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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蒙古保長

  洗白者們的理由是,元朝從來沒有發布任何詔令明確規定四等人制度。他們的邏輯是,哪怕被人打了一耳光,但只要別人沒有承認打你,那你就沒有被打。

  日本不公開承認南京大屠殺,大屠殺就不會存在?

  米國現在沒有出臺種族歧視的政策,那是不是就沒有種族歧視?

  非得要蒙元皇帝專門下道詔書,詔書中寫明誰是第一等誰是第四等,才算四等人制度存在?

  蒙元統治者又不是白癡,干嘛非要明說四等人制度?難道想激發漢人和南人造反嗎?

  四等人制度是體現艾政治,經濟,賦稅,勞役,法律,文化等各方面的等級制度,本身就是事實。還用得著明文宣布漢人是第四等?

  一個宰相能提出殺光張、王、李、劉、趙漢族五大姓的朝代,大多數漢人被禁止取名、可能村子里有一堆人叫三八四九的朝代,你竟然告訴我四等人制度不存在?

  “千里兄真是智識過人啊,孤身入流民,勸解流民散去,真乃佳話也!”李洛在馬上笑道。

  馬千里卻眉頭微鎖,似乎對李洛的話充耳不聞,令李洛不由有點心生慚愧。

  他知道,馬致遠是在想事情。

  過了一會兒,忽然馬致遠勒馬說道:“中正兄,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倘若中正兄答應,于在下而言那就是意外之喜。倘若不便應承,那也是應有之義,在下絕不敢怪罪。”

  來了!

  李洛也勒馬,指著不遠處的山坡,“千里兄,不如我們上去看看風景如何?”

  馬致遠眼睛一亮,“不錯,如此秋光,正是登高望遠之時。”

  李洛讓眾人在山坡下歇息,他和馬致遠一起登上山坡,向北瞭望大海高天。

  如今時令已是秋末,山風微寒,草木蕭瑟。兩人看向山坡不遠處一大片村莊,隱隱可見人影。

  “千里兄,你的請求是讓我善待百姓?”李洛望著村莊說道。

  馬致遠點頭,“中正兄真是明心見性。在下所求正是此事。在下雖然癡長幾歲,卻頗為敬佩中正兄…”

  李洛擺斷馬致遠的話,“千里兄不用再說了,我既然做了這鎮守官,不說造福百姓,起碼也要讓他們日子好過一點。至于其他,我也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了。”

  馬致遠向李洛拱手作揖:“中正兄高義。在下就替寧海州的漢人百姓,先謝過你這位高麗官人了。”

  在馬致遠看來,東國(高麗)之臣,比起蒙古官人當然要溫和很多,起碼不會那么野蠻殘暴。倘若李洛是蒙古人或色目人,他也不會與李洛同行,更不會提出這個請求,那是惹禍上身。

  “千里兄嚴重了。在下雖是高麗人,然祖上也是中原移民,對于中原百姓之苦,自然也能感同身受。牧民一方,不說造福一方,也不能欺天虐民,總要有所周全。”李洛道。

  馬致遠失笑道:“如此說來,倒是在下多此一舉了,中正兄見諒。”

  李洛搖頭,“不然。起碼可讓在下知道千里兄的心意,也讓千里兄知道在下心意。”

  馬致遠聞言,不由大笑。

  此時山風漸大,吹得馬致遠衣袍清揚,大袖飄舉,加上他風姿不俗,相貌俊郎,又腰懸長劍,看上去簡直清逸如仙。

  而更年輕的李洛,反而相形見絀。

  要說長相風姿,李洛并不比馬致遠差。他吃虧在服飾打扮。

  李洛是個極其現實的投機者主義者,體現在服飾上,他現在穿的不是高麗周衣,也不是中原漢服,而是蒙古質孫服。加上辮發圓帽,佩刀不佩劍,這通身的氣質頓時“彪”起來,難有馬致遠那種儒雅飄逸的風度。

  “千里兄,這附近并無驛站,也無市鎮。今晚只能在前面村莊過夜了。”馬千里指著不遠處的村莊。

  那村莊約莫一兩百戶人家,坐落在山下河邊,風景很是宜人,看上起還比較祥和。

  李洛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這村中有沒有蒙古保長?”

  馬千里回答:“這樣的村子,保長必是有的,但未必是蒙古人,色目人也可能。”

  李洛問:“就沒有漢人保長嗎?”

  馬千里搖頭:“南方,還是有不少漢人保長的,北方就少了。至于這齊魯之路,靠近大都,乃是腹里所在,不可能有漢人當保長。別說保長,甲主都當不上。”

  元代,以二十戶為一甲,又叫一村。以百戶為一保,又叫一社。所謂元代村社制度,核心就是保甲。

  村社制度的特點,是“集中居住,集中管理”,不允許百姓隨意在某地自由建造房屋,而是集中在一社,便于甲主(社長)管理監督。

  在中國歷史上,這是從未有過的。

  既然基層組織都有了村社制度和保甲長,那么是不是意味著皇權下鄉、元廷政府對基層的掌控力很強?

  不是。

  相反,元廷中央對底層百姓的掌控,非常松。

  那這不是矛盾嗎?也不是。

  因為,元朝的村社制度,屬于酬功制度,是用來安置蒙古軍和探馬赤軍的退役老兵。

  蒙古帝國征戰幾十年,當年很多立有戰功的士兵年紀一大就要退役,又沒有那么多官位給他們做,就以村社之主的位置安置他們。

  同時也能監視管理漢人。可謂一舉兩得。

  朝廷相當于把村社“分封”給保長甲主,類似業務承包,屬于委托統治。每年的稅糧科差,保長和甲主們負責上繳和征調。只要做到這點,其他的朝廷并不插手。

  保長甲主,擁有很大的自主性,只不過取代了以前的宗族勢力而已。

  所以,村社制度,帶有鮮明的分封性質。保長甲主的位置不但可以世襲,甚至出現過保長死亡,令村民殉葬的事情。

  元代人殉很普遍,就連一些蒙古保長,都能逼迫屬下的漢人殉葬。也就是說,村社中的農民,并沒有太多人身自由,屬于半農奴。

  那些認為元朝很自由的人,不知怎么想的。元朝史無前例的禁海,某些人還認為元朝很自由。

  元代的很多黑歷史,在清朝時被大肆刪除。同為外來政權的清,當然不愿意讓漢人知道元朝的那些惡心事。至于想要知道這些事,需要通過日,韓,越三國的史料佐證。總之,非常不友好。

  可笑的是,元末農民起義時,不少起兵的,都是這些保長。他們也反元,不過是為了利益,忘記了自己是蒙古人。

  這些愚蠢的人也不想想,朱元璋陳友諒等人能做大,是以反元為口號,有廣大漢人支持。這些保長,怎么可能會得到漢人支持?有什么理由反元?

  運氣好的,被朱元璋吞并,替朱元璋效力。運氣差的,沒折騰出名堂就被滅了。

  李洛和馬致遠聯袂下山,帶隊伍繼續趕路,不一時,就來到村社寨墻。

  由于流民很多,所有村社都修筑了村墻,不但防備流民和強盜,也防止村民逃走。

  村墻的“城門”下,照樣有村兵守衛。這些村兵,也是保長甲主的武力,用來鎮壓村民。可笑的是,村兵們幾乎都是漢人。

  村兵沒有鐵質武器,只有竹槍,竹弓,木棍。當然,他們裝備有漢人不能持有的彈弓。

  幾個村兵看見李洛等人鮮衣怒馬,一副大官人的樣子,立刻慌了神。

  “小人拜見官人!”

  一個村兵頭目趕緊拋了彈弓,打開村門出來跪著迎接。

  這里,不止一次路過官人,還在村中住宿過,可是得罪不起。別說他們這些農夫,就是保長官人,也得罪不起。

  保長甲主雖然在村里是土皇帝,自主權很大,但一旦觸怒縣官州官,被免職也是常見的。元廷控制保長甲主的,就是任免權。

  “叫你們的保長官人出來,就說我們要在村中住宿。”馬致遠冷冷說道。

  那村兵點頭哈腰道:“是是。”趕緊一溜煙往村中跑去請保長。

  不一時,只聽馬蹄聲響,一個騎士縱馬從村中而出,此人騎術很是嫻熟,他到村門前一勒馬,馬還未停穩,就干脆利落的躍下馬背,直接對著李洛的馬頭拜下去。

  “恭敬的唐廟村保長古爾赤哥,拜見尊貴的官人!”這古爾赤哥用蒙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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