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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573節 “大軍一百萬,滾滾向東邊。”

  崔秀寧沒有給鄉勇營配備弓箭等技術性的兵器,而是清一色的長矛,以及木盾。

  長矛比正規唐軍的長槍更長,但制作也沒有長槍那么精良。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鄉勇營的長矛木盾,屬于消耗性兵器,一場戰役下來,估計也報廢的差不多了。

  但,雖然是消耗性兵器,可一丈半長的長矛卻能讓訓練不久的鄉勇發揮最大威力。

  而半人高的木盾雖然又薄又輕,可即便被箭穿過,也能讓箭無力再射穿盔甲,剛好可以抵消敵軍弓箭。

  這長矛木盾,簡直是為鄉勇量身打造的。

  東州生產的玄甲,全部送去了江南裝備唐國新兵尚且不夠,唐軍新兵還有很多裝備的是繳獲的元軍盔甲。

  鄉勇營沒有唐制玄甲用,只能裝備元軍、日軍、越軍等盔甲,而且大部分是皮甲。

  雖然裝備的多是皮甲,而且盔甲式樣五花八門,但畢竟完成了全部著甲。

  “殺!”

  “收!”

  “殺!”

  “收!”

  鄉勇營根據崔秀寧臨時編的簡單戰術動作,不但刺出長矛,再收回,再刺出。高強度的反復練習。

  別看只是一個簡單的刺殺動作,其實大有講究。

  首先,刺殺的目標,是敵人的臉,不能刺殺敵軍盔甲防護的身軀,因為長矛太長容易折斷。這就不能亂刺,需要準頭。

  第二,發力的動作不是雙臂發力,是全身發力,如虎豹突然爆發,這樣才能使得長矛刺出速度更快,收回的也更快。

  第三,就是要快收,長矛瞬間刺出,瞬間收回,不能有繼續前捅,挑刺等動作。

  第四,就是要整齊劃一。

  除此之外,根據長矛桿彈性好的特點,崔秀寧又設計了一個削弱敵軍箭雨的防護動作:抖矛。

  這個動作很簡單。只要敵軍拋射羽箭,陣中的長矛手就一起舉起長矛快速抖動。長矛本來就很長,在密集的長矛抖動下,會形成一層防護網,撥打掉很多羽箭。

  接下來就是空心陣了。

  沒錯,崔秀寧訓練的就是長矛空心陣,明顯就是對付騎兵的。

  她把指揮官放在陣中心,要訓練空心方陣快速移動,目的是要通過長矛陣的移動,主動逼近敵軍,而擺脫原地防守的被動。

  接下來一段時間,崔秀寧要么泡在軍營,要么泡在火藥作坊,完全就是不分晝夜也,一天當兩天用。

  本來因為李洛遷都臨安而稍有沉寂的海東戰心,再次被崔秀寧點燃。這次燃燒的不是唐軍,而是鄉勇。

  洛寧城忠武神宮,迎來了越來越多的鄉勇來祭祀。

  “王后,我大唐陸師四十萬,為何王后還要這么辛苦訓練鄉勇?”唐公府內,前來奏事的東州牧崔牧,有點不解的問崔秀寧。

  崔秀寧這段日子有點疲憊,人也瘦了些,“崔先生,我們雖然有四十萬陸師,可大半都是訓練最多半年的新兵,還沒上過戰場。主力已經全部放在衡陽了。而兩江和福建的防守力量并不強。多幾萬機動兵力以防萬一,總不是壞事。”

  “臣只是看王后太過勞累,有些擔心罷了。王后既然要訓練鄉勇,臣自然鼎立支持。”崔牧是外戚,他當然關心崔秀寧的身體。

  但他內心并不認為苦訓鄉勇是必要的。

  “此次大戰之后,南方會有很多百姓缺糧。崔先生多督促漁船隊打魚捕鯨,制成魚干應急,多多益善。”崔秀寧道。

  “諾!”崔牧領命。他不但是東州牧,還是海京(洛寧)留守,總攬東州民政,這些事是他該抓的。

  “娘娘,匠造司龔侃求見。”石珊瑚進來稟道。

  “傳!”

  “諾!”

  身上并不整潔的匠造司使龔侃進來下拜,奏道:“啟稟王后,昨日火藥產量提高到六千斤。”

  崔秀寧眼睛一亮,“大家辛苦了。大戰過后,火藥匠師人人有賞。”

  龔侃道:“臣發現有一道工序頗費功夫,活卻不難。臣認為可以讓民間婦女來做。如此一來,每天產量就會增加兩成。”

  “哪一道工序?”崔秀寧問。

  龔侃回答:“做藥粒。這道工序很費功夫,但活兒很簡單,只要加一成水將火藥粉末拌成泥,再用篩子濾出即可。”

  “好,那就招募女工千人,專門做藥粒。崔先生,此事你立刻去辦,工錢不要小氣,讓她們干好活兒就行。”崔秀寧說道。

  “諾!”兩人領命后不再耽擱,一起匆匆退出。

  現在真的是只爭朝夕了。

  唐軍在東南的火藥庫存,已經不到萬斤。而三四萬火器軍一場戰役的火藥消耗,怎么也需要五萬斤。預計這次整場大戰下來,沒有二十萬斤火藥打底不行。

  火藥說起來就是碳粉,硝粉,硫磺粉按照最佳比例配置,聽起來簡單的不得了。可其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就說把木炭加工成符合要求的細粉,那也不是簡單的。那個細度和均勻度,光用磨子可不行,一般人出的活不好,就會影響質量。

  更別說提純硝石和硫磺,加工硝粉和硫磺粉了。這兩項不但是技術活,還是細活兒。

  而且,由于三種物質的密度差距,要非常均勻的配置成火藥,也不容易。

  技術差一些,就會造成有的地方硝粉沉淀,有的地方硫磺上浮。結果看似火藥的配方完美,其實根本不合格。

  很多東西,真的的聽起來容易,說和做完全兩碼事啊。

  十一月底的云南昆明,此時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兵城。云南王的大軍,安南的元軍,以及段氏大軍都已經齊聚昆明。

  除此之外,還有廣西兩江道的十幾家土司大軍,思州田氏大軍,四川呂文煥的大軍。這三支大軍不用折騰來昆明,而是就地駐扎,隨時待命。

  “什么?反賊大軍已經占據了衡陽?有幾十萬兵馬?該死!”

  回到昆明的云南王也先帖木兒,聞訊勃然大怒,臉色陰沉的嚇人。

  反賊竟然先他一步,囤積大軍于衡陽。如此一來,他就無法占據地利主動權了。

  云南王發怒,相芒果失、段慶、等大將都是不敢作聲,心中也暗叫不妙。衡陽被反賊重兵占據,這仗就不好打了。

  往北打蕭隱,衡陽的賊軍會背后攻擊。往東打趙良鈐,同樣會遭到衡陽的賊軍攻擊。

  簡直就是顧此失彼,被動之極。

  “大王,如今只有以主力攻打衡陽,正面突破了。反賊囤積重兵于衡陽,剛好可以畢其功于一役!”段慶說道。

  其他將領也認為,在反賊已于衡陽布置重兵的情況下,也只能硬碰硬的正面攻打衡陽,這也是最靠譜的辦法。

  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全軍入川,從四川攻打湖廣,再打到東南。

  可如此一來,就要逗一個大大的圈子,不知道還要耗費多少時日。而且,反賊也可以在出川的位置布置重兵阻擊,讓大軍難以出川東下。

  想來想去,竟然還是在衡陽決戰最妥當。

  “那就在衡陽決戰吧!讓黑云般的大元鐵騎,在衡陽踏碎反賊的骨頭!讓李洛見識到反抗大元的可怕后果!”云南王終于下達了決戰衡陽的軍令。

  “令黃家岑家的土兵從海南海北攻打偽宋,把這只懦弱的兔子的皮剝掉!”

  “令呂文煥出川,將蕭隱這個野狗吊死在江陵城!”

  “就讓吃了豹子膽而作亂的人,因為恐懼像嬰兒那樣哭泣!當蒙古大軍憤怒時,就是蟒古思和兀思婆,也會站在我們一邊,吞噬反賊的勇氣和靈魂!”

  “本王會親自剝了李洛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的骨頭送給上師做法器,把他的顱骨做成酒器!用他的軀體喂食大腸蟲,用他的心喂食我的海東青!”

  云南王惡毒無比的說道,他不是在罵人,他是在詛咒。

  一個大喇嘛站起來躬身說道:“那老衲就先謝過大王了。李洛的骨頭做成的法器,一定能有所不同。”

  這個密宗老僧就是云南王的老師節朵思。

  此人和楊璉真迦屬于同一類型的邪僧,擅長的無非是密咒和大歡喜這樣的東西,與國師八思巴不同。

  而安南駐軍的也速迭兒、史弼、瑪巴朗結、波奇阿丁等將領,卻是神色復雜無比。

  他們,都是之前李洛南征安南的麾下將領。僅僅一年多前,李洛還是他們的“征南大將軍”。

  李洛率領他們攻滅了安南,對他們也算不錯。尤其是李洛的軍略手段,他們很是敬服。

  可是現在,“大將軍”竟然成了反賊!他們要和李洛死戰了。

  “你們,”云南王看著也速迭兒和史弼等人,“你們曾是李洛的部將,但你們千萬別忘記,你們是大汗的臣子,是大元的兵馬。你們要清楚,自己的敵人!”

  李洛曾經的副帥也速迭兒站起來撫胸說道:“大王放心吧,我也速迭兒可是大汗的奴才,李洛就是我的死敵!”

  漢將史弼,吐蕃將領瑪巴朗結等人也紛紛表態,讓云南王放心。

  云南王冷笑道:“本王相信你們的忠心。但你們的安南大軍,畢竟是李洛統帶過的。你們回到軍中好好敲打一番,整頓整頓軍心。”

  “喳!”安南軍眾將一起領命。

  “傳本王將領,準備拔營出兵!”也先帖木兒下令,“大軍的馬蹄,會讓他們顫抖的!”

  十一月二十二,昆明城外的原野上,數以百計的僧人在法壇上誦經,為大軍祈福禳災。

  還有大群披頭散發的薩滿太太(女巫)搖著發鈴,圍繞著敬獻犧牲的祭臺狂舞,口中念叨著玄而又玄的咒語。

  法螺聲,鈸磬聲,法號聲,誦經聲,念咒聲響成一片,在裊裊燃起的煙霧中顯得更加神秘肅穆。

  這也是蒙古大軍出征的傳統了。

  云南王親自率領大批將領參加法事。大喇嘛節朵思手持一根骨杖,來到云南王面前,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將手放在云南王刮得精光的頭頂上。

  而云南王也恭敬的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末了,又有一個佝僂著腰的薩滿老太太,裂著癟癟的嘴巴,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用法刀割破手指,將血涂抹在云南王的臉上。

  云南王立刻睜開眼睛,感覺似乎擁有了某種神秘的力量。

  他站起來,仰起頭張開雙臂,好像擁抱他的騰格里:

  “長生天賜予我力量,成吉思汗賜予我勇氣!請讓我用鞭子鞭策我的戰馬,降臨到敵人的面前,給予他們應有的懲罰!就算我的生命被長生天收走,執法者也要將懲罰進行到底!”

  “只要影子一天沒有離開身子,我的馬鞭就一天不會離手。只要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勝利就將屬于蒼狼白鹿的子孫!”

  他猛然轉身,看著自己的一群部將,“拿起你們的刀,帶著你們的大軍,往東出發!那里有你們的榮耀,有你們想要的…一切!”

  蒙古和色目將領們一起舉臂高呼道:“伊拉塔!伊拉塔!(必勝)”

  聽不懂蒙語的漢軍和段家將領,也只得跟著一起高呼“伊拉塔”。

  “開拔!”云南王大手一揮。

  這個男人此時一雙眼睛亮的怕人,渾身熱血沸騰。有多少人,能率領幾十萬大軍出征的?

  真的沒多少了。

  云南王一聲令下,大批元軍拔營離開昆明,往東進發。

  披甲戰兵高達三十八萬!其中光騎兵就有十三萬之巨。

  隨軍的奴隸將近二十萬人,還有十幾萬匹戰馬,十幾萬運輸輜重的牲口。

  氣勢壯觀無比。如此大規模的隊伍,當真令人膽寒。

  前鋒已經到了一百多里外的彌沙縣,后隊才剛剛離開昆明。大軍前后綿延百余里!

  云南王登上彌沙縣的石林峰,看著巨龍鐵流一般滾滾東進的大軍,不禁豪氣干云,憑借僅有的一點漢學,開口吟詩道:“大軍一百萬,滾滾向東邊。東邊去作甚,為底打江山!”

  “大王好詩啊!”一個漢人模樣的中年大將笑道。

  “想不到大王也會作漢人的詩!”一個相貌沉毅的蒙古大將也出言夸贊。

  這兩人是忽必烈派來協助云南王指揮大軍,參贊軍機的。

  兩人說起來都是大大有名。漢人模樣的名叫李庭,是參與滅宋滅阿里不哥的名將,很得忽必烈信任。

  但是別看李庭名字是漢人,長相也是漢人,其實是個女真人,只是改為漢姓而已。

  李庭作為早就漢化的女真貴族,當然是讀過不少書的,本人也頗有文才。就云南王這打油詩,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另一個蒙古大將叫博羅歡,也是一個胸懷謀略的智將。

  這兩人都是忽必烈心腹,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云南王畢竟年輕,就算能力出眾,統帥幾十萬大軍忽必烈也不會真的放心,所以派兩人來給云南王把關。

  “我的詩,就是一堆不能燒火的濕牛糞!”云南王笑道,作為忽必烈最出色的孫子之一,他還是很靠譜的,起碼有自知之明。

  “大王,我們要加快速度了。”李庭道。“派人快馬通知前面的驛站和官府,讓他們平整不好走的路段,拓寬狹窄之處。”

  云南王點點頭,下令照辦。

  大軍沿著驛站道路前進,即便元朝驛站發達,道路比宋代大有改善,這一天也才能走出一百多里。主要是山太多了。

  這么算,到衡陽起碼需要半個月。

  元軍大軍一過,沿途州縣的塵土,兩日不散。不知道多少田地,被踐踏毀壞。無論漢人還是其他部族百姓,無不捶胸呼嚎。

  兵過成災!

  此時的衡陽,也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兵營。衡陽湘江之西的衡陽、衡山、衡東、常寧、耒陽、安仁、炎陵、桂陽七個縣的百姓,已經全部遷移到湘江之西暫住。

  不但七個縣城住滿了兵馬,就是各處關隘也都布置了重兵。每隔十幾里,必然能看見聯軍營地。

  衡陽七縣,已成軍城!

  四十萬大軍駐扎在七縣之地,其實也看不到多少兵馬了。但是,衡陽每一處戰略要地,水陸要沖,關隘城池,全部在聯軍掌握之中。

  所有城池關隘都得到搶修加固。大量的軍糧軍器也存儲在各城。

  衡陽府的治所衡州城,正是聯軍的大營所在。光在衡州城內外,聯軍就駐扎了十八萬大軍。其中唐軍就有十萬人,大多還是老兵。

  可以說,唐軍的主力,就在這衡州城。

  衡陽城城樓上,飄著三面大旗。中間的是唐字大旗,左邊的是梁字,右邊的是宋字。到處都是披堅執銳的戰兵和鮮明的旗幟,一股肅殺的氣息直上云霄。

  李洛并沒有打算和元軍打守城戰。城池只是他阻擋元軍的戰略封鎖線和后勤輸出地。

  七座城池和關隘,組成一個北到衡山、南到南嶺、東到湘江、西到越城嶺的巨大戰場,與元軍主力決一死戰。

  原來的衡州官衙,已經變成了“聯軍征元大將軍幕府”,也是李洛的中軍牙帳所在。一桿高高的浴火鳳凰大纛,佇立在門口。

  大將軍幕府之內,此時正在召開軍議。

  李洛一身玄色盔甲坐在帥位上,在座的除了唐軍將領,還有梁國將領,以及宋國將領。

  當然,所謂梁國將領,其實就是唐國特務。

  梁國此次在衡陽駐扎了十五萬兵馬。這么多兵馬蕭隱當然不放心,所以還派了趙王蕭焱統領。

  蕭焱代表蕭隱,擔任聯軍副帥。而蕭隱自己,則是坐鎮江陵,抵御呂文煥出川。

  宋國只派了五萬兵,統兵大將是羅謖。

  “衡陽四周是山川,中間是平地,縱橫兩百里,不光有利于我軍,也有利于元軍騎兵。據細作回報,元軍騎兵最少十二萬!”李洛語出驚人。

  最少十二萬騎兵!

  蕭焱和羅謖都是心里發寒,十二萬騎兵啊。想想都讓人感到頭皮發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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