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車駛過鐵軌的哐哐聲中,喬伊扮演起木頭人,任憑泰勒小姐如何打趣,他只保持安靜。
“算了,你睡會兒吧。”
泰勒小姐心事重重,不過,當注意到喬伊因困倦而憔悴發白的臉時,她還是選擇控制情緒。
“不用,等到站之后再說。”
準確來說,喬伊已經兩個晚上沒有好好休息了,上次補充睡眠是在古城拉萊耶,現在想想,也是感覺自己那時真是心大。
“可以吃糖了嗎?”
艾薇就像懂得察言觀色一樣,見泰勒小姐的情緒恢復,終于開口說話。
“絕對不行,我包里還有兩盒肉罐頭,你們分一下吧。”
說著,他從背包里取出兩個鋁盒,快速拉開封口,遞了過去。
喬伊之所以拒絕艾薇,是因為列車上沒有洗漱的地方,他可不想小家伙因為長期食用甜食,導致蛀牙之類的牙科疾病。
“哦…”
雖然言語中表現出悶悶不樂,但是她依舊吃的很開心,因為實在是太餓了,近一天沒有吃飯,就算成年人也堅持不住。
“明天給你買好吃的。”
泰勒小姐輕輕撫摸著艾薇的小腦袋,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好,要吃烤肉、要吃奶油蛋糕、要吃…”
小家伙放下罐頭盒,不斷搖著腦袋,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能取得她無保留的信任,除了喬伊以外,大概只有泰勒小姐了。
聽著艾薇軟糯的聲音,喬伊覺得在逃難的路上,積壓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
瘋狂的戰亂中,此刻的寧靜顯得如此可貴,他希望找個僻靜的地方,曬太陽、看報。
“你在想什么?”
“思考如何安度晚年。”
看著喬伊煞有其事的樣子,泰勒終于笑了,她的聲音不由地高了起來:“你才多大?就開始規劃晚年生活了。”
顯然,她以為喬伊在開玩笑。
“最近發生的麻煩事太多,我有些累,現在只想找個好地方曬曬太陽。”
“你不覺得天氣越來越冷了嗎?”他反問道。
“因為列車正在向北方行駛,深秋的內陸區域就是這樣。”
正當兩人通過閑聊來消磨時光時,小家伙扯了扯泰勒小姐的衣角,打著哈欠說道:“姐姐,把窗簾拉上,好不好?”
按理說,艾薇絕對是列車上最放松的人,不存在睡眠不足的問題。
“窗戶是全密封的,靠站時應該帶她下車去透透氣。”
泰勒小姐有些自責。
出于安全考慮,列車在一座名為“庫爾色耶”的小城,短暫休整了十五分鐘。但是只有七名士官走下列車,其余乘客全部老老實實地待在車廂里,以至于現在列車里的空氣有些渾濁,容易使人犯困。
“你帶小家伙去車廂連接處透透氣吧,我留下來看行李。”
“算了,我先去找侍應生要些保暖的衣物。”
他摸了摸艾薇微紅的小臉,起身走向列車長辦公室,在檢票口時,有工作人員告訴喬伊,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找列車長解決。
當然,不提供餐食,畢竟這是一輛臨時征用的旅游列車,儲備有防寒物資已是意外之喜了。
過道,靜悄悄的。
整整一夜未眠的侍應生,在太陽升起后,才帶著滿臉倦意回到休息室,因為卷煙再怎么提神,也不可能改變生物本能。
在門口,他聽到列車長辦公室里傳出舒緩的歌劇音樂。
木門突然打開,音樂聲大作,一個扎著發辮的老人走了出來。
“有什么事嗎?”
二十年的鐵路生涯,馬茲先生認識每一個工作人員,而這一趟列車非比尋常,能拿到車票的必然是權貴階層,所以他態度不錯。
“侍應生正在休息,所以麻煩您取些御寒物給我。”
“抱歉,是我的失職。”
馬茲先生躬身致歉,畢竟他一直待在通有暖氣的辦公室喝酒,若不是喬伊前來提醒,恐怕都不會意識到這件事。
“請跟我來,那幫小伙子也不知道過來說一下。”
喬伊皺起眉,因為從列車長身上傳來了濃烈的酒味,異常難聞。
“你是不是在想:老家伙在這種時刻怎么還能聽歌劇?”
由于他走在前面背對著喬伊,所以看不清面部表情。
接著,輕笑聲傳來,他自顧自地說道:“小子,你不會認為我放一會兒音樂就能阻止敵人進攻吧,是嗎?”
對于過度飲酒的醉鬼,喬伊絲毫沒有談話的意愿,一言不發地跟在后面。
突然,他轉過身來看著年輕的乘客,低語道:“我一向正確,一向如此。”
“什么?”
聽到這段莫名其妙的話,喬伊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一向正確,一向如此…”
列車長轉回身去,凝視前方,右手拄著飾有銀蓋的手杖,緩緩穿過走道。
喬伊總感覺他內心十分痛苦,卻無法幫助到他。
“先別睡了,起來幫忙發放防寒物資。”
幾分鐘后,陷入熟睡的侍應生被叫醒,滿不情愿地跟在列車長身后。
“需要什么自己拿,這里從不對乘客開放,但為了感謝你的提醒,請隨便挑選物資。”他打開了儲備室的門。
鐵架上滿是高領毛呢大衣、獸皮圍巾、高幫皮靴,各種型號都有,只不過上面還貼著價格標簽。
昨晚送煙給喬伊的侍應生解釋了一句:“原先是準備出售給上一批乘客的…”
“嗯,三…五套衣服,三張毛毯。”
喬伊瞬間改口,天曉得這些物資是否真的足夠分發,他決定替勞拉她們也領取一份。
隨后便從鐵架上取下所需的防寒物資,也不管大小是否合適,反正也穿不了多久。
K號車廂。
車廂連接處擠滿了人,乘客們排隊呼吸清爽的空氣,見有人拎著防寒冬裝走來,忍不住催促起來:“請把通風口開大一點。”
可惜,喬伊不是侍應生。
“麻煩等一等,發放完冬裝以及毛毯之后,我們會打開部分…”
列車長單手撐著手杖,另一只手叉在身后,吐字清晰,不復先前的醉態。
緊接而來的是長時間的沉默,有教養的女士們走回座位,耐心等待物資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