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袁軍帥帳內——
“許攸!看看你弄出的好主意!現在該如何是好!”
袁紹怒不可遏地沖許攸道。
無辜的許攸敢怒不敢言,心想:“主公啊主公,先前咱們仗著高樓欺負曹操他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怎么現在局勢一變,你反倒怪起我來了呢…?”
想歸想,許攸可不敢把這話講出口。
直腸子的田豐上前一步,道:“主公息怒,此事實在是那曹賊太過狡猾,不能全怪子遠!”
袁紹自知理虧,也就順坡下驢,話鋒一轉,問道:“元皓可有良策可破曹軍的投石車?”
“主公,屬下愚鈍,并無反制那投石車之策。”田豐先是謙虛地鞠了一躬,又道:“但是,屬下認為,有個最簡單的法子,可以解決現狀。”
“哦?最簡單的法子?速速道來!”袁紹猴急地催促道。
“主公,眼下兩軍相距較遠,形成對峙,曹軍才能以那投石機對付我們!若是主公擇兩位良將,以襲擾的方式佯攻曹軍,讓曹軍時刻以為主公即將與之展開決戰,曹軍便會投鼠忌器,不敢再濫用投石機!”
“嗯…”袁紹點頭道:“這倒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主公,在下以為,田別駕之策,不妥!”
郭圖傲然上前一步,拱手朗聲說道。
“嗯?有何不妥啊?”袁紹皺眉問道。
“主公,襲擾只可嚇倒曹軍一時,卻嚇不到曹軍一世!我軍兵力遠勝曹軍,這幾日通過弓弩也占了曹軍不少便宜,何不趁此機會,與曹軍決戰,一戰定乾坤呢?!”
一向主張與曹軍決戰的郭圖再次重申自己先前的觀點。
此時,不待被否決提議的田豐開口,沮授便搶先上前道:“主公!萬萬不可如此!貿然決戰,一旦戰敗,后果不堪設想啊!還是聽田別駕一言,以小股部隊反復襲擾曹軍,時間一長,曹軍必亂啊!主公!”
田豐與沮授,皆是明確地看透袁軍與曹軍各自的優劣。
袁軍兵多,糧草充足,但戰斗力不如曹軍強悍。
曹軍兵少,糧草短缺,卻善于一戰定勝負。
袁紹如果聽從郭圖的建議,一次投入全部兵力,直接攻打曹軍大營,那么一旦初期攻堅不利,士氣崩潰就會在數十萬大軍中蔓延。
最終最惡劣的結果,就是袁軍輸掉整場戰役。
反之,如果袁軍以小股兵力不斷與曹軍產生小規模摩擦,那么即使袁軍派出去的士兵戰敗了,也不過是很小的損失,對于家大業大的袁紹而言,賠得起。
不但賠得起,而且還能起到拖延和消耗曹軍資源的作用。
時間一長,糧草本就短缺的曹軍,勢必支撐不下去,最終活活被袁軍耗死。
所以對于袁軍而言,采用消耗戰術,是個立于不敗之地的最好策略。
反倒是郭圖好大喜功的性格,所提出的冒進策略風險極大,稍有不慎,就會將袁紹害得萬劫不復。
然而可惜的是,袁紹自己,也同樣是個好大喜功的家伙。
“我此次出兵渡河南下,要的就是以泰山壓頂之勢,將曹操一舉滅掉!你們二人總是勸我避戰,簡直是亂我軍心!”
說著,袁紹周身開始向外散發一股威嚴滿滿的氣息。
沮授見狀趕緊解釋道:“主公莫要誤會!屬下只是希望主公才是笑到最后的贏家!除此之外,別無他意!”
性格剛直的田豐不愿以巧言令色替自己辯解,他真摯地低下頭,沖袁紹道:“主公,屬下絕無打擊我軍士氣之意。”
“若無此意,就休要再勸!我意已決,明日出兵,全力攻打曹營!”
自打折了顏良、文丑這兩位愛將,袁紹就立誓要與曹操不共戴天,現在的他,更是逐漸聽不進逆耳忠言。
“主公雖言不可再勸,但在下寧可被主公殺頭,也要直言進諫!”
說著,田豐再次正色道:“主公,不可全軍攻打曹營!否則,我軍最終必敗無疑!”
“你給我住口!”
袁紹怒罵一聲,一巴掌拍在帥案上,呵斥道:“大膽田豐,我明令在先,你卻執意要亂我軍心,我若不懲治你,如何治軍?!來人!”
四位佩刀衛士邁著整齊的步伐趕到袁紹面前。
“將田豐帶下去!暫時收監!”
“主公…這…”
四位佩刀衛士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奉命動手。
曾幾何時,田豐還是袁紹面前的紅人,眼下袁紹在氣頭上雖然下了這個將領,但難保過幾天他消了氣,田豐又將重回高位。
到那時,萬一田豐記仇,報復他們四人,他們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見四人不奉命,袁紹更是勃然大怒:“怎么?!連你們也敢違逆我的命令不成?!”
“小的不敢!”
嚇得直冒冷汗的佩刀衛士們趕緊將田豐像犯人般叉了出去。
親眼見識到田豐的下場,沮授只得再次仰天長嘆,連連搖頭,卻無言以對…
夜里,曹營。
楚云正在滿天繁星下苦練劍術,徐晃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又找上門來。
“又有什么事?”楚云沒有停下揮劍的手,背對著徐晃道。
“太子太傅,您怎么知道是我?!”徐晃驚訝地問道。
“廢話!”楚云轉身白了徐晃一眼,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走路用那么大的勁,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你徐公明來了?!”
“嘿嘿…”徐晃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道:“太子太傅,我這次來,就是專程想跟您道聲謝。”
“道謝?謝我做什么?”
“要不是您指點我,我也不能斬殺韓猛立下戰功,我要是沒立下這么大的功勞,司空今天也不會封我為都亭侯啊!”
其實先前徐晃跟隨楊奉身邊為將時,就曾被天子冊封為都亭侯。
不過嘛,別看當時這侯爵之位是大漢天子冊封的,但并沒有多少含金量。
真要較起真來,當時的楊奉還是天子敕封的車騎將軍呢,官位比如今的曹操還高那么半截。
畢竟今日今日的曹操,也只是司空,代行車騎將軍之事。
可是隨著楊奉的死,這徐晃的爵位也就成了空殼。
而如今就不同了,曹操金口一開,徐晃這都亭侯的爵位,才算真正坐實。
“原來是升官發財了,難怪走起路來聲音比先前還要大!”
楚云開玩笑道。
“太子太傅莫要拿末將說笑了!末將是誠心誠意來向太子太傅您道謝的。”
“嗯,我知道了,你的謝意我接受了,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就別打擾我練劍了。”
楚云滿不在意地揮揮手,像是在打發著徐晃離開。
見狀,徐晃尷尬一笑,仿佛鼓起勇氣般,又道:“末將其實還有一事相求…”
“有話快說。”楚云早就看出這家伙還有后話。
“太子太傅,末將…末將日后愿常伴您鞍前馬后…”
“住口!”楚云不待徐晃說完,就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
徐晃還真就乖乖聽話閉上嘴不敢多言。
“你可知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楚云的眼神愈發銳利,繼續道:“你是叔父麾下的將軍,今日剛被叔父賜爵封侯!”
“而我,是當朝太子太傅,一介文官!
你說你一個將軍,要在我一個文官身邊鞍前馬后,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么議論你我?
會有多少人說我楚云結黨營私,自成黨派,而你徐晃就是我的黨羽!
你是嫌自己活得時間太長了嗎?!”
面對楚云一連串的質問,徐晃整個人一臉懵逼。
他只是想向楚云表忠心,向暗示自己意在跟楚云混的這么一個心思。
至于楚云提到的那些可怕后果,他壓根一點兒都沒考慮過。
“太子太傅,末將…末將斷無此意啊…!”
“我知道!”楚云冷靜地看著徐晃,教誨道:“但是外人不知道,你若與我走得太近,我非但難以照應你,而且只會斷送你自己的前程!”
徐晃倒也不是太過愚蠢之人,楚云把話提醒到這個份上,他自然是聽得明白。
“末將明白了…末將再不敢胡言亂語了…”
楚云這才神色一緩,道:“好了,你的心意我已明白,往后如果有機會,我會建議叔父多對你委以重任,絕不會埋沒你的才干!”
“多謝太子太傅!”徐晃躬身一拜,誠心誠意地致謝道。
“好了,天色不早,明日說不準還有仗要打,回營歇著去吧。”
楚云云淡風輕地說道。
“末將這就告退!”
聽出楚云話外之音的徐晃,竊喜著向楚云道別離去。
顯然,楚云的意思是:想跟我混,也不是不可以,但腦子得機靈點,別到處跟別人聲張你徐晃是我楚云的人。
見徐晃的腦袋總算開了竅,楚云輕聲自言自語笑道:“哼,倒還有點小聰明…”
過去聽傳言說楚云有多了得,徐晃內心并無多大波動。
然而現在,經過奇襲韓猛一役,以及霹靂車之事,徐晃已經對楚云佩服得五體投地,意在改投楚云的門庭之下。
這么粗的大腿,碰上了當然要竭盡全力想法子抱上去!
第二天,袁紹果然親自率軍,主動向曹營展開全面進攻。
一時間曹營四大營門的壓力巨大,楚云連續三次請戰,都被曹操強行按下。
“叔父,您就讓我去吧!弟兄們浴血奮戰,我豈有在此坐觀成敗的道理?”
楚云被曹操強制勒令陪同其一起留在帥帳,這讓楚云愈發坐不住。
當然,這一次曹昂、郭嘉、荀攸等人都是同樣的待遇。
一心想殺敵建功的曹昂,聽著營中四面八方不遠處都響起連綿不絕的廝殺聲,也附和道:“是啊!父親,您就讓我和師弟一起去吧!”
“不行!都給我留在這,哪兒也不準去!”
曹操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樣,倒還真挺嚇人,至少曹昂是立刻老實得不敢多說什么了。
見曹昂不再堅持,曹操才神色一緩,正色道:“這次袁紹大舉進攻,攻勢非同小可,遠非先前的試探那么簡單,將士們正浴血搏殺不假,但你們還有更重要的責任,怎能如士卒一般到前線加入廝殺?這其實為將之道?”
此刻帥帳之內,不是將軍統帥,就是參軍謀士。
曹操的話,也不無道理。
畢竟肩負指揮三軍重任的人,應該以保護自己為目的,而不是一時上頭提著兵器上陣廝殺。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三軍群龍無首,必定不戰自潰。
這種兵家大忌,熟知兵法且實戰經驗極其豐富的曹操,自然是要極力避免的。
“報——”
一位傳令兵在帳外下馬,飛奔入帥帳,單膝跪地抱拳匯報道:“啟稟司空,袁軍于北門久攻不下,已再次增添上萬步軍加入攻寨!”
“知道了,我已命徐晃、史渙二人率精騎在北門馳道待命,傳我將令,讓北門步軍門左右退避,給精騎們留出沖鋒的空間!
告訴徐晃、史渙,只需一輪沖鋒,一觸即退,不可與敵軍糾纏!
再傳令步軍,我軍精騎沖鋒后,敵軍自亂,那時再一舉反擊,擊退敵軍!”
曹操口若懸河地將預先想好的應敵之策道出口。
“喏!”傳令兵渾身一震,旋即迅速離帳上馬,趕赴北門傳令。
“云兒。”曹操輕聲喚著楚云。
“叔父,侄兒在。”
“袁軍兵多糧足,眼下卻急于舉全力攻打我軍大營,此等‘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你說袁紹這是發了什么瘋,突然不講章法地對咱們亂攻一氣?”
實力本就處于劣勢的曹操,實在是想不通。
如果易地而處,換做自己是袁紹,那還需要這么玩兒命的賭?
以兵力優勢隨便消耗下去,雙方的實力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叔父無需多慮,袁紹并非有什么難言之隱,也不是在謀劃著什么計策…”
楚云知道曹操一向疑心過重,為其解惑道:“叔父只知袁紹本人好大喜功,但您或許有所不知,他袁本初帳下的謀士,更是一向不合,其中不乏有奸佞之徒!
袁紹此舉,想來是一時糊涂,聽信佞臣之言,才會做出這等莽夫般的決定!”
一聽楚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語氣,曹操就頓時放心不少。
“聽你這么說,似乎已有退敵之策?”
曹操臉上露出曖昧之色,仿佛在說:一看到你小子的表情,我就知道這次又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