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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知己知彼

  甄尚院道:“明日上午,家主定會傳小郎君相見。一則是認祖歸宗之事,二則…二則就是那玉瓷之事。”

  李洛有點驚訝,甄良秀竟然直接說出李氏覬覦骨瓷之事,難道真的向著自己?

  甄尚院繼續道:“小郎君,那玉瓷的制作之法,真的掌握在你手里么?”

  李洛點頭:“這是大宋修內司官窯最新研制的燒瓷之法,可惜還沒有開始燒制,元軍就攻下臨安了。我無意中遇見彌留之際的官窯大匠,這燒制之法竟然便宜了我。”

  甄尚院毫不懷疑,因為這也是最合理的解釋,天下制瓷之術,誰能比得上大宋?就是國族引以為傲的高麗青瓷,比起大宋官窯也有所不如。

  這玉瓷為宋國官窯研制,再正常不過。

  “原來真是最新的宋國御瓷。”甄尚院點頭,之前族老們以及所有高階家臣,也都認為玉瓷多半和大宋御瓷有關。

  “只是,據那官窯大匠死前所說,天下只有他有此法,他既死,這玉瓷之法就被我掌握。”李洛道。

  甄尚院道:“倘若家族讓小郎君獻上玉瓷燒制之法,小郎君是否愿意?”她問到這里,心里也很緊張,因為她不知道李洛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李洛道:“我既然是李氏之人,這瓷法當然不是不能交給家族。”

  甄尚院長長松了一口氣,既然小郎君如此聰明大度,那她就既放心又好做了。

  甄尚院壓低聲音道:“小郎君,為防萬一,千萬不能說這瓷法只有你一人知曉…”

  李洛故作驚訝道:“甄姑何出此言?這瓷法本來就不止我一人知道。幾年前得到瓷法后,為了防止意外身故導致瓷法失傳,我講此法告訴了發妻。一旦我有了三長兩短,瓷法也不會失傳。”

  李洛雖然年輕,可以前就在圈中有狡詐之名,他單刀赴會,怎么會承認只有自己一人知道骨瓷技術?

  萬一李氏得到骨瓷技術后,為了壟斷技術將自己殺掉滅口,他豈不是死不瞑目?

  雖然這種情況的發生概率不大,但可能性不是沒有,哪能不小心?

  如果李氏知道瓷法還有他妻子知道,就不會在這里殺人滅口了。因為殺了他也起不到壟斷技術的作用,除了背上“殺侄奪方”的負擔,還會促使他妻子向更多人泄露秘密。

  甄尚院笑道:“原來如此,那就萬事無虞,我也徹底放心了。小郎君也勿多想,你既是李氏嫡脈,盡可相信家主。我剛才所慮,不過以防萬一罷了,畢竟族人太多,人心難測。”

  李洛這次是真的對甄尚院刮目相看了。她能把話說的這么透,如此提醒自己,似乎真的為自己考慮。

  不然,這些敏感之極的話,她作為李氏家臣完全不適合說出來。

  “甄姑有心了。”李洛也表現出善心,“父君當年就曾言道,倘若回到本宗,遇事一定要和甄姑商議。”

  甄尚院柔柔一笑:“小郎君不用和我見外。明天你就要面見家主了,禮儀方面我是毫不擔心的。不過,有些話,我需要先說與小郎君知曉,也好知己知彼。”

  李洛道:“甄姑請說。”

  甄尚院開始說起來。

  “郎君伯父,如今升了僉議府(中書省)僉議參理(參知政事),乃從一品大員。平時都在王京,唯有冬夏在家兩月。”

  “家主夫人,也就是郎君伯母,出身金氏。而郎君堂姐,又嫁給你伯母娘家侄兒。”

  李洛知道,這“伯母”的娘家侄兒,就是金光獻了,原來金光獻娶了自己表姐妹啊。

  甄尚院繼續說道:“家主有子四人,嫡子兩人。有女五人,嫡女兩人。請問,郎君之母,可是正妻?”

  李洛道:“我母姓趙,乃是大族出身,當然是正妻。”

  甄尚院笑道:“那小郎君就是郎君嫡子了。如此說來,郎君在公子中的尊貴,僅次于兩位嫡郎君,比家主兩個庶子更加尊貴。”

  什么?

  這點他倒是沒想到。他這個“李簡嫡子”,竟然比家主李簽的庶子更尊貴?

  李洛并不熟悉高麗禮法。其實高麗(包括朝鮮王朝),嫡庶之間的差別遠比中原更大。

  李簽和李簡是同母兄弟。李簽是家主,是族長,但是,他的庶子,還沒有李簡的嫡子地位高。

  也就是說,按照貴族禮法,家主李簽的兒子(庶子),還沒有侄子(嫡子)尊貴。

  這樣就有意思了,李洛所冒充的這個身份,在李氏這代子弟中能排第三,正兒八經的“主子”。

  甄良秀不知道的是,李洛哪里會在意李氏的主子身份?他在意的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李氏,讓對方幫他升官謀權啊。

  “家主性子恬淡,喜愛佛禪,書法…”

  “如今族老堂有七位族老,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嫡脈近支…”

  “家臣中,最有權勢的是白都管,還有統領私兵的宋忠衛,這兩人…”

  甄尚院將各種重要人物詳細說與李洛知道,哪些人可以交往,哪些人必須要提防等等。

  甄尚院又提出如何通過瓷方獲得最大好處,如何提出最有利的條件等等,全部都是為李洛著想。

  李洛仔細一琢磨,覺得甄尚院說的建議沒有問題,完全可以采納,可見她是深思熟慮過的。

  可能就是李氏,也不知道甄尚院會站在李洛這邊出謀劃策。

  李洛很清楚,明天的戲碼,名義上是溫情脈脈的伯侄相見,確立名分,實際上是卻是關于骨瓷的談判。

  事關重大利益交換的談判,能事先摸清對手這么多情況,知己知彼,當然是好事。

  直到將重要內容全部交代清楚,甄尚院才放心的告辭離開。

  李洛臥榻歇息,一夜無事。

  第二天大早,李洛被一陣鐘聲驚醒,趕緊坐起來。

  李氏家城的晨鐘一響,除了老病之人所有人都要起床。

  很快,幾個侍女就進來侍女,洗漱,穿衣,梳理頭發。

  半個時辰后,約摸早上七點,甄尚院進來說道:“小郎君,家主請這就過去見面,共用早膳。”

  李洛頭戴玉簪網巾,一身白色羅衫周衣,腰間青玉帶,足上檀木屐,完全一副高麗貴族子弟打扮。

  尤其是他身材頎長,氣質清越,看著頗有幾分卓爾不群的儀態。

  “小郎君真是一表人才…”甄尚院露出贊賞之色,很是滿意。

  小郎君如此風儀,就是在幾位郎君中也算出挑。家主見了,必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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