  “還有,真金占了巴黎后,下令收集船只,征集糧草,準備攻打西海岸的英格蘭國。具體戰報,估計要到明年才能傳來。”

  崔秀寧問:“西域的元廷,還有什么情報么?”

  李雍道:“主要有兩個,都不太重要。一是忽必烈打算設巴黎為西京,設羅馬為南京,設莫斯科為北京,設君士坦城為中京。嗯,他已經將阿里麻力(伊犁)改為東京了。不過,元廷仍然將大唐北京設為大都,將和林設為上京。”

  什么?

  崔秀寧聽得很無語。她想不到,元廷竟然在西方搞什么五京制。這也就算了,竟然還不放過北京與和林。

  這么說,蒙元就是七京了。

  可大唐呢?要搞空前絕后的九京制!

  “第二個消息是,元廷打算派遣使者來大唐,商議東西通商之事。他們希望,河西峽谷…”

  崔秀寧糾正道:“不是河西峽谷,是河西走廊。”

  “對對,河西走廊,學生知道了。”李雍道,“他們希望大唐能放開河西走廊,允許商隊自由來往,互通有無。”

  崔秀寧冷笑:“本來,這也不算壞事。可這西域,包括河中和波斯高原,大唐是要拿下來的。就算通商,那也不是在河西走廊。絲綢之路,大唐要占一大半才成。”

  絲綢之路?李雍露出疑惑之色。

  崔秀寧解釋道:“從長安到歐羅巴,自古東西方商貿要道,都要經過河西走廊和里海南岸,因為中原的絲綢以此運到西方,所以應該稱之為絲綢之路。”

  所謂絲綢之路,當然是后世的學術用語,古代并無此說法。

  李雍明白了,“絲綢之路…老師此說,當真是再貼切不過了。沒錯,我大唐要占據這絲綢之路大半。元廷就是要和大唐互通有無,那也是大唐收復西域之后的事。對了,元廷還在西域增修驛道,算是給大唐做嫁衣。”

  崔秀寧笑道:“等到他們的驛道修的差不多了,大唐就該兵出陽關了。”

  李雍道:“還有一事。東羅馬國和羅姆國地盤上的百姓造反了,聚眾十幾萬人,號稱圣地軍,他們聲勢浩大,造反的頭頭自稱國王。元軍已經派兵鎮壓了。”

  崔秀寧問:“是你們策劃的么?”

  李雍回答:“我們只是出了一些力氣,加快他們起事而已。元廷占領的其他地方,也都不安穩,波斯也有造反的跡象,我們正在加把火。元廷接下來會忙著四處鎮壓叛亂,根本顧不上東邊。學生以為,明年是西征的絕好機會。要是等元軍鎮壓完叛亂,再西征就事倍功半了。”

  “特察局…不,大安府正在策劃更多的反元計劃,很快就會提交給老師過目。西域和歐羅巴幾年內都別想安穩。”

  崔秀寧提醒道:“你們策劃的反元計劃,要重點考慮安全。不能把我們的人搭進去。”

  李雍道:“老師放心。很多事情,都是充當外線的當地人干,我們只會隱藏幕后。就算事發,元廷也很難查到我們。”

  等到李雍匯報完情報,崔秀寧又做了一些重點布置,安排的滴水不漏。

  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崔秀寧要求所有重要的情報,都要被朝廷掌握。

  軍事,政治,吏治,民生,治安,經濟…大安府都要顧及到。

  再結合政事堂統計司的數據信息,做到最原始的“信息化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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