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鐘繇、曹休二人的質疑,楚云眉毛輕挑,微笑著道出答案。
“不知二位可曾聽過‘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二人異口同聲地重復著楚云的話,雖不曾聽過此言,卻漸漸領悟其中的道理。
“太子太傅是打算在交戰時先除掉呼廚泉?”
鐘繇最先領悟到其中奧妙。
“賢弟這個想法倒是不錯,羌人不曾經過行伍操練,行徑一向是野蠻而不遵循規矩,如果我們能在交戰時先斬呼廚泉,那其他羌兵定會大亂,如一群賊寇般驚慌失措!只是,要如何才能除掉呼廚泉呢?”
曹休的從軍經驗豐富,自然知道想在兩軍交戰時斬殺敵方主將絕對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嚴格來說,應該是相當困難。
“兄長請試想,呼廚泉本就是蠻夷之輩,又自恃得了袁尚的支持,兵力在我們兩倍之上,如此巨大的優勢擺在他面前,他如何能不大意輕敵,藐視我等?”
曹休兩眼放光,興奮地看向楚云,道:“我懂了!莫非賢弟是想以誘敵之計,引誘呼廚泉上鉤?”
“正是如此。”
見楚云點頭,曹休立刻當真鐘繇的面,向楚云單膝跪地,抱拳請纓道:“太子太傅!末將愿為先鋒,以身做餌,誘呼廚泉上鉤!”
曹休知道,以楚云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他曹休重返大軍,再次回到曹操身邊,鞍前馬后為將。
所以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在楚云面前立下戰功,這樣一來,等此戰結束,他才能向楚云張這個口,求楚云為他在曹操面前善言。
曹休的心思,楚云一早就知道,而且他本來就有意將這件事交給曹休來辦,以此成全他。
“既然兄長有意,那么…
曹休聽令!”
“末將在!”
曹休鏗鏘有力地低頭回應。
“命你率我軍三千精騎,于正午過后前往平陽城下叫陣,待呼廚泉出城迎戰,先詐敗一陣,引軍向東南方向撤退二里,再戰,再敗一陣,再向東南方向的密林中撤退!直至將呼廚泉大軍引入密林!”
“末將領命!”
“鐘繇聽令!”
“下官在!”
鐘繇趕緊伏身作揖。
“命你率五千步軍,獨守大營,若有敵軍來犯,即刻棄寨向南撤退,引兵回安邑據城而守,無論戰事如何,都不準率軍出城!”
“下官遵命!”
說完,鐘繇不解地問道:“可是,太子太傅,為何要下官這么做…?咱們好不容易修葺的大營,難道說丟就丟么?”
“留你在大營只是為了麻痹敵軍而已,這大營本就沒什么用。”
楚云漠然回答道。
“這…恕下官愚鈍,還請太子太傅解釋清楚…”
“好吧,方才說過,我們此戰的目的并不是要正面與呼廚泉拼個你死我活,而是要示敵以弱,引誘呼廚泉追擊!若是我軍大營空虛,呼廚泉得知此訊,必定會小心戒備,不會輕易上當,追殺詐敗的曹休將軍。”
鐘繇頓時如撥云見日,喜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若是率軍留守大營,呼廚泉才能放心大膽地追擊曹休將軍!”
“正是這個道理,至于我,會親自率兩萬五千步軍在林中設伏,兄長,待你引軍入林時,即刻下令兵分兩路,自左右兩側奔逃,而我會在你們分兵后,立即下令讓弓弩手們射擊!定能給猝不及防的匈奴騎兵們當頭一棒!
到那時,你再讓將士們以兩翼包抄之勢夾攻混亂的敵騎,而我也會讓步軍將士們一擁而上,到那時,你我兄弟合力,找出呼廚泉搶先干掉他,如此一來,平陽那些失去單于的羌兵,不過是彈指可滅!”
“賢弟!高!實在是高!我這就去準備!”
曹休想好不容易期盼到過年的孩子一般,雀躍地向楚云豎起大拇指,贊嘆不已。
“太子太傅深謀遠慮,下官佩服,下官也這就前去準備!”
鐘繇也跟進曹休的步調,一并拍起楚云的馬屁。
當日,正午,平陽城南城門外。
遍布黃沙的土地上,曹休親自在近衛騎兵們的掩護下,一路叩關而來。
“里面的呼廚泉給我聽著!爾等蠻夷鼠輩,要是只敢龜縮城內,就該夾著尾巴速速滾出河東郡!若是不服,就出城與老子決一死戰!”
曹休扯著嗓門在城門外高喊,讓城墻上的弓弩手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很快,得知此事的呼廚泉親自等上城門,聽到曹休的叫馬上,氣得是七竅生煙,勃然大怒!
“曹軍安敢如此狂妄,我正打算去滅了他們,想不到他們竟然自己送上門來!傳令!大軍隨我出城!”
這呼廚泉本就是個沒有智謀的羌族蠻夷,再加上他身邊沒有任何謀士,要讓他中計,簡直易如反掌。
在確認曹休身后只有數千騎兵后,呼廚泉命兩萬步軍緊隨,自己則親自率一萬匈奴騎兵拉風地出城。
曹休手提長槍,背掛彎弓,對城墻上緊盯自己的弓弩手毫無懼色。
只見城門突然大開,一名怒目圓睜的羌人背掛大刀,手持硬弓的將領,正率領一眼望不盡的成千上萬騎兵,如泉水般向城門外涌出。
那將領頭戴花翎帽,滿面絡腮胡,一身毛皮與鐵片混制而成的盔甲,頗具羌氐之風。
“你就是那什么狗屁單于呼廚泉?!”
曹休面對敵將不但不懼,反而開口就是辱罵之言。
呼廚泉全然沒有回應曹休的打算,但那一臉盛怒之色已出賣了他的身份。
他從綁在馬匹身上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也不搭話,搭弓便射向曹休。
“嗖!”
如此近的距離,再加上呼廚泉的箭術本就高超,這箭矢須臾之間已如驚雷般射到曹休的臉上。
曹休的反應竟也不慢,雙手揮槍猛然一撥,便穩穩將這支奪命箭撥開。
“雕蟲小技,也敢獻丑!看槍!”
曹休故意繼續激怒對方,提槍獨自沖上前,作勢要與呼廚泉過招。
呼廚泉大怒,收弓換刀,當即拍馬迎上,一副要與曹休大戰三百回合的架勢。
見呼廚泉果然中計,曹休暗自竊喜,表面沖上前,與呼廚泉開始你來我往的過招。
要說這呼廚泉的武藝,倒還說得過去,曹休自由苦練的刀法,三招五式之間,他居然招架得住。
兩軍的將士們看得是眼花繚亂,卻誰也不敢貿然插足二人的戰斗。
不過曹休也只是施展了五成武藝,就摸清了這呼廚泉的水平,如果當真全力以赴,三十招之內,曹休就有把握擊敗呼廚泉。
只是要擊敗呼廚泉不難,可曹休一旦施展全力,呼廚泉發覺自己不是對手,定然會撤退回城,再加上眼下他仍保持著警惕,身旁又有諸多護衛,想在這千軍萬馬之前將其斬殺,曹休還沒這份本事。
見嘗試之后臨陣斬將果然行不通,曹休心中不慌不忙,按原定計劃,再次壓低實力,二人兵器相擊之后,佯裝脫力,立即調轉馬頭,下令撤退。
與曹休一并來叫陣的精騎雖然不是羽林騎,但都是當初曹操特地挑選出來護送楚云平安到長安的精銳,即使是撤退,仍井然有序,真叫并未太過凌亂。
但被怒氣和突如其來的勝利沖昏頭腦的呼廚泉,根本沒心思去觀察曹軍是詐敗還是真敗,只是見方才那嘲諷辱罵自己的小子只會耍嘴皮子,氣得火冒三丈,當即下令全軍追擊。
要知道步軍與騎兵的速度差距極大,曹休帶來的是清一色的騎兵,而呼廚泉的兵馬既有騎兵又有步兵,待追擊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呼廚泉的步軍已被遠遠甩在后頭。
匈奴戰馬本就更快,曹休被追趕上,只得回頭再次迎戰,這一次,曹休堅持的時間相對更長,但最后還是詐敗再次按照原定計劃,向東南方向退去。
就這么一路追追停停,曹軍精騎們確實不敵匈奴騎兵之勇,幾番周旋,當曹休趕至目標密林時,竟已折損近五、六百人!
不過好在這不小的人員折損,讓呼廚泉更沒有考慮過詐降的可能性。
一進密林,曹休頓時松了口氣,下令讓全軍一分為二,向左右兩個不同方向展開“逃竄”。
見敵軍突然分開,呼廚泉怔了片刻,正打算率眾追擊那先前與自己交過手的敵將。
不曾想,下一刻,箭如雨下,被樹蔭遮蔽的幽暗密林中瞬間冒出成百上千支箭矢。
完全沒有防備的呼廚泉以及匈奴騎兵們頓時大亂,不少匈奴騎兵當場被箭矢射得是人仰馬翻。
戰馬中箭后的嘶鳴之聲,以及將士中箭后的哀嚎聲,還有箭矢自半空中劃過的呼呼風聲,混雜在一起,讓本就喧雜的場面更添幾分混亂。
匈奴騎兵慣用弓箭、馬刀,無論游擊和沖鋒都是一把好手。
但論對箭矢的防范能力,他們就毫無應對之法。
無論是單薄的皮甲還是不曾裝備盾牌,都成為他們難以應對遠程武器的致命原因。
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中了埋伏的呼廚泉,在目睹身旁兩名隨從中箭落馬后,這才匆匆下令撤退。
然而,他的反應實在太慢,在他愣神的時間里,曹休早就重新調轉馬頭,率領兩千精騎以左右包抄之勢,夾攻而來。
而楚云下令停止射擊,讓步軍趁敵軍大亂,沖上前拖住對手,防止呼廚泉輕易逃脫。
最后,楚云親自率一千精騎徑直追上前,以確保呼廚泉難以撤退。
慌亂之下,呼廚泉哪怕手中有近萬騎兵,仍無法發揮其優勢,甚至在其企圖撤退的過程之中,有不少中箭落馬但并未受致命傷的匈奴騎兵,沒死在曹軍的手上,反倒是被慌不擇路的自家戰馬給踩死。
成功兩翼包抄的曹休再次手握長槍沖向呼廚泉,呼廚泉自以為曹休是其手下敗將,但他只想著盡快突圍,完全沒把曹休放在眼里,更無意與他纏斗,大意之下只是隨手一刀揮出,意在逼退曹休奪路而逃。
然而這一次,曹休可沒再留手,而是使出全力,仿佛刺穿空氣般極具氣勢的一槍,迅猛地刺向呼廚泉的心口。
大意之下,起初根本沒想到曹休這次出手這般凌厲兇狠,豐富的戰斗經驗在關鍵時刻救了他一名,使得他在長槍即將洞穿胸膛時,提刀以刀柄上挑,撥開曹休的長槍,避開了致命傷。
但由于出手太晚,曹休的長槍雖沒能刺穿呼廚泉的心臟,卻順勢劃破他的左肩,皮甲與鐵塊混制而成的鐵鎧被當場撕裂,肩頭上被造成斑斑血痕,流血不止。
一擊得逞,曹休大有“趁其病要其命”的意思,揮槍再次果斷出手刺擊。
呼廚泉哪怕再吃頓,這時候也意識到曹休先前是扮豬吃老虎,以對方的真正實力,就算自己全盛時期交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眼下有傷在身,呼廚泉更不敢招架了。
然而請君入甕已成,楚云和曹休哪里還肯讓他脫身,三路騎兵包抄之下,呼廚泉避無可避,還沒等沖出一圈包圍,就再次被圍追堵截。
其實如果呼廚泉不是自己陣腳大亂,憑借兵力優勢,近萬騎兵在合理的組織指揮下,要沖出曹軍精騎們相對薄弱的包圍圈,并不困難。
但一來匈奴騎兵們訓練不多,軍心本就容易動搖,加之呼廚泉本身不精于指揮,才會讓堂堂一萬精騎這么輕易潰不成軍。
楚云策馬跟上,與曹休交換眼神,立刻加快速度,對其他逃兵不管不顧,直奔呼廚泉而去。
善于騎射的不止是匈奴騎兵,曹休在高速疾馳的馬背之上,取下彎弓,單目瞄準同樣飛速奔逃的呼廚泉,一箭離弦而出!
“嗖!”
這一箭雖沒命中呼廚泉本人,卻精準地射中其胯下坐騎的馬頭,呼廚泉的戰馬當場斃命,其本人更是被摔下馬,五臟六腑當場被摔裂,口吐鮮血,一命嗚呼!
這“擒賊先擒王”的計策總算成功,主將一死,匈奴騎兵們更成了一群無頭蒼蠅,四處亂竄,被楚云、曹休率軍一路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