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念白看著她,卻忽然彎了眸子:“嘖嘖,真是可惜啊。”
歐陽寧瞧著溫念白的樣子,心中疑惑,但臉上也微笑不變:“可惜什么呢?”
溫念白收回了自己目光,輕輕蹭了下唇角的口紅:“我原本以為歐陽夫人養出來的女兒,不說不是一般人了,至少有富二代的先發優勢,可歐陽小姐現在居然連個副總的位置都坐不住,居然成個了小助理,難怪老柏董病重入院還得撐著病體掌舵。”
“你什么意思!”歐陽寧聞言,臉上的笑僵在那里,聲音驟冷。
溫念白話里話外地都是看不起她,嘲笑她沒本事。
溫念白收了口紅,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可惜了歐陽夫人一身好手段,這樣的你的確沒資格站在柏董的身邊,好好地跟在他身后學著點吧,受益終身。”
歐陽寧看著溫念白轉身出門,明明是溫潤美麗的背影,卻讓她生生感覺出了對方對自己輕蔑和不屑。
她只覺得自己臉上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臉色鐵青地握緊了拳頭,強忍住了破口而出的難聽話。
母親說過,她得忍…
她對著鏡子,看見了自己眼里的戾氣和傷痛,她深呼吸一口氣,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也跟著離開了衛生間。
這時候,包廂里已經坐了好幾個人。
那道她熟悉的修挑俊美的人影已經站在窗邊,正和密云精密的另外一位張副總正在說話,溫念白卻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她那個有些胖的女助理在房間里。
瞧見她出來,柏蒼看了眼自己的表,沒什么表情地掃了她一眼:“我到達這里已經十分鐘,你在衛生間里呆了超過十分鐘,你在干什么!”
柏蒼當著張副總的面訓斥她,歐陽寧頓時覺得血往臉上涌:“董事長,我…我…。”
畢竟,她還是密云總經理的時候,一直都是她當著張副總這些高層的面訓斥他們。
“交代你接待普瑞的客人,你就是在衛生間里接待的么?”柏蒼不悅地蹙眉。
歐陽寧強自忍著難受,力持鎮定地道:“抱歉,副總,我有點不舒服。”
她甚至能感覺普瑞的那個女助理都在憐憫地看她。
這讓她倍覺屈辱。
“小柏董,小姑娘嘛…。”一邊的張副總看著歐陽寧被訓斥得一臉難堪的樣子,這才笑呵呵地解圍。
他是公司跟著柏與之打連天老人了,曾經看著歐陽寧這個沒實戰經驗的黃毛丫頭在董事會上大發雌威,心中也很是不爽。
可他也知道歐陽寧這多得老柏董疼愛,更是給小柏董準備的未來媳婦兒,不管成不成吧,出來賣個好總沒錯。
“呀,這是怎么了?”一道中年男人有些驚訝含笑的聲音響起。
包廂門再次打開,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領著人走進來。
溫念白則跟在他的身后進來,她剛才出去是為了接陳副總,卻沒想到柏蒼提前一步進來了。
“陳副總,溫經理,你們總算到了,請坐。”張副總一看普瑞的人來了,立刻殷勤地上去跟他們握手。
陳副總點點頭,隨意跟張副總握手之后,徑自上前與柏蒼握手,一臉熟稔地笑道:“柏董事長,好久不見,換了軌道之后很忙吧。”
柏蒼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是比跟諸位共事的時候忙了點。”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溫念白身上,眸光上下一寸寸地掃了她一遍,眸光深了深,隨后微笑著對她伸出手:“溫經理也很忙,許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
溫念白被他那露骨又詭涼的目光一掃,真是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這是怎么么?陰陽怪氣的。
雖然包廂里有人知道他們之間情侶的關系,但是陳副總和那位張副總可不知道啊!
她不動聲色地一笑,伸出手與柏蒼一握:“柏董客氣了,您也越來越帥了。”
柏蒼握住她的手,指尖輕佻又不客氣地在她手心輕騷,似笑非笑:“哦,是么。”
溫念白抽了下手,抽不動:“呵呵…。”
大哥,你就不能注意下場合么!
歐陽寧見狀,似無意上前問:“請問,可以上菜了么?”
張副總立刻道:“這還要問嗎,趕緊上菜啊!”
柏蒼這才松開了溫念白的柔荑,轉身落座。
歐陽寧默默地轉身去催菜。
陳副總和溫念白等人也分別落座。
不一會,菜都上來了,眾人就開始邊吃邊聊,酒桌飯局之上談生意是國內生意場上的常態。
一輪舉杯之后,陳副總笑著道:“咱們在座的都是老熟人了,就不講這些客氣話了,我知道密云精密想要進駐我們開發的新園區,上次競標的時候…。”
他話還沒說完,歐陽寧就搶先笑道:“陳副總,上次競標最大那片廠房的使用權是我們準備不充分了,所以競標失敗,但是這次我們小柏董親自出面,也不是競標了,雙方合作條件一定都是最優的。”
她不想提起上次競標的事情,那次不但沒有競標成功,還害得她住院手術,更是人生失敗的一大標記。
陳副總看著歐陽寧,他話都沒說完就被打斷,其實本意想說的是上次競標的事不用放在心上,可現在他不爽了。
而且這個女人張嘴就提柏蒼,是打算用柏蒼來壓他?
他神色淡了點:“這位小姐還真是信心滿滿,不知在密云精密…。”
張副總也是個人精,哪里聽不出陳副總的不悅,立刻舉杯打圓場:“她是咱們董辦助理,咱們都對普瑞和這次合作充滿了信心啊,來來,陳副總我敬你。”
對方是甲方,剛才都沒怎么給自己這個乙方副總眼色,歐陽寧這個女人還當她是密云精密的話事人嗎!
“助理啊,我還以為這位小姐是密云精密的發言人,口齒伶俐得很呀。”陳副總輕嗤一聲,但還是看著張副總咕嘟咕嘟灌了一杯。
一番諷刺讓歐陽寧瞬間僵了僵,她也不是個傻子,這時候才記起她早就不是密云精密的話事人了,不過是個助理…
她尷尬地拿著酒起來給陳副總倒紅酒:“是我莽撞了。”
柏蒼方才淡淡地晃著酒杯悠悠道:“老陳,試試,這是法國拉姆酒莊的95年份的干紅,我記得你喜歡那個雨水不錯的年份的酒?”
陳副總雖然不爽歐陽寧一個小助理拿柏蒼壓自己,但是柏蒼親自發話,這面子必須給,也笑著道:“想不到咱們小柏董還記得。”
說著,他舉杯試了試,再次笑著頷首:“是,我喜歡這家酒莊的酒。”
張副總立刻道:“我讓人準備了幾箱,待會陳副總和溫經理都帶一箱回去試試?”
溫念白看著陳副總面上閃過一點滿意之色,也彎著眸子,含笑道:“你們真是客氣了。”
“不過送朋友一點東西,算不了什么。”柏蒼瞧著她勾起精致的唇角。
“關于入駐合作的事情,我已經把普瑞的計劃書給了陳副總,這次陳副總來也是大家見一面,聊點細節。”
溫念白一副不近不遠,又是老朋友的樣子,旁人看見只覺得大方得體,不卑不亢。
不因為曾經是乙方的下屬就無原則地讓出自己方面的利益,但也沒有刻意疏遠,擺出高冷模樣。
張副總立刻笑著看向柏蒼:“咱們小柏董一直都夸贊溫經理能力很強,相信大家以后一定能合作愉快。”
柏蒼似笑非笑地瞧著溫念白,舉杯輕抿了口酒:“是,溫經理各方面都很優秀,我是體驗過的。”
“各方面”這三個字被他咬的有點輕,別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溫念白自然懂他這話多“浪”。
溫念白瞧著他原本天生就猩紅的薄唇越發被酒浸潤得瀲滟的樣子,微微瞇了瞇眼,臉頰微熱,覺得心底有點躁火。
這大妖怪真是…大庭廣眾地撩她,偏她還真被撩著了,竟然想念他嘴唇的味道。
陳副總也笑了,倒也并不吝嗇贊美溫念白:“那是,咱們V開發案在柏副總哦,不是柏董事長走了以后,都是咱們溫經理在獨擋一面。”
眾人邊聊邊吃,說起了合作的細節。
歐陽寧瞧著他們談事,溫念白那樣從容淡然地得到其他男人們正眼相看,張副總都要捧著她,因為她才是普瑞V開發案的實際負責人,是甲方。
可自己卻不敢再隨便發聲,只覺得自己像個小透明,跟另外兩個小員工、小助理一樣完全沒有資格開口。
這種感覺讓她臉色都有點維持不住原來的淡然,只能努力地調息,有點難堪地抿緊了嘴。
她明明可以也插入談話的,可是是她自己放棄了原本密云精密副總的職位…
就因為她希望能天天跟在柏蒼的身邊。
可是…
這一刻,她卻發現,自己好像離柏蒼的距離更遠了。
飯局進行了一半,陳副總忽然接了個電話,然后抱歉地起身:“八點半還有事,我要先去跟我們總裁匯合,合作的事情就由溫經理跟諸位談就好。”
反正跟密云合作,讓密云精密進駐這件事,其實在內部討論看到密云的ASE的時候,PETER就已經直接表示讓密云進駐了。
柏蒼的面子不能不給是其一,其二也是密云精密給的條件確實也很合適。
送走了陳副總,溫念白就成了普瑞的最高代表,張副總則是放松了些,而且面對美人自然更殷勤了,不斷地與溫念白說話,從談合同到拍她馬屁。
柏蒼反而不太說話,多半時間只慢條斯理地用餐。
板上釘釘的合作案,細節之類用不著他出面談,今天的商務晚餐其實就是甲乙雙方達成合作意向后的見面會。
不過…
他瞥了眼身邊正打算殷勤給溫念白倒酒的張副總,忽然冷不丁地道:“張副總你很能喝么?要不要也拿一件葡萄酒回家?”
張副總僵了僵,立刻乖覺地坐下來,干笑:“不不不,不是。”
完一定是董事長覺得他太愛出風頭了!
柏蒼做事的風格,他是知道的,這位小柏董看著高冷淡然的樣子,出手又狠又辣,上任才幾個月就整了一批老人下去。
他是機靈的,風向不對立刻死心塌地跟著柏蒼干,才混成今天的樣子。
但歐陽寧卻有點忍不住了,她知道柏蒼分明是在替溫念白擋酒,他在護著溫念白…而且剛才柏蒼和溫念白對話里的曖昧,她也聽得一清二楚。
她抿了下唇,含笑道:“張副總也是好心活躍氣氛,溫經理是女強人,常活躍酒桌,自然懂的。”
這話就有點影射溫念白老是周游在商場飯局,卻沒有顧上柏蒼這個男友,甚至有點影射她混跡男人之間。
柏蒼目光冰涼地掃了向歐陽寧,但他還沒開口,溫念白就冷淡地道:“張副總,你們密云精密的董辦助理現在地位很高啊,以后合同是不是也跟董辦助理簽呢?”
一句話,瞬間嗆住了歐陽寧,而張副總立刻沒好氣地沖著歐陽寧道:“歐陽助理,你趕緊去幫溫經理叫兩個菜,不懂事別插嘴!”
“助理”兩個字,他咬得特別重。
不是他不想給歐陽寧面子,但是這個女人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這種商務合作談話,是她現在一個小助理的身份能隨便插嘴的?!
歐陽寧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羞辱極了,只覺得像被人狠狠地抽了兩巴掌。
是的,柏蒼的助理職位是她求來的。
那時候,父親原本給了她——副總的職位。
她原本是總經理的時候,即使溫念白是甲方代表,她上市公司總經理的身份還是比溫念白高了許多,心理一直俯視她。
即使后來哥哥回來了,她也至少可以和溫念白平起平坐的。
可是…
她忽然站了起來,捏著拳,卻微微躬身道:“對不起,我現在就去再點兩個菜,不知道溫經理還想吃什么。”
溫念白瞧著她忍得渾身僵硬的樣子,溫念白卻悠悠地擦著手,不客氣地道:“我聽說這里的和牛還有甜品都不錯。”
歐陽寧沒想過溫念白居然真的叫自己伺候她,她呆了下,下意識地看向柏蒼,卻發現柏蒼只似笑非笑地瞧著溫念白,目光都沒有往她的方向掃一下。
她只覺得嘴里一股子鐵銹味,桌子下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隨后屈辱地道:“好,你稍等。”
說著,她轉身立刻朝著門外大步走去。
關上門前,她還能聽見張副總很是抱歉諂媚地跟溫念白說:“實在抱歉,新人年輕,不懂事,溫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柏蒼卻輕笑:“溫經理,要不我敬你一杯,消消氣?”
溫念白瞧著他眼底隱的戲謔莫測的樣,就忍不住想翻白眼,這廝沒安好心,又打算來搞事兒了!
剛走到門口的歐陽寧當然知道柏蒼和溫念白之間有“貓膩”,也聽出柏蒼話里的興味盎然和寵溺。
她強忍著關上門,轉身就沖進了隔壁無人包間的洗手間。
“嗚…。”她打開燈,看著鏡子里通紅的眼,實在忍不住羞辱感與心底的痛苦交織,低低抽泣起來。
她后悔了,那時候不該一時間意起,去找柏蒼要求到他身邊去做什么…“助理”!
到現在,她都記得自己走進柏蒼辦公室時,對他溫柔地道:“董事長,我不想做副總。”
“那你想做什么?”柏蒼從文件里邊抬起頭,淡漠地看著她。
而她以為自己想出了一個很好的主意,對著柏蒼一笑:“我要做你的董辦助理——貼身工作助理。”
柏蒼一頓,淡淡地打量了她一會:“你確定是董辦助理,而不是董辦特助?”
這兩者完全不是一個層級。
歐陽寧當然知道,像Vinent現在依然是他的特助,而且權力不比一般的副總差。
她清冷一笑,眸帶星光,堅定地道:“是,我要做你的董辦助理,或者秘書,跟在你身邊學東西,陪你出差,爸爸說這樣學東西快。”
柏蒼瞧著她,撫了下鼻梁上的鏡片,輕描淡寫地道:“好。”
她那時候驚喜極了,原本她還以為柏蒼會堅定的拒絕,畢竟溫念白這個“助理”不是不可替代的。
可是,現在他同意換成了她。
那說明哥并不那么在意溫念白。
不然,全身心愛一個人又怎么會隨便讓人取代她的位置。
可是,現在,她才隱約地想起…
“助理”也許終歸只是一個職位,不可替代的從來不是一個職位,而是坐在上面的人。
但很快,歐陽寧又瞧著鏡子,喃喃自語地自我否定。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會選錯,媽媽也是跟在爸爸身邊從秘書做起。”
她接水洗了把臉,瞧著臉上濕漉漉的樣子,咬著唇道——
“助理又怎么樣,我不會認輸的,絕不會把哥讓給你那種普通的女人!”
------題外話------
謝謝昨天打賞女王筆墨畫,今天一更,不兩更都在這里了,湊一塊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