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除了那個無聲無息的零元素機械女鬼,便沒什么人可以擱這兒扮演一個專屬于余連的宇宙女鬼了。
“誒喲,你居然又知道了?”余連很有成就感。他居然成功地用念話,表達出了陰陽怪氣的情緒。
“我就是知道啊!余連小弟,不是我吹嘴,那些義體人的小哥們,可一直把人家的聲音當場天啟的。我上次蘇醒的時候啊,偶爾釋放了一點信息出去,他們便是最先感覺到的,于是才有了現在這個智械兄弟會。之所以沒有叫智械之神教會,都是因為正經的義體人也都是正經的科學家,終歸是不會淪落到神秘主義的桎梏中的。他們大約是因為已經越來越硅基化了,便總和人家有了玄妙的羈絆吧。”
多新鮮啊!這個勞什子的“玄妙的羈絆”,就沒有神秘主義了?
“另外,再次重申一遍,碳基靈能猴子一樣的余連小弟,我不會讀心術,只是你的所思所想都寫在微表情上了。”小灰又道。
看來本人這表情管理能力,還要繼續深化學習和提升啊!余連想,接著用念話道:
“所以,既然都已經越來越硅基化了,那位叫薩默斯小哥,對新玉門的責任感好像比我還要強嘛。如果是因為和人聯合作關系,卻也仗義得有點不合常理了。這個,總不可能因為他以前是個地球人吧?”
他并不指望能得到回答,也并不是在提問。
據他所知,工程師會館和智械兄弟會的成員,一個個確實都是向往天下大同的。另外,大約是因為接受了義體改造,身體結構距離碳基生物越來越遠了,他們也確實沒什么愛國主義情操,當然也更談不上種族主義了。
可就譬如說兄弟會現在的首腦特倫德先生,他以前之所以還躲在霧都開古董店,是因為和薩爾文伯爵的約定。一旦約定達成,便立馬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國際主義者,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當年還是個帝國貴族時的光輝歲月。
說到這里,余連赫然發現,這群智械人居然比任何一個種族都更容易實現康米啊!
“原來如此,血肉苦弱…這才本世代文明的囚籠嗎?”余連感慨道。
話音未落,小灰的那張毫無瑕疵的臉蛋便已經湊到了距離余連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灰色泛著銀近夢幻光澤眸中滿是興致盎然:“噢喲?你真的想通了嗎?余連小弟,如果你真的悟到了這個道理,姐姐是可以違背禁止事項,給你一些建議的哦。義體改造什么的,畢竟也就是原始的前置科技,我們可以一步到位。”
不得不承認,余連在一瞬間還真的有了一點點行動,但很快還是下定決心:“這個還是算了吧。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但也很驕傲。”
“嘖,沒意思…”小灰不滿地嘟囔了一聲,這才道:
“好吧,看在咱倆交情的份上,姐姐我啊,姑且還是給你一個忠告吧,余連小弟。你們這些碳基生物啊,不管給自己進行多少機械改造,只要大腦是碳基的,那不管給自己安裝多少芯片,也總有感性的一面。你說得對,你們生來就是碳基生物,放棄了這個特質,其實也是放棄了自我進化的一種可能。”
“…感謝您給出來的忠告。所以,薩摩斯先生的感性是來自何方呢?”
“呵呵。”
“呵呵?”
“你雖然沒見過他,但是你信任他嗎?”
余連盤算了一下。自己的確是沒有見過薩默斯,但所有見過他的小伙伴對他的評價都很高,都認為這是一個可以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是個可以托付重任的人。
“我愿意信任他。”余連用念話道,然后又開口對布斯卡道:“事情已然如此,還是先吃飯吧。今日是紅楓廠的老子弟聚會,但不可飲酒,明日還有重要事務。”
他當然還記得,自己此次新神州一行,確實是公務在身的。
于是,在視察完了擴建中的新神州造船廠,余連便在第二日抵達了白玉京的地表,和新神州政府的各級官員,以及星區編練區的軍官們詳細商討一番戰備工作。
他這邊在開著會,窗外的城區卻到處都能夠看得到施工現場,仿佛整座城市都變成了一個規模龐大的建筑工地。
這自然是因為在戰前就制訂好的一攬子的開發計劃。虹薔薇基金會提供的貸款,可都是花在刀刃上了的,那些白花花紅彤彤藍燦燦的信星,將會變成平價醫院,完善的交通網絡,以及只新的工廠和農田。
順便說一句,聯盟信星只有紅色和藍色的紙幣,以及銀色的貴金屬銀幣,就沒有金閃閃的金幣,這點的逼格可真不如帝國金龍。
“目前我們的建設規劃就是這樣的,白玉京的一期建設一定可以在今年上半年完成的。520億,真的都花出去了。”星區政府秘書長,伯納德·伍德先生,如此對余連做出了詳細報告道。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精英官僚,他現在的態度自然得體卻又不失禮貌和謙虛,就像是應對上級的檢查。
可按理說,余連只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將,對和地方政務是毫無統屬關系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一個敢報告,一個敢聽,而且居然沒有人覺得有問題。
“半年就能完成?”
“如果不是戰爭,其實今年三月前就能完工的。就算是戰爭,日子總也是要過的。”齊先生對自己的搭檔自然滿滿的都是贊賞:“伯納德是擅長做這些規劃的。”
余連看了伯納德·伍德先生一眼。這位老官僚應該也是快六十歲的人了,按理說精力都應該走下坡路了。可是,看他這樣子,好像是比上次見的時候還年輕不少,正處于一位高級文官最巔峰的狀態。
權利是春(喵)藥,但理想也是補藥。余連還不確定伯納德先生是哪種,也或許二者兼有。
“520億,都用出去了?”
“都用出去。我的將軍,向宇宙之靈保證,我們一分都沒有截留。”他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這位經驗豐富的精英官僚,當然知道余連最關心的是什么問題了。
“都用在這里了?”
“…好吧,白玉京只用了100億。”伯納德先生忍不住哀怨地瞥了齊先生一眼。
“到處都是要用錢的。白川的人工太陽組和廉價排屋,山海關的要塞和山海航線上的補給站。當然,還有天樞星的高能實驗室了。”齊先生嘆了口氣:“要不是戰爭爆發了,余連啊,我是指望你能從聯盟在化緣來500億的。”
伯納德·伍德先生道:“下官依然覺得,全力開發白玉京才是要務,但這畢竟也只是下官一點不成熟的考慮罷了。我們公務員要做的,就是把您的深思熟慮的智慧之花,化作了成熟的果實而已。”
我們都知道,老官僚的思維模式或許會短視,但也總是務實的。他的想法當然還是有道理的。
畢竟,新神州星區雖然宜居,但在天樞星系的秘密解開之前,這個白玉京就是唯一的宜居星球了。
自然的宜居星球很值錢,但這是對發現者和開拓者而言的。如何處理宜居星球,畢竟和決策者的想法和實力是有關的。
戰略價值重大的星系,就算是花費大量人力物力改造星球,甚至修建太空都市,大人物們都會想方設法再次蓄積人口。可若是相對比較閉塞的星球,幾乎是不可能得到什么政策傾斜和開發資源的。
就算是帝國和聯盟境內,不是也有大量只有幾十萬人居住的宜居星球嗎?
遺憾的是,白玉京在被發現的前300時間內,就處于這種尷尬的地位。一直到了聯盟虹薔薇基金會提供的520億無息貸款到賬,白玉京才終于有了一點繁榮發展的氣象了。
在伍德先生看來,如果把主要資源放在這顆唯一的宜居星球,花了十年時間把這里的人口拉到10個億以上,整個星區的局面也就活了。
可是,齊先生依舊哈似乎在寶貴的貸款中擠出大部分,平均地用在了各個領域上,一副雨露均沾,軍政兩開花的樣子。
其中的大頭,自然便還是那座天樞星系的高能物理實驗室了。聽說這座軌道實驗室的全部設備便用掉了200億,這邊相當于是兩個白玉京(的發展開銷)了。
作為一個很有責任感,想要把一分錢掰成兩半來畫的優秀官僚,伯納德·伍德先生對此當然很肉痛的。
可實際上,這才是余連此來新神州的最大原因了。于是,他便只是在蓬勃發展的白玉京盤桓了一共不到二十四小時。
如果不是他的時間有限,他其實是很樂意在這個很讓自己有親切感的星球,多待上一段時間的。畢竟上輩子的自己,還是把這里當第二故鄉之一的。
…身為一個游俠,有很多個第二故鄉,這當然不存在任何問題。
當年的自己,在白玉京的玉衡市的西區買了一棟小樓,開了一個萬事屋。三樓當居住器,二樓當事務所,一樓半租半送地交給了以前義勇軍某個戰友的遺孀做了茶餐廳。然后,他在這個偏遠的星球,一住就是小十年。
不過,當余連興沖沖地路過玉衡市的西區,卻赫然發現,這里逐步內大興土木地修建一座規模龐大的機器人工廠。原本由開拓者們自行建起來的西區低矮建筑,基本上都被拆掉了,住民也幾乎都遷到了白川星新建居民區中。
至于自己當初買下來的那座小樓,早就消失在轟隆隆的機械轟鳴中了。
余連一時間居然真的體會到了一種“兒童相見不相識”的惆悵。
“事已至此,便還是先到天樞吧。我對此行的最后一個項目,充滿期待。”余連對齊先生和大家道。
他相信,不僅僅是自己,小灰也是這樣的。
1月12的時候,余連的船隊馬不停蹄地抵達了天樞星系。
這個星系曾經是整個新神州星象最惡劣的星系了。白茫茫的恒星忽明忽暗,斑斕而不吉的黑色光斑閃爍不定,連帶著星系空間之中的宇宙常數,也都跟飛多了葉子的流浪漢的情緒一樣陰晴不定。甚至已知的兩個重力井口,也都隨時處于閉合二象性狀態。
天體物流學家和航運專家都認為,這種星系,就是屬于那種進入了末年的信息,開發價值的優先度很低。
如此一來,明明這個星系還有三個類地星球(一個熔巖一個荒漠一個冰封),在銀河系各種星系中已經算是比較“肥沃”的星系了,新神州地方卻依舊不拿不出什么人力物力來進行開發。
不過,這一切,卻都是在那場不為大眾所知的史詩戰斗之前的事情了。
當那頭復蘇的古代利維坦巨獸,一頭跌入了那枚仿佛隨時可能熄滅的慘白色恒星之中,恒星和星系,都已經完全復蘇了。
現在,映入余連眼中的,便是一個呈現著健康橙黃色的恒星。恒星的日輪溫暖而充滿韻律感,就像是年輕人的心臟一樣強勁有力。
至于這個星系的類地行星中,那個熔巖星球已經被恒星吞噬了,褐黃的荒漠星球已經出現了自然的水流和湖泊,而冰封的星球,現在更散發著某種帶著神性的,生機盎然的綠色。
“這兩顆星球上開拓者已經超過兩萬人了,定居點也建了起來。我們原本計劃,是在今年6月開始推行正式移民計劃的。”齊先生望著兩顆從滿了生機勃勃的星球,眼神中滿是惋惜,聲音中則滿是怨念,比之前的伯納德先生還怨念。
余連這次算是聽出來了,先生其實想說的是,如果沒有戰爭,移民計劃說不定早半年就已經開始了。
“是的,都怪發動戰爭的帝國瓜慫!”余連大聲道。
“這時候用瓜慫就太溫柔了。可以來點賊你媽,入你娘,三條無畏艦拉你姥姥之類的。”齊先生用討論文學一樣的嚴謹態度,如此諄諄教誨道。
于是,懷著對先生滿懷的敬佩,余連便和大家一起登上了那座價值兩個白玉京的軌道實驗室,也見到了實驗室目前的負責人季諾夫教授,以及大技霸二號的白梓亞。
幾年不見,這孩子也算是長大了,從一個偽蘿太變成了娃娃臉的美少年,總算是有幾分男子漢的氣概了。
說起來,小白好像也入了靈研會門下了,直屬師父是余連從未見過的韓黛世界,還得了一個“勝邪”的道號。不過,這并不是重點。
另外,小白看到自己的時候,喜悅之余莫名地表現有點掙扎,大約是不知道稱呼自己為“艦長”還是“師叔”吧。當然,這也不是重點。
“論禮,我應該請大家美美地搓一頓,順便再搓個澡,但現在還是開門見山吧。教授,那顆星球就是利維坦之卵?”
“您現在已經可以稱呼它為啟明星門8號了。”季諾夫教授用篤定的口吻道。他表現得還算平靜,但擱在桌下開始顫抖的拳頭,卻暴露他此時的心情。
余連表示理解。沒有一個科學家,是可以在這樣的發現面前保持冷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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