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牙沒有任何問題。”醫生從病人口中取出探照鏡,又將金屬鑷子扔進消毒液中,疲憊地說道:“不如幫您開點止疼藥吧,明早去醫院看看。”
男人搖頭,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發。
威爾遜醫生見病人不愿離開,心情不免又差上幾分,還有一刻鐘就要四點了,從白天到現在,他一直沒合眼,已經累得不想動彈了。
“幫我把牙拔了,疼。”男人抬頭望著威爾遜醫生,神色如常。
“可它們看上去很健康。”醫生反駁,他受夠了這種無休止的折磨。
昨晚十一點,正當威爾遜準備關門休息時,客人上門求診,言稱牙齒痛需要立刻拔牙。他本以為要不了多長時間,結果一檢查發現:所有的牙齒全部完好無損,根本沒有拔牙的必要。
閑的沒事做?
他感覺自己被人消遣了,這家伙看上去一點也不痛苦,絕不像飽受牙痛折磨的病患。
“拜托,我愿意多付三倍的診金。”
“抱歉,您只能從威爾遜牙科診所拿走一份止痛藥。”
醫生心中有太多顧慮,按照醫療規定,他不能這么做,即便患者反復要求,也不行。因為一旦出現意外,行醫執照會被相關部門吊銷,威爾遜不想因為占小便宜,搭上自己的職業生涯。
毫無預兆的發怒。
病人一拳打碎了探照燈,玻璃碎片嵌入血肉,臉部也出現了不少輕微劃痕。
“趕緊拔牙!”
聲音聽起來像正在爆發的火山,憋了一夜的怒氣突然發泄出來,嚇得醫生打了個哆嗦。
“呵,把免責協議簽了,不就是拔牙嗎?”
緩過神后,威爾遜先生氣極反笑,顧不上什么醫療規定,從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到患者臉上。
“在空白處,補一句:經過醫生的告知,已充分理解上述內容的含義。由于自身原因,我主動要求拔掉所有牙齒,并愿意承擔由此產生的風險及不良后果,艾登·威爾遜醫生不承擔任何責任,簽字為證。”
寫得無比暢快,厚達8頁的知情免責書,他連翻都懶得翻,直接跳到最后一頁,痛快地簽上姓名。
“等著吧,我去準備麻藥。”
“不用,現在就拔。”
將文件遞給醫生后,病人仰頭張口,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隨意,反正你簽了字,死在診所也沒人管。”
威爾遜醫生接過免責書,看了幾遍,確認字跡清晰、內容無錯后,才戴上新的醫用手套。
凌晨四點十分。
“確定全部拔掉嗎?”牙醫脫下手套,用干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珠,神色慌張。
“唔…”
患者言語不清,不斷點頭。
“讓我休息一下。”
“您真不需要麻醉嗎?”
無人回應。
若不是外界的雪勢太大,威爾遜甚至想沖進警署分局,尋求警員的幫助。
不服用止痛藥、不注射麻醉劑,正常人類可承受不住拔牙的痛苦,更別提將28顆牙齒全部拔除了。
清晨五點三十分。
在確認客人離開后,牙醫冒著風雪沖向街道附近的警署分局,腦袋恢復清醒的他,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巨大的出血量,足以讓人失血而亡。
與此同時,距離診所不足兩百米的蛋糕房里,喬伊正在耐心等待著草莓蛋糕。
根據地圖上提供的信息,他趁著風雪的遮掩,召喚空間之門,來到了城區邊緣,準備買完蛋糕就返回提爾堡。
“珠蚌街25號,皮膚如同珍珠般細膩…柔軟的身體…”
“夜色街3號,月光下…女郎…”
晨間廣播里,播放著少兒不宜的廣告,聲音撩撥心火。
“呃,我事先不知道今天會播放什么廣告,都是意外。”
侍應生解釋了一句,臉色通紅,他心中暗罵一句:該死!為什么這么早,還有客人上門訂購蛋糕!
其實,路易斯正處在精力旺盛的年紀,并且暴風雪的到來,為人們帶來了假期,他想通過晨間廣告,多多了解一些休閑場所,以便行動。
“先生,您休假了?”
路易斯試圖通過轉移話題,來緩解尷尬,順便打探一下關于假期的事情,他以為喬伊是剛下夜班回來,公司已經宣布了好消息。
偵探先生躺在休息區的沙發上,雙目微閉,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不,暫時沒有工作。”
“那真是可惜,據說議會規定這次實行半薪休假,假期時長不得低于五天,加班…”
一提到放假,侍應生瞬間來了精神,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盡快處理。
刺骨的寒風灌進蛋糕房,一道身影推門而入,喬伊坐起身子,下意識地打量起新客人:
他個子很高,大概一米九五,半張臉被防寒面罩遮住,只露出眼睛與額頭,腦后綁著一根長馬尾,手里攥著一頂寬氈帽。
“您好,有什么能幫到您的?”
侍應生湊到他身旁,熱情地遞去一份餐點單。
沉默不語,先是在名單上點了點,然后伸出手指比劃出“5”。
“一份巧克力蛋糕,在原有的基礎上加五份糖?”
新客人點頭,付錢之后走到等待區休息。
“廣告結束,下面請欣賞音樂劇《高原女郎》。”
此刻,打著擦邊球的廣告終于結束,哀轉的曲調從廣播器中傳出。
隨著陌生人靠近,極淡的血腥味飄來,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消毒液的氣味。
剛從醫院出來?
嗜好甜食?
喬伊將茶杯里的濃茶一飲而盡,他感覺氣味是從新客人嘴里傳出來的。
“您剛去看過牙醫嗎?”
陌生人點點頭,眉毛微皺。
“一號,你的草莓蛋糕好了。”侍應生出聲提醒。
“麻煩了,再見。”
前一句話是對糕點師說的,后一句則是對陌生人說的,喬伊本想提醒他少吃甜食,結果卻到了該返回城堡的時刻。
走到柜臺前,喬伊注意到一旁的傘架上,排列著幾柄嶄新的雨傘。
“傘賣嗎?”
“當然,兩枚小銀幣。”
“報紙呢?”
“一份五枚銅子。”
“前幾期的有嗎?”
“我找找,如果有舊報紙,我可以做主送給您。”
清晨六點整,彌漫在天空中的灰霧淡去,顯露出更加陰沉的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