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蠻橫無理的昨日還對他百般刁難,眼下居然肯毫無理由的放他離開,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真…真的…?!”老劉下意識地開口詢問道。
衛兵冰冷的視線在老劉身上停留片刻,不耐煩地道:“你如果不想走,可以留下,想待多久就隨你便,不過我們可不管牢飯。”
“別別別!我這就走!這就走!“老劉已有皺紋的臉上,堆出虛偽的笑容,點頭哈腰地賠笑著說道。
“要走就快點兒!別磨磨蹭蹭的!”衛兵冷哼一聲,將房門打開,恨不得一腳直接把老劉給踢出去。
老劉趕緊小跑出這關了他足足兩天的小黑屋,一邊仰望著夜空,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一邊回頭無奈地向衛兵問道:“老哥,請問我是不是可以出城了?”
“廢話,否則怎么可能放你出來,要走就麻利點,再拖拖拉拉誤了時辰,城門一關你就只能等明天了!”
“多謝相告!我這就動身!”老劉聞言心情大好,就連先前覺得可恨的這些衛兵,現在瞧起來都仿佛順眼了許多。
確認信件還在身上的老劉,當即不再猶豫,摸著圓鼓鼓的錢袋,準備前往市集買一批好馬,即可動身出城。
可他殊不知此刻,楚云、郭嘉、喬紫青、甘寧以及許褚五雙眼睛,正緊盯著他,一路尾隨。
五人一路暗中跟蹤他趕往集市,老劉為趕時間,明知那馬販再刻意抬價,卻并未與對方討價還價,而是痛快地付過帳,配好馬鞍、韁繩便匆匆向北門趕回。
“看樣子,他是怕節外生枝,不準備再休息一晚,而是打算連夜出城了?”陸真真躲在一旁的大樹枝干后,向身旁的楚云等人說著自己的猜測。
“八成是這樣。”楚云贊同地點了點頭,向甘寧、許褚二人問道:“交代你們幫忙的事,都安排妥當了么?”
“太子太傅放心吧,末將已經派人去您府上通知夫人您要出一趟遠門了。”甘寧答道。
“末將已經按照太子太傅您的吩咐,將弟兄們安排在北城門附近待命。”許褚也拱手應道。
“甚好。”楚云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們也該動身了!”
夜越來越靜,總算“逃出生天”的老劉,有種野獸離開牢籠的暢快之感,獨自一人以對比普通人還算說得過去的騎術,在這荒郊野嶺中盡情馳騁。
可他更加不會想到的是,楚云五人就在其身后不遠處,保持著不會被他發覺的距離,警惕地一路跟隨著他,而在他們的身后,更有兩百羽林騎加以護送。
不過接下來的事,就輪到楚云等人意想不到了。
老劉策馬疾馳,一路向北,速度越來越快,足足三個時辰過去,就連楚云胯下的駿馬都感到些許疲憊,前方的老劉仍然馬不停蹄地向前奔馳。
“這家伙還真是慎重,為了節約時間,竟然不惜讓馬匹勞累至此。”楚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突然間老劉速度漸漸放慢,似乎有停滯的意思。
楚云的心中頓時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與并駕齊驅地郭嘉對視一眼,楚云立刻從對方眼中看到同樣的神情。
此處距離陳留可謂近在咫尺,如果老劉突然停住腳步,那就證明他的目的地正是陳留。
這同樣意味著陳留中,大概率存在著與他通敵的叛徒。
而陳留,是曹操早年起兵的發家之地,若是在這種極具象征意義的地方都出了逆賊,對于曹操而言可委實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一塊兒的楚云和郭嘉皆是嘆了口氣,因為前方的老劉當真就距離陳留城的南城門越來越近,并下馬準備走近城門之下。
“哎,許褚。”楚云呼喚一聲道。
“末將在。”許褚嚴肅而有力地回應道。
“你率弟兄們在此處靜待,沒有我的訊號或傳令,不要輕舉妄動,一旦見到異樣,立刻殺進來!”
只有二百精騎,要攻占陳留并非易事,或者說是瘋狂之舉也不過分,但這是最壞的設想,除非整個陳留都發生叛亂,否則二百羽林騎還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許褚大有縱千萬人吾往矣的豪邁氣概,道:“末將領命!”
楚云點頭沖郭嘉、陸真真、甘寧道:“你們三個下馬隨我來。”
顯然,楚云是打算借著夜色隨老劉一并混入陳留城,繼續跟蹤他。
陳留城本身的地理位置處于曹操管轄領地之內的腹地深處,基本不會突然遭受外地的侵擾,所以無論守軍數量還是夜間的防務戒備程度,都有些稀少而懈怠,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大半夜的有個來路不明的家伙砸城門,城門守衛就會乖乖聽話給他開門。
然而,老劉抬手在大門左右各用力敲擊三下后,城門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繼而被打開。
一位士兵緊張兮兮地探出腦袋,左顧右盼,在看到不斷招手的老劉后,竟不過問其身份,就繼續打開城門,準備放他進城。
沒有時間驚訝,楚云心頭一沉,招呼著身后的郭嘉三人,默不作聲地趕緊跟上,總算趁著老劉與那士兵入城后,城門未關閉的短暫片刻內,貼著墻面悄然潛入城內。
而下一刻,那位士兵就命其他人一并回頭,使用門閥關閉城門。
在陰暗角落中靠著滿是灰塵的墻面,楚云凝視著與士兵交談的老劉,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云哥哥,接下來怎么辦?”陸真真對這種暗中潛入的事可謂信手拈來,干勁十足的她已經在向楚云請命出手。
不過,楚云并不打算將此重任交托給她一個人,至少現在還不行。
“我們一起小心點兒跟上去,看看這家伙到底是要見誰!”楚云將聲音壓得極低,卻壓不住心頭逐漸燃起的怒火。
在士兵的引領下,老劉竟被一路帶到陳留的太守府附近,若不是府邸前護衛們手中的火炬,將府邸門匾上的大字照耀得一清二楚,楚云等人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進去吧。”士兵向老劉說了一句,便嘀咕著自己憋了一肚子,要去方便一下。
眼看著老劉已經進入戒備森嚴的太守府,楚云等人也不可貿然潛入,于是楚云沖陸真真道:“真真,你能潛進這里,打探清楚此人究竟要見誰么?”
“云哥哥放心吧,這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
佳音一落,陸真真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
“好快的身法!這比我當年見過的老飛賊還要厲害不知多少倍!”草莽出身的甘寧差點驚呼出聲暴露眾人的位置。
郭嘉瞪了他一眼,又沖楚云問道:“咱們怎么辦?”
“先抓個活的問問再說。”楚云用目光指了指那個要去小便的士兵道。
在雜草叢生的灌木叢中來回游刃有余地穿梭著,窸窣之聲低得讓周圍的士兵察覺不到任何異常,直到楚云三人接近那位倒霉士兵的身后。
隨著楚云的一個眼色,撒尿到一半的倒霉士兵,就被甘寧一把制服在地,甘寧一手捂著他的嘴巴,一手以匕首抵在他的喉嚨處,只需一個念頭,就能了結他的小命。
楚云俯下身子,沖驚恐萬分的士兵冷冷地道:“我問,你答,你如果做出任何不該做的行為,哪怕是一個念頭,我都會讓人即刻要了你的命,懂嗎?”
士兵像小雞啄米似的一個勁兒點頭。
楚云一個眼神,甘寧松開捂著士兵嘴巴的手,可匕首還是原樣不變地架在他的喉嚨上。
“第一個問題,方才被你放進城的人,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小…小的不知,小的只知道他是太守大人的熟人,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太守大人的事,小人實在是不敢過問…”
楚云緊盯著他的眼睛,卻察覺不到半點說謊的特征,可見他雖然驚恐,說得卻是實情。
“很好,下一個問題,你方才是帶他去見陳留太守么?”
“是…他每隔三個月,都要與太守大人見一次面…至于他們說些什么,小的就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求生極其強烈的士兵,顫抖著說道。
楚云嘆了口氣,沖甘寧使了個眼色,甘寧心領神會,一記精準的手刀切在這士兵的后頸上,士兵當場倒地,昏迷不醒。
甘寧了解楚云的為人,既然打贏了對方保留其性命,對方老實回答問題,自然就不會出爾反爾。
“看來還真是陳留太守有問題,我看咱們還是等陸姑娘調查完就撤出去,待回到許都,將此事匯報主公,讓主公再做定奪。”郭嘉謹慎地分析道。
郭嘉說得確實有道理,一郡太守叛變,事情非同小可,絕不是楚云手里這點兒兵力能擺平處理的,反正這太守也跑不了,不如交給曹操處理最為穩妥。
“先別急,等一等真真的消息再決定。”楚云不愿就此放棄,哪怕有些冒險,還是想盡力而為,就此擺平此事。
見楚云如此執著,郭嘉也不再多言,點了點頭,三人替昏迷不醒的士兵把褲子穿好,便將之一并拖進樹叢掩蓋,并重新遁匿于灌木叢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于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楚云、郭嘉、甘寧三人來說,這簡直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秒如年。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只見門口的衛兵們竟一個個搖搖欲墜,接著陸續隨著一陣陣“撲通撲通”之聲,昏倒在地!
就連他們手中的火把,也掉在地上,滾動幾番,繼而熄滅。
只見陸真真拍了拍手,從府內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見狀,楚云擺手率郭嘉等人一同鉆出灌木叢,來到府邸門口,觀察著倒地士兵們的狀態,發現他們雖然還活著,卻各個都昏睡不醒。
楚云小聲沖陸真真驚喜地問道:“真真,你做了什么?!”
“不過是平日里并不舍得用的迷香罷了。”陸真真說得輕松,卻擺出前所未有的得意之態。
“厲害!”楚云豎起大拇指,發自內心地稱贊一句,心想這姑娘也有點頑皮,既然有這么了得的手段,干嘛不早說。
此前,時常聽喬紫青講述醫理時,楚云對有些植物燃燒后能釋放出致人昏迷的煙霧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陸真真居然深諳此道到這個地步。
“過獎”
“真真,這么說來,那個信使和陳留太守現在…?”
“都倒在里面睡著呢。”
“太好了!走!”
楚云現在倒是有些后悔,沒有讓許褚一起進城了。
明目張膽地穿過倒地守衛們的“防衛”,楚云下令將那昏睡在地上的信使和陳留太守帶出城去。
留在城內,太過危險,若是將他們不聲不響地帶出城,再想審問他們,那可就方便多了。
不過,扛著一個活生生的人,這等體力活,就注定要落在楚云和甘寧的身上。
陸真真雖然身手不凡,畢竟是一介女流,楚云總不好意思把這種臟活累活交給人家一個姑娘家來做,而郭嘉的身子早因其放蕩生活而一日不如一日。
楚云又不好意思讓甘寧一個人扛著兩個成年男子,最后,只得分擔一半,扛著手腳被綁,嘴巴被破布堵塞的陳留太守,艱難地向南城門附近前進。
最要命的是,楚云不但要扛著一個體重比自己要高上不少的人,還要時刻警惕周圍是否有巡邏的士兵,將這看在眼里的甘寧于心不忍地悄聲道:“太子太傅,要不還是我來吧。”
“沒事兒,反正也快到了,你注意周圍的動向,別掉以輕心。”楚云兩手騰不出來,只能任由額頭上的汗自臉頰滑落。
郭嘉和陸真真二人,見楚云逞強的模樣,本想取笑幾句,可想到楚云如此辛勞受苦正是為他們二人得以輕松,也就不好笑出來了。
靠近南門,看著緊閉的城門和城墻上方不大清醒的巡查士兵們,楚云又開始頭疼起來。
這一次,甘寧的拿手好戲繩索攀墻,可就派不上用場了。
當初楚云為了掌握這一招,也是苦練許久才能做到,且不說陸真真學來天賦如何,就憑郭嘉現在的孱弱身子,就算把他累死,他也做不到順著一根繩子爬上城墻的。
“咱們現在可怎么出去?”偏偏這時,郭嘉還不合時宜地向楚云來了一句靈魂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