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這么想?看來馬騰是抱著跟我們打消耗戰的心思沒錯了。”
對于得意弟子的看法,楚云認為還是非常有值得參考的價值。
“老師,您似乎已經做好應對之策了吧?”
想到方才楚云曾說過,有重要的事要交給自己去做,王平就猜到了這一點。
“當然,否則我也不會喊你過來。”
楚云用力拍了拍手,門外似乎早就準備隨時待命的兩位物資官,連續將兩口大箱子給搬運了進來。
物資官將兩把鑰匙分別放在箱子之上后,向楚云施了一禮,齊聲告退。
將下巴向前上方揚了揚,楚云向王平示意道:“把它們打開看看。”
王平聽話地低下頭,用好奇地眼神在這兩口巨大的箱子周圍掃視了一圈,才伸手去摸鑰匙,將其中一個大箱子打開。
熠熠生輝的金光仿佛隨著箱子被打開的一瞬間,向外噴發而出,王平被晃得不禁眨眼,待他定睛一瞧,不禁驚呼道:“金…黃金!老師,這么多的黃金,您打算做什么…?!”
箱子之中裝著的,是成堆的金餅,如此一比巨大的財富,若是兌換成通用的貨幣,怕是要足足有數千萬錢!
這筆錢,是前些日子,楚云特地以書信向在鄴城的荀彧討要來的,只因曹操已經率軍離開鄴城趕往南陽。
過去的荀彧當然拿不出這么多錢任由楚云“揮霍”,可自從占據了冀州,曹氏集團的各方面實力都變得異常雄厚,特別在吞噬袁氏積累的資源后,財力增長最為顯著。
再加上荀彧因阻攔曹操稱王一事,也算欠下楚云一個不小的人情,所以在收到楚云的來信后,毫不猶豫地就派人準備,并將這些金子派人慎重而效率地送了過來。
王平的手在發抖,接著渾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地抖動著,他自認自小參軍,也見識不過少風浪,但這么一大筆錢,屬實讓他眼界大開。
含笑指了指王平,楚云笑道:“當然是給你的。”
“給我?!”
王平一聽此言,覺得分外匪夷所思,只愣了不到片刻,就把頭搖晃得和撥浪鼓似的,拒絕道:“老師,弟子追隨您,絕非貪圖富貴,這錢弟子萬萬不能收。”
“哈哈…”
楚云發出惡作劇得逞般的壞笑,看著一頭霧水的王平,解釋道:“這錢又不是給你去瀟灑的,是讓你拿這錢,去辦正事的。”
“正事…?什么正事?”
王平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問道。
“我要你拿這筆錢,佯裝成商賈,從高平周邊各郡縣的百姓、士族們手上,購置糧草!”
“購置糧草…?”
王平撓著頭,恍然意識到楚云的計劃后,驚喜道:“老師!學生明白了!
馬騰先前堅壁清野的策略沒有施展完整,他只是搬空了各城的軍糧,卻沒有壓榨百姓們家中的余糧,所以學生只要用這筆錢,把百姓們手頭上的余量都買過來,既能解決咱們糧草短缺的燃眉之急,還能斷掉馬騰日后搶奪百姓們家中存糧的這條后路!”
楚云和王平都知道,馬騰之所以沒有搬空百姓們家中的存糧,絕不是因為他仁慈良善,不忍侵害百姓,而是他知道這個時候,已經陷入被動,不能再輕易失去周邊各縣的民心,故而投鼠忌器,沒有做得太絕。
而楚云就不一樣了,他背后的財力有冀州作為支持,完全不需要用強搶之類的粗魯方式,只要用遠高于涼州糧價的財物向百姓們進行購買,百姓們就會樂得將余糧都賣給他,只保留足夠家人們日常食用的少許糧草。
這僅剩的糧草,如果馬騰敢動它們的心思,就等于是逼死周邊各縣的百姓們,到時候,不用楚云動手,他自己就會失去民心,引發大規模叛亂。
畢竟馬騰手下的將士們大多都是涼州本地人,周邊各縣的百姓們,有不少都是將士們的父母妻兒,馬騰要把將士們的親人往死路上逼,將士們不生叛變之心,那才叫怪事。
“不過,老師,這些金餅要兌換成五銖可不容易,萬一被人盯上,以涼州百姓們的民風…”
在涼州,殺人越貨應該不是什么稀罕事,王平擔心自己一旦被人盯上,會有人對他心生歹念。
自古財帛動人心,為了金錢寶物,愿意殺人放火的人,在涼州大有人在。
“放心,我已經囑咐馬超將軍為你挑選了近百優秀騎兵,讓他們喬裝成仆從一路保護你,但是具體要如何做好此事,你就要自己想辦法了。”
哪怕有人保護,但要成功將金餅兌換成錢,把糧草都從百姓們手中買來,再用低調的方式聯系楚云,讓楚云派小股部隊在不引起馬騰注意的前提下,將大批糧草盡數平安送到祖厲城,這個繁瑣復雜的流程可謂相當不易。
楚云把此事全權交給王平處理,是想鍛煉并考驗一下他的辦事能力,所以才把一定的壓力施加到他的身上,讓他以為自己肩負著左右戰局勝負的重大使命。
事實上,楚云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留有后手。
在幾日,楚云在向身處鄴城的荀彧寄信之前,也同樣寫了一封書信,交給在河東郡擔任太守的杜畿。
說起這個杜畿,雖然是荀彧一手推薦他做到河東郡太守這個位子,但當初也是有楚云在旁推波助瀾,才促成這個結果。
杜畿對此非常清楚,他欠楚云一個人情。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此人為官能力出眾,品行高尚,河東在他治理之下,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一躍成為天下最富庶的郡之一。
當楚云詢問他河東郡的谷倉中存糧如何時,杜畿只是很簡單地在書信中回復了一句話。
“車騎將軍但凡有所需求,盡管提,就算要河東郡支持將軍的大軍在涼州打十年都無妨!”
就是這一句話,讓楚云心里有了底氣,直接向杜畿索要了兩個月的糧草,要求他派人從潼關進入關中,由鐘繇加派兵馬護送糧草直到祖厲。
杜畿果不其然,在書信中一口答應下來。
所以,有富得流油的河東郡作為背后支撐,楚云根本不畏懼跟馬騰打消耗戰,就算馬騰能用整個涼州的糧草與楚云進行對耗,也不是楚云的對手。
涼州荒涼,缺乏沃土,愿意安心耕種的農民更少之又少,久而久之,涼州軍隊們平日里的糧草用度,都要靠軍閥們劫掠財物后,從其他州郡進行購買。
也就是說,別看涼州地方大,真要比存糧,當真未必比得上區區一郡之地的河東郡。
更何況現在的涼州,也不是他馬騰一個人說了算的。
“既然老師都為學生準備得如此充分,學生當然沒有退卻的道理,還請老師放心,七日之內,弟子一定將此事辦妥!”
明知此事錯綜復雜,需要著重注意的細節極多,王平還是給自己立下了如同軍令狀一般的許諾。
他覺得唯有這么做,才對得起楚云對他的信任。
王平拜入楚云門下的時間其實并不算長,楚云卻敢于把價值連城的黃金交托到他的手上,讓他去置辦能左右戰局勝負的大事,單單是“受寵若驚”已經完全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內心的感動。
“那就放手去做吧,記住,成功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如果命丟了,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楚云不希望王平用力過猛,為了達成目的,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弟子記下了。”
對于楚云的建議,王平記在心里,并不打算堅決遵守。
在他看來,為了回饋楚云的恩情,就算豁出這條命不要,也必須完成楚云給予他的使命。
一日后,王平出發,楚云先前雖然讓馬超幫忙挑選出不少好手,但沒有將王平的具體取出和意圖告訴馬超。
倒也不是楚云信不過他,但王平這次的行動確實異常危險,為了保險起見,楚云還是認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與此同時,馬騰也集結了涼州各路軍閥和氐族首領們,在高平城內的大型帥帳中,進行議事。
“新一批糧草,都已經運送到各位的手上了,諸位的軍需糧官應該都收到了吧?”
馬騰咧開大嘴笑著,以此作為開場白。
程銀今天特地穿了一身干凈的漢人服飾,打扮得有模有樣,相當體面。
他點了點頭,面色緊繃,用有些疏遠的語氣道:“收到是收到了,但是似乎并不太夠啊…”
與往常一樣穿著皮鎧的侯選也用不大滿意的語氣道:“是啊,比之前少了三成!壽成將軍,我這次折損了不少弟兄,你總不會還要我剩下的弟兄們餓著肚子這樣下去吧…?”
馬騰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微微瞇眼,使得他臉上本就因碩大而顯得醒目的鼻子變得愈發顯眼。
因為嚴格來說,侯選和程銀的說法并不正確。
先前因中了馬超的埋伏,涼州聯軍遭逢了前所未有的大敗,所有軍閥手上的騎兵力量,都受到了巨大的削弱。
馬騰手上的糧草雖然略有拮據,但他沒有克扣半點糧草,因為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避免給其他軍閥找麻煩的機會。
一旦人心不齊,只要有第一個人萌生退意,要退出這場戰事,這本就因戰敗而日漸脆弱的聯盟關系,很可能會土崩瓦解。
到那個時候,已經走上沒有回頭路的馬騰,將無地自處。
然而很顯然,侯選和程銀用虛報陣亡人數的老辦法,借此找馬騰的麻煩,企圖多索要與人數不符的糧草,作為彌補他們先前的戰事失利造成的損失。
如果換做過去,馬騰絕不會任由他們二人拿捏,但這個時候,明知他們在肆意勒索,馬騰還是強迫自己忍了下來。
“不會,我馬騰怎會讓二位兄弟手下的弟兄們餓肚子呢?想來是手下人在辦事時有所疏漏,二位放心,我今晚就讓人把差的糧草給二位兄弟補上!”
見馬騰居然難得地肯吃下這個啞巴虧,程銀和侯選都是一愣,臉色稍緩,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本來他們就是想利用馬騰指揮失誤,給大伙造成重大損失這一點做些文章,來報復一下以往馬騰對他們的壓迫。
眼下馬騰既然肯低頭,以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他們倆若再不收斂,當真撕破臉也不好看。
與馬騰關系最好的馬玩將這雙方的心思都看在眼里,當起和事佬,準備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諸位,眼下我們糧草問題已經解決,也該考慮一下,如何切斷敵人的糧草不濟,將壽成將軍制定的消耗策略執行到底!
據我們安插在祖厲的探子回報,稱楚云、韓遂他們的糧草只能再供應幾天了,他們一定會命人從別處運糧到祖厲!”
“如果敵軍要運糧,那絕不可能是從涼州內部的某個郡縣運送,涼州境內已經沒有足夠供應他們那么多兵馬的糧草了!
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洛陽從潼關,一路順著關中運進涼州!”
馬騰像是早有準備般地說道。
楊千萬哼了一聲,道:“這有什么難的?如果壽成將軍允許,我明日就帶人去把潼關給奪回來!”
聞言,馬騰在心中暗罵“莽夫”,嘴上只能用不符形象的溫聲細語反對道:“楊老弟,這可不成!潼關是重鎮,既已落入敵手,又豈是說拿回來,就能拿得回來的?”
一聽這話,楊千萬當時就不服了,他底氣十足地仰著脖子說道:“守城將軍,可莫要小覷了我!
前幾日我就派族人前往潼關進行打探,他們再三確認過,楚云那小兒在潼關并沒有留下太多的守軍,大概只有幾千人罷了!”
沒想到楊千萬竟也有粗中有細的時候,聞言,不止是馬騰,連同其他涼州軍閥,也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楊老弟,軍中可不得戲言,你這話是真的?”
看到馬騰一臉震驚的模樣,楊千萬心中暗爽,傲然道:“當然,我族弟也參與了這次偵查,他是絕對不會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