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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410節 李洛調兵,包藏禍心。

  來傳旨的大內中官,和樞密院的客省使(從五品),并沒有馬上回去。他們要等著李洛的調兵條陳,帶著李洛的條程回大都。

  這調兵章程怎么定?李洛一時半會還真難以決定,只好請中官和客省使在驛館暫歇,容后再交出條陳。

  “大將軍,軍務緊急,一月內必要出兵的,還請快快拿出條陳奏本,下官也好回京復命。”樞密院的客省使催促道。

  李洛很客氣的說道:“通軍使與中貴人稍安勿躁,本帥明日必出章程。”然后吩咐行省官員好生招待。

  安排好大都來人,李洛就退入官邸內宅書房,思索調兵條陳的事。

  忽必烈在軍事上非常開明,不但舍得對將領放權,也很少干預將領指揮作戰。

  李洛這個新鮮出臺的征南大將軍,就被忽必烈授權自選兵馬部將。

  一句話,朕不管這二十萬大軍你怎么配置,也不管你選擇哪些將領,更不管你怎么打,但你必須給朕打贏,不然,哼哼。

  但忽必烈也設了一個底線,圣旨中規定,蒙古騎兵不能超過兩萬人,探馬赤軍不得超過五萬人。

  顯然,忽必烈還是很在意蒙古大兵的。蒙古兵數量少,很是金貴,死一個少一個。

  元廷的蒙古騎兵原本只有二十幾萬。經過征日之戰,元廷蒙古鐵騎損失了兩三萬。這次唆都又葬送了兩萬。不算乃顏等部,元廷直接掌握的蒙古騎兵如今最多二十萬,只會少不會多。

  但如果算整個蒙古帝國的蒙古騎兵,那最少還有三四十萬。

  除了蒙古騎兵,元廷最信重的就是探馬赤軍了。

  探馬赤軍與蒙古軍一樣,幾乎都是騎兵,是戰力僅次于蒙古軍的強軍。但是,探馬赤軍本身也分等級,信重程度并不一樣。

  其中最被信重的,是色目回回探馬赤軍。根據特察局的最新情報,估計有近二十萬。色目探馬赤軍幾乎都是高鼻深目的白人種族。

  李洛知道,色目探馬赤軍大多數來自中亞,西亞,信仰某某教。少部分來自歐羅巴。還有極少數來自北非的埃及,以及南亞的印度。

  信僅重次于色目探馬赤軍的,就是諸部探馬赤軍,主要是吐蕃,汪古,水達達等。數量有七八萬人。

  信重度最差的探馬赤軍就是西北的黨項(唐兀爾)、契丹、女真三部(西北契丹女真不算漢人),以及西南的大理軍。這部分探馬赤軍有十五六萬人。

  不同的探馬赤軍加起來,高達四十余萬。

  再就是三十余萬北方漢偽軍,三十余萬南方漢偽軍(新附軍)。

  蒙古軍,探馬赤軍,漢軍是正規元軍序列。加起來一百多萬。

  除了正規元軍,就是投下私兵。也就是蒙古貴族投下領地的私兵。投下私兵平時主要是守護主人莊園牧場,保衛主家安全,鎮壓奴隸。可一旦朝廷缺兵,就要服從征調。

  投下私兵什么民族都有,數量不詳。特察局的情報估計,加起來在十萬到二十萬之間。由于是貴族私兵,所以很是精銳。雖然不擅長集團化作戰,但小隊作戰能力很強。

  還有聽調的仆從軍,如高麗軍。以及爨僰兵(都蠻)、土兵、黎兵、洞兵、瑤兵、鬼兵(鬼蠻)、摩兵(摩梭)、羅羅兵、苗兵等土司兵。高麗不用說,常備軍超過十萬。各部土司兵數量不詳,但加起來肯定不少。

  這還不止。還有一支由各族無賴刁民組成的無籍之兵,叫“答剌罕兵”。答剌罕兵數量不詳,他們好勇斗狠,不拿軍餉賞賜,只以搶劫敵方百姓為酬勞。

  這么算的話,正規元軍加其他兵馬,元廷能調動的最少有一百五十萬,最多近兩百萬。

  元廷這么多兵馬可調,那么自己這二十萬南征大軍,該如何配置才好呢?

  蒙古軍好辦。一萬抽調完哲都麾下的蒙古騎兵,一萬抽調湖廣行省平章阿里海牙麾下蒙古騎兵。

  五萬探馬赤軍么…哼,完哲都麾下再抽調一萬軍,阿里海牙麾下再抽調三萬。最后一萬,抽調云南永昌的一萬契丹騎兵!

  如此一來,駐扎江西的征蠻都元帥完哲都麾下四萬蒙古色目騎兵,一半被抽調。湖廣行省平章阿里海牙麾下的八萬蒙古色目騎兵,同樣有一半被抽調。

  等于說,長江以南三分之一的蒙古色目騎兵,被抽調去了安南戰場。那么元軍在長江以南的軍事力量會削弱一大截,更有利于他起兵。

  之所以抽調云南永昌的一萬契丹騎兵,是李洛看上這支對元廷心存不滿的騎兵了,想自己吞掉。

  那么還有十三萬人呢?

  一定要有幾萬叢林山地作戰部隊。嗯,那就征調西南各土司軍三萬。還必須要有水軍兩萬。

  可是經過征日之戰,元軍水師戰船奇缺,能出海作戰的不到兩萬,這也是為何唆都南征時,元廷沒舍得出動水師的原因。

  就這不到兩萬的水師,其中一萬還是福建水師萬戶羅昱的兵馬,間接被李洛控制,早就是半個唐軍。

  不算福建水師的話,元廷真正能出動的水師只有七八千人。受制于造船大料的陰干周期,元廷一年內都無法補充足夠的戰船。

  根據情報,越南水師有一萬多人,實力不容小覷。要是沒有兩萬水師,很難確保海路后勤運輸的安全。

  唆都的教訓一定要汲取,如果指望靠因糧就地解決糧草,那這第三次征越仍然會大敗。起碼,要有三個月的糧草儲備。

  安南有六七百萬人口,民風堅韌好戰,禁軍加動員的鄉軍,超過五十萬。要征服安南,兵馬絕對不能少了。

  可兵馬一多,糧草后勤就是個極大的問題,甚至上升為核心問題。

  二十萬大軍,一個月需要消耗多少糧草物資?想想李洛都是心里發毛。

  靠西南崎嶇的山路,靠騾馬沿著諒山運糧,能滿足二十萬大軍的需求?扯淡。

  所以,海運是唯一可靠的辦法。那么必須出動水師。

  “算了,就調羅昱的一萬水師吧,就當讓他們練習一下實戰。”李洛有點心疼的決定調遣已經是半個唐軍的福建水師。

  “運糧的水師,就讓大漢奸朱清張瑄的船隊來干,順便黑了這兩個漢奸,讓他們戰死,吞了他們的船。”李洛又寫了海運萬戶朱清和張瑄的名字。

  海運萬戶府其實不是作戰水師,只是負責南糧北運的運輸船隊。但為了后勤,李洛還是把海運萬戶府的兵馬配置了進去。

  最后的八萬人,就只能是漢軍了。這八萬漢軍,李洛征調了江浙行省和湖廣行省的漢軍重兵集團。

  江浙是漢軍駐扎最多的地方,高達十幾萬人。

  元軍占領江浙才七年時間,那么江浙漢軍是不是懷念大宋,心存反元之意?

  非也。

  江浙漢軍不但沒有心存反元之念,恰恰相反,還非常反動頑固,對元廷的忠心度也不差。

  為何?

  因為,江浙漢軍是被江浙地主豪族控制的,軍中將吏多是江浙地主豪族子弟,就連軍士兵員,也多來自其控制下的農戶。

  可以說,江浙漢軍已經不是當初那支投降的宋軍新附軍了,只不過保留了新附軍的名義而已。

  江浙漢軍雖然是正規元軍,但其本質是:江浙豪族團練武裝。

  類似曾國藩的湘軍。所以,江浙漢軍將士的待遇也有保證,軍心比較穩固。

  這些年來,忽必烈對江浙地主士紳極其懷柔優容,不但讓他們有官做,甚至通過他們來統治江浙,將江浙基層的權力全部委托給他們。讓他們承包賦稅,征發徭役,負責治安。縱容他們兼并土地,欺壓百姓。

  客觀而言,令江南百姓水深火熱的第一禍首,不是蒙古貴族,而是地主士紳。

  這是忽必烈的陰險之處,以漢治漢。“朕委重江南有謀有力之家,鎮叛剿賊,統攝百姓…”

  元廷在江南的統治,不但沒有侵害地主士紳的利益,反而加強了。忽必烈對其特權給予保護,對其“政令疏闊,賦稅寬簡”,這使得地主士紳一個個放飛自我。

  結果就是,“一家雄踞一鄉,小民懾服,稱為野皇帝,墳稱王瑩。”

  短短幾年時間,就形成了“奴役千百家”的局面。

  江浙地主士紳當然對忽必烈感恩戴恩,稱其為“開文明之治、立太平之基圣天子”。為了協助蒙元統治,他們出錢糧人力幫元廷建立漢軍,鎮壓百姓反抗,非常得力。

  終元一朝,北方有漢軍世候反元,白蓮教起義,南方農民起義此起彼伏,可奇怪的是,江浙卻極少發生起義,有了起義也很快就被鎮壓,這就是江南地主和江南漢軍的功勞。

  江南漢軍大將,因為賣力鎮壓南方農民起義,被封為公候的不在少數。

  直到元末,看到元朝實在不行了,江南豪紳才看中了“寬厚”的張士誠,扶持張士誠,抗衡“苛猛”的朱元璋。希望張士誠坐天下,繼續他們的好日子。

  明朝建立后,他們很多人出仕明朝,卻暗中仍然用元朝至正年號,自命大元遺臣,緬懷前元之心,真是幽思綿綿。

  李洛通過特察局了解到江浙漢軍的現狀后,真的大失所望,對江南漢軍這支地主團練武裝已經不抱什么幻想。

  一旦自己起兵收復江南,江南漢軍會成為障礙,而不是助力。指望被地主們用糧食喂飽的江南漢軍因為一個“漢”字就棄暗投明,實在是天真了些。

  江浙本來就是最富裕的魚米之鄉,地主豪紳們個個富得流油,幫元廷養十幾萬漢軍根本不算什么。這些漢軍士兵起碼能吃飽飯,被養了幾年,比百姓的日子強得多,有什么理由聽從李洛的號召造反?

  既然多半是敵人,李洛就一下子征調了五萬江浙漢軍。尤其是浙西宣慰使高興麾下的漢軍,一下子被抽調了兩萬。

  最后,李洛又抽調了湖廣鄂州的三萬漢軍。

  湖廣漢軍同樣是一個具有團練性質的重兵集團,數量高達十萬。李洛一下子抽調了三萬,削弱了湖廣元軍的力量。

  這樣,江浙和湖廣地面的元軍總共被李洛抽調了十幾萬,還都是機動兵力。等到李洛恢復江浙,進軍荊襄,就會少很多阻力。

  好了,抽調兵力的事情已經完成,接下來李洛又在奏章條陳中說,鑒于唆都大敗的教訓,需要準備大軍三個月的糧草。

  整理完這一切,已經是半夜了。

  李洛站起來揉揉眼睛,來到庭院看著天上的圓月,嘴角不由露出莫測的笑意。

  都以為他是率領二十萬元軍南征,可其實,根本不是!

  最少,還有十萬兵馬!

  只不過,這十萬兵馬是暗路軍。

  唐軍會悄悄出兵三萬,以占城兵的名義,攻擊安南南方。

  占城國在特察局特務幾個月的努力下,占城王終于答應出兵,和元軍聯手攻打世仇安南。

  安南多次攻打蠶食占城國,占城早就想報復,無奈實力不濟,這才隱忍至今。這次有元軍主打,加上特務們的慫恿許諾,占城王終于答應出兵報一箭之仇。

  李洛得到消息,只要元軍再次出兵,占城國將出兵五萬,攻打安南。

  按照李洛和崔秀寧的計劃,等到占城軍陷入安南戰場,再出動幾萬唐軍,以海外宋軍的名義,攻打防衛空虛的占城。

  除了占城兵,特務們還去了哀牢國,游說安南的另外一個世仇牛吼蠻出兵,但現在還沒有進展。

  暗路軍的準備,李洛不用管,崔秀寧會安排好一切。李洛只需要統帥元軍打好就行。

  倘若打敗了安南,李洛會奏請元軍駐扎安南,不讓這些元軍回去。起碼在他起兵前不要回國。

  兩人精心設計的明暗幾步棋,環環相扣,倘若最后一無所得,那就是運氣了。

  第二天,中官和客省使帶走了李洛的奏章。

  這一來一去,大都的回復沒有半個月下不來。李洛干脆又回到海東,和老婆兒子好好待上幾天。

  “我不管結果如何,就算大敗也無所謂,但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崔秀寧摸著肚子,神色有點憂慮。

  “你前年征日,起碼還有自己的嫡系親軍。可是這次,全部都是元軍,真正可靠的只有幾百親衛,我真是有些擔心。”

  李洛握住她的手,拍一拍,“你不要擔心煩惱,對身子孩子都不好。放心,就算萬一我敗了,保住一條命還是沒問題。”

  “就算真的倒霉到全軍覆沒,我大不了暫時投降,先保住命再說。”

  崔秀寧聽到這句話,頓時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真要敗了,假裝投降,千萬不要逞強。”

  “特察局會在情報上誤導越軍,同時把越軍的情報傳回來。這次,我們會知己知彼。”

  兩人又把所有的軍略研究一邊,然后請來文天祥和顏鐸,好好參詳一番。

  文天祥聽完李洛的戰略布置,想了想說道:“君上思慮周祥,布置巧妙,古之名將亦不過如此。對元軍各部的許諾,也很是務實。”

  “只有一條。倘若越軍始終避戰不出,等到春雨來臨,瘴氣叢生,元軍士氣必定低落,甚至瘟疫橫行。就大大不妙了。”

  “君上的對策,是放火燒林,再尋洞殺敵。可是數百里山林,又是潮濕之地,豈能燒起來?倘若用火油,那得需要多少火油?”

  李洛眉頭一皺,這也是他最討厭的情況。“那以先生之言,該當如何?”

  文天祥道:“毀田!”

  李洛聞言,頓時眼睛一亮。毀田這招,他和崔秀寧都沒想到過。

  他原以為,放火燒山能把躲在叢林里的越軍和百姓逼出來,現在一想,效果似乎不太好。

  文天祥道:“等到君上出兵到了安南,應該是二月,聽說安南播種早,一年三熟。二月莊稼肯定都種下了。”

  “大軍到了安南,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毀掉他們的農田。如此一來,安南春糧就沒了,夏糧也耽擱了,不出半年,必定缺糧!”

  李洛點頭道:“文先生的毀田之策,實在是陽謀。安南春夏兩季打不著糧食,肯定會鬧饑荒。我等半年,就勝券在握了。可是如此一來…”

  說到這里,李洛很是遲疑。

  文天祥問:“君上可是覺得臣此策有不妥之處?”

  崔秀寧笑著替李洛回答:“文先生,我們幫元軍打安南,為的就是糧食物資。毀了安南的農田,安南人固然要饑荒。可是我們也弄不到糧食了。打贏了沒好處啊!”

  文天祥一拍額頭,苦笑道:“臣愚昧,竟然忘了此事。如此說來,此策并無意義。”

  顏鐸忽然道:“對付這等山民,必須以殺為上。不進山打敗他們的主力,就算耗幾年他們也耗的起。既然你們說安南是什么雨林,那林中就一定能開田種糧食。”

  不錯,雨林中的確可以開僻水田種水稻。李洛很是無語,這有點無解啊。后世丑國大兵有飛機坦克噴火器,都拿安南人沒辦法,現在又能如何?

  總不能和安南耗一年兩年吧?他是來搶安南的錢糧的,不是來和安南打持久戰的啊。

  幾個人討論了快一天,終于集思廣益的拿出一個可以逼迫越軍出山決戰的辦法。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妥了。有這個組合方案,越軍只能出山決戰。

  “真是一人智短,眾人智長。以眾人之智思慮者,無不知也!”李洛笑道。

  接下來,李洛就開始布置相關事宜了。

  正月二十三,李洛的奏章條稱終于被帶回大都。

  元廷君臣經過討論,認為李洛的調兵配置還是合理的,就通過了李洛的奏請。

  “李洛所請,可。準其奏,樞密院按章程調兵吧。”忽必烈下了圣旨。

  “喳!奴才遵旨!”

  很快,樞密院的調兵令,就一道道發往南方各部。

  這些部隊,大多數將在思明集合匯聚,遲于二月中旬到達者,軍法處置!

  蒙元的戰爭機器,再次高速運轉起來。

  ps:安南不好打,我想了很久,又查了資料,才相出法子。求支持,蟹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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