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揚早在去年十月初,就被崔秀寧派到福建行省,任務是潛伏到蒲壽庚府邸。
雖然李揚是崔秀寧的優秀學生,而且去年八月就正式畢業。但由于蒲壽庚是色目人,天生對漢人有堤防之心,所以李揚足足花了四個月時間,才成功打入蒲家當臥底。
崔秀寧道:“李揚通過迂回戰術,先交好蒲壽庚的兒子,這才好不容易混進蒲府,成為蒲家一個執事家臣。”
“李揚回信說,蒲氏的執事家臣有上百人,大部分都是色目人。他一個漢人,年紀又輕,又剛入府,無法成為蒲壽庚的核心家臣。所以,李揚就把精力用在蒲壽庚兒子身上,用了不少心思,終于套出蒲家的核心情報。”
崔秀寧解釋完,就遞過來一張紙,“剛送來的福字號情報,你看看吧。”
李洛打開一看,見上面寫的是:
“蒲壽庚,色目人,信奉某某教。現年七十五,體魄仍然健碩,雖有妻妾近百,卻仍納妾,不似高齡老人。此人老奸巨猾,狐疑善變,喜怒不形于色,全城全州莫不畏懼…”
“蒲壽庚有子五十余,孫百余,人丁極其興旺。然其子孫倚仗權勢,橫行無忌。蒲氏之罪,惡貫泉州,流毒閩南,百姓莫不切齒。”
“蒲壽庚崇信某教,寺遍泉州,城中但有不信者,皆為異端,迫害屠戮,殘忍酷毒。”
“蒲壽庚挾制閩南,制霸閩海,麾下海獠商船上百,兼土地礦產店鋪無算,富可敵國。更統帶水師九千,私兵三千余。”
李洛看到這里,忍不住咂舌道:“好家伙,光私兵就有三千,這還打個屁啊!”
蒲壽庚雖然統帶上萬水師,但那還不是他個人的武力,而是蒙元的官軍。可這三千私兵,卻是蒲壽庚豢養的私人武裝。他又不想造反,養這么多私兵當然是為了作威作福。
李洛繼續看下去。
“泉州乃大成,城墻堅固,強攻難下。城中兵馬,有探馬赤軍三千,蒲氏私兵三千,城外海港,更有水師九千,武備嚴整。”
“蒲家巨宅,高墻深濠,防備森嚴。兩千家兵駐宅墻之外,一千家兵駐宅院之內。內外協防,內外制衡,以防萬一。”
“蒲壽庚狡詐,為防萬一,宅內秘修地道出城,直通海岸私港。倘若城中有變,可從密道出城上船逃逸。因通道情報不詳,學生只能借故出城,夜半往蒲氏私港暗查,推測密道出口,當在海邊一座大宅之內。”
“四月初二,乃蒲壽庚七十五大壽,到時賓客云集,出入頻繁,戒備必然松懈。以學生之見,實乃動手良機…學生還畫了一張蒲家塢堡的圖紙,供老師參詳。”
李洛看完,笑著對崔秀寧道:“你這學生很不錯,竟然能搞到蒲家有地道的情報。”
關于地道的情報,是這一整份情報中最核心的內容。
蒲氏這樣作惡多端又富可敵國的大家族,在宅內暗修秘通城外的地道很正常。萬一城中變亂,或者有強敵破城,蒲家就可用密道將族人和財富轉移出城,上船出海逃走。
但是,雖然密道是一道保命符,卻也可能是個催命符。如果敵人知道通道的存在,并且找到通道的出口,直接從通道攻入蒲家大宅,那泉州堅城,蒲家高墻,就全部成了擺設。
所以,密道的存在,必定是蒲家的高度機密。但是,修建一條七八里長的地道,這工程不可能小,蒲壽庚無法瞞住自己之外的所有人,起碼他的至親和極少數心腹是知道的。
李揚聰明就聰明在,他不是從老奸巨猾,狐疑善變的蒲壽庚身上突破,而是從他兒子身上突破。
以李揚的聰明,他甚至不需要蒲壽庚兒子說出“地道”這兩個字,只要對方話中暗藏了地道的存在,他就能推測蒲家有地道。
比如,只要對方說出類似“哪怕賊軍破城,或城中百姓造反,我蒲家也能順利出城,在港口上船出海。”這樣的話,李揚就能得到情報。
有些情報,壓根不需要對方直接說出來。
李揚只是從蒲壽庚兒子口中分析出蒲家有地道通往城外港口,不是水師軍港,而是蒲家的私港。
但蒲家是海獠出身,至今還是大海商。蒲家的商船很多,私港應該也很大。只曉得地道出口在私港,還是沒有用處,太寬泛了。
所以,李揚干脆借故出城,在蒲家私港觀察,他推斷出海邊的一座宅院,應該就是出口所在。
李洛覺得李揚的判斷很有道理。
這個時代,可不是后世,講究什么海景房。哪怕是靠海吃飯的漁民,也不愿意直接住在海邊。
住得起大宅院的,當然不是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愿意在海邊建宅子?不怕海盜打劫么?
這顯然有點反常。
但是,光憑這點,也不能就此斷定地道出口在海邊宅院。
“你覺得,出道口在那宅院的可能有多大?我們必須要確定出口的具體位置。”李洛問崔秀寧。
崔秀寧道:“李揚是個細心謹慎的人,不然我也不會派他臥底蒲家。臥底蒲家,真的是比臥底皇宮還難。但是,我也不敢確定密道出口就在那里,我給出七成的概率吧。”
李洛點頭:“那就需要繼續確定。只有確定了,我們才好動手。”
要滅掉蒲壽庚,并且搶了他的錢,硬來肯定是找死。唯一的辦法,就是密道。
當然,密道中肯定有人防守,也肯定有不止一道門封鎖。但卻比攻打城池和塢堡容易的多。
“我會繼續安排人手去泉州,試探試探,確定出口的位置。”崔秀寧道,“這件事李揚就不用再管了,保持靜默狀態,以防暴露。”
李洛笑道:“我心里大概有了思路。你說說你的思路,看你是不是和我夫妻默契。”
“誰和你夫妻默契?我需要和你保持默契?”崔秀寧說道,“我的思路是,蒲壽庚的疑心反而為我們的行動提供了方便,我們就從這點入手。”
崔秀寧鋪開李揚畫的蒲家塢堡圖紙,指著圖說:“蒲壽庚明明有三千私兵,卻不敢全部放進宅院,他怕家兵造反。所以,墻外駐扎兩千人,墻內駐扎一千人,內外制衡。外面的家兵不好造反,里面的家兵不敢造反。”
“但是,如果我們從密道攻進去,用最快的時間占了塢堡,控制大門,外面的兩千家兵就進不來了,只要守住大門,對付里面一千家兵就成。”
“蒲壽庚大壽那天,進進出出的賓客一定很多,蒲壽庚本人也會分心。加上人一多一亂,就是動手的好機會。”
“行動戰隊最少也要兩千精銳,除了打戰,還要搬運蒲家金銀,人少了肯定不行。戰隊從密道潛入,直接攻進塢堡。這是第一條線,也是主線。”
“第二條線,冒充賓客隨從能混進去幾十人。這幾十人肯定不能攜帶武器,他們的作用只有一個,突然發難奪占武庫,事發之時讓蒲家私兵無法第一時間穿甲。”
常年平安無事的私兵,肯定不會時時刻刻穿著盔甲,作為私兵,也不方便像官軍那樣穿甲。但按李揚的情報,蒲壽庚的武庫是有大量盔甲的。
崔秀寧計劃混進去幾十人奪占武庫,緊急之下私兵無甲,只能被從地道攻出的行動戰隊屠殺。
“第三條線,是在城中。在城中散布漳州義軍陳吊眼,將聯合大批倭寇攻打泉州的謠言。這樣一來,水師就會調動,家兵也會調動。水師調動,有利于我們出海逃走。家兵調動,有利于我們解決蒲家。”
崔秀寧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奪過李洛手中的蘋果,咬了一口潤潤嗓子。
李洛卻是拍手笑道:“哎呀,真是心有靈犀,夫妻默契!你這三條線,和我的想法幾乎如出一轍。只有一點不同。”
“哪里不同?”崔秀寧問。
李洛幽幽說道:“為何要散布陳吊眼攻打泉州的謠言呢?我們是好人,不要散布謠言,就讓陳吊眼的義軍,真正來攻打泉州吧。呵呵。”
ps:大惡人蒲壽庚快要完蛋了。他并沒有招惹主角哦,你們說冤不?可是,誰叫他那么有錢呢?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