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們從頭到尾伏低做小還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這不,對面的余連在沉吟了數分鐘之后,居然真的再次坐回到了雷獸的腦袋上,然后陷入了深刻的沉思狀態。
“所以,這到底是夢境?還是一次高水平的幻術入侵呢?”他幽幽道。
入侵?到底是誰在入侵誰呢?夏莉們或許是如此腹誹著,但她們都只是低眉順眼地垂著腦袋。夏莉A甚至還再次擠出了一個諂媚的笑臉,咧嘴道:“我們總會遇到類似問題的”
“有這樣一個說法。說是做夢的人一定意識不到自己是在在做夢,但靈能者卻是不同的,合格的靈能者和濫用力量的靈能猩猩,也是不同的。”
兩個夏莉干趕緊擺出了側耳傾聽的樣子。對方看著雖然是在自言自語,但并不耽誤她們曾經當個好學生。
“一個合格的靈能者,要學會感知夢境,理解夢境,控制夢境,才能完成靈魂領域的防線。只有這樣,在面對精神攻防的時候才可以表現出基本的素質。到了那個時候,即便最高明的幻術,也是拿你毫無辦法的。”
夏莉A微微一怔,也進入了思索狀態:“這是一個全新的理論。”
夏莉B在思索了片刻之后,隨即恍然道:“我從未聽過這種理論,但卻非常有道理啊!”
“當然了,這可是師門的真傳。很多神秘學的理論性知識是我最近才接觸到的,于是觸類旁通,便有了現在的體悟!”余連哈哈一笑,露出了充滿成就感的自得表情。
總之,余連現在越來越覺得,野狐禪有了組織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就像是社恐也有了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基友一般。這不僅僅是情緒價值的滿足,帶來的還有理想上的安全感。
作為靈研會第二代七子中的第八子,余連在有機會攻讀更深奧的神秘學理論著作的時候,對師父他老人家更加敬佩。
他堅信,師父他老人家就算這輩子也無法進入第九環的真理之側,也是足可以在神秘學的領域震古爍今的一代宗師。
道號為“巨闕”的楊明昭能在上一條時間線的后世,在大多數的師兄弟浴血沙場之后,依舊能把靈研會發展成那樣的規模,除了他自己很會運營之外,也要歸功于祖師爺給他留下的底蘊吧。
…呃,在精神領域也許是師叔(母)她老人家的功勞更大一些?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余連上輩子的披荊斬棘殺出來的經驗和技巧,以及這輩子的充滿了傳奇性的經歷和感悟,都通過靈研會的理論得到了證實。
他覺得,只要把以上的一切知識和訊息進行融合。他一定是可以給靈研會的“劍人”后輩們,留下獨有的靈魂精神領域的修行體系和攻防技巧的。
嗯,我余連,說不定在神秘學方面也能混個宗師的名頭的呢。他如此想。
兩個“夏莉”望著對方得意洋洋的表情,也只能陪著尬笑。真正的夏莉卻覺得,這應該便是環世之蛇在精神和靈魂領域的真傳奧義了。
要知道,精神領域的攻防,對靈能者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某種意義上也是劃分超凡蠻子和高手之間最重要的領域。
可是,他們居然從未向我透露過分毫,還號稱是什么合作伙伴?這幫不做人的家伙,在不做人方面可是真的太不做人了!
…雖然在生物學意義上已經不算人類了,但夏莉卻認為,自己在擁有了蟲群主宰的責任感之后,依然還是保留了生兒衛生的忠孝節義,足夠對環世之蛇保持道德上的優越感了。
她不知道主宰是怎么想的,反正她覺得自己人類那一面的精神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那么,請問老師,夢境和幻術的界限應該通過什么來界定呢?或者說,什么是外邪入侵,什么又是自然產生呢?”夏莉A乖巧地舉起了手。
余連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溫和地從背后拿出了一個帶著尖刺的小錘子,在對方的腦門上DuangDuangDuang地敲了三下,一直敲得對方腦殼碎裂,腦漿翻滾,當場冒出來一大串透明的黏液,這才道:“年輕人,好問題。歸根結底,這種情況還是要存乎一心的。夢境的主人是你自己,幻術的主人卻是敵人。在你的世界中,你能言出法隨。在別人的領域中,卻無法隨心所欲。”
說到這里,余連丟下了伏特加,又從不存在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瓶冰闊落。
“你看,我現在能做到的就只能變一下魔術了。冰闊落和煙酒什么的,再努力也最多就弄出一只燒雞出來。”
夏莉B,以及剛剛長好了腦袋的夏莉A,看著倚在對方膝蓋上就像是一根魚竿般的光矛,又看了看他尚未褪去金屬光澤的左拳,心想我特么差點就信了。
“你看,這蟲群的菌毯都特么覆蓋到地平線以外去了。就算是以我現在的能力,想要把這些全部燒掉也是做不到的。從剛才開始我就在不斷呼喚戰艦轟炸了,但還是一無所獲了,這應該還是能說明很多問題的。這就是一次毋庸置疑的幻術入侵!”他再次站起了身,把未出鞘的光矛像是手杖一樣杵在了身邊。
兩個夏莉下意識地抽搐了幾下,用膝蓋摩擦著地面后退了幾步,抱著腦袋開始瑟瑟發抖。
…嗯,豆丁一樣大的蘿莉玩抱頭蹲姑且還是能硬說是萌要素,但兩只身高足有三米的異種怪物這么做,場面就挺冥的了。
然而,作為一個好老師,余連還是用諄諄教誨的和善口吻道:“可是,我明明知道,蟲群的主宰是沒有人心的怪物,一切模擬成人的模樣,都是欺敵的手段。蟲群的存在,是無法回避,無法化解,只能去抗爭和消滅的浩劫!”
倒,倒也不必把話說得這么極端嘛。夏莉們想。
“可是,出現在這里的主宰,卻居然是可以溝通的,而且異樣的無害?這難道是我自己潛意識的影響?”余連沉吟道:“也即是說,我其實已經在用自己的思路影響幻術了?歸根結底,這終究也不過精神攻防的一個側面體現而已。”
這么看起來,您就算是掌握了這般強力的精神奧義,但好像也不是太聰明嘛。夏莉們不由得想。
余連也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但還是一本正經道:“總而言之,一切的重中之重,首要的還是感知幻夢的存在。這是一切攻防的基礎。你只有知道自己不在現實中,才能考慮到防守甚至反制。”
兩個夏莉大約是感受到了余連語氣中的溫柔。于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卻不知道是夏莉A還是B的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抬頭:“那么,到底應該如何修行,才能看確定自己是否在夢境或幻術中呢?”
余連微微一笑,露出了悲天憫人的表情,一手拈花,一手提著光矛指天:“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哈?”夏莉們表示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完全不認識了。
余連又把拈花指變成了三山決印,臉上露出了云淡風輕虛無縹緲快要到了破碎虛空的表情,用更縹緲的口吻道:“魄陰也,識之體也。識不斷,則生生世世,魄之變形易質無已也。惟有魂,神之所藏也。魂晝寓于目,夜舍于肝,寓目而視,舍肝而夢,夢者神游也。”
夏莉們已經露出了茫然甚至空虛的表情。她們現在已經徹底放棄思考了,甚至覺得對方就是在演自己。
其中一個夏莉小心翼翼地舉起了手:“那個,就沒有什么更直觀的教材嗎?”
余連哈哈一笑,眼神一凝,收回了手印:“哈哈哈哈,邪魔外道!休想得我真傳!死死死!蟲子玩意!只有死掉的蟲子,才是好蟲子!”
于是,烈日一般的光刃再次劃開濃郁的灰霧。
光輪流轉之間,兩個夏莉的腦袋沖天而起,很快便墜入了陰沉的天與地的虛妄空間之中。
“是啊!在精神的領域中,只要你們相信自己能活,便總能活。可是,我已經在侵入這個世界,我讓你們疼,你們就能疼!我能砍你們砍上一整天!猜猜看,到底是我先累死,還是你們先熬不住?”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夏莉的腦袋在被菌毯接住的時候,忍不住如此想。
這個無名的蛇首…不,這個還沒有就位的“未來公”說得沒錯,她確實能夠無限復活,但每次被砍死時的體悟也都是真實存在的。她能夠感受到咽喉被撕裂,氣管爆裂無法呼吸的壓抑感,雖然她現在已經沒有氣管了。她能夠感受到了心臟和肺被洞穿,動脈血倒流時的膨脹感,雖然她現在也沒有心臟和肺了。她當然也能感受到了腦袋被砸碎,腦漿子濺到嘴里甚至還是咸的的味覺,雖然她現在…她現在其實有腦袋,但理論上應該沒有腦漿子了。
當然,更痛苦的還是被對方不厭其煩地細細地切成臊子。明明原子光矛的效能是原子層面上的崩壞,但配合上對方左手拳套上隱約的空間法則力量,每次切割便真的能砍出了一個肥瘦均勻,紅白分明。
…雖然理論上她早就沒有紅肉和白肉這種組織了。
夏莉很清楚,每一次攻擊,都確實給自己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負擔。換做是普通人,挨上七八下怕是精神就要崩潰了,但她已經體會上百次了。
她自認為自己還是能續上一段時間的,但這畢竟是個很玄學的概念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兩個,總都有一個活下去!”她的精神領域中聽到了一個聲音。
夏莉心想這是廢話。可是,如果只是你活下去,我寧愿我們倆都活不下去了。
…嗯,卻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旦想通了這一點,她也沒覺得有這么疼了。
“這是主宰的意志世界,是我們的領域!可我能感覺到,他正常接管這里!”
我已經感覺到了。夏莉想,現在還只是光矛啊手套之類的寶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真的能把戰艦開進來了!
“可現在,主權還沒有完全傾倒。我么還有機會把他完全驅逐!我們還有這個機會,只要我們攜起手來。”
“呵呵呵好啊,要怎么做?”
“不知道。”
“夏莉,我只是一個大蟲子,不懂靈能。”
這家伙和自己融合的過程中確實學到了許多,連特么垃圾話都會說了。
夏莉咬牙切齒道:“哈啊?夏莉也是你能叫的?”
話雖然這么說,但在自己的腦袋被菌毯徹底覆蓋的瞬間,她還是看到。對方的首級已經被那個徹底瘋癲了的惡魔拽在了手里。后者倒提著蛇形的“發辮”,臉上依舊閃爍著癲狂的笑意。
冷風不知道何時從菌毯的縫隙中穿透過來,吹打著夏莉包裹著甲殼的腦袋。在這一刻,她居然真的感受到了一絲寒意。
然后,那些殘破猙獰的甲殼碎片開始抽動著,硬生生地憋出了一個笑容。
“你居然真的怕了啊!你是一個族群的意志,你居然怕了啊?”
“我感受到了族群毀滅的可能性。”她的意識如此道。
可緊接著,這個意識的對話忽然中斷。她的首級被敵人慣在了菌毯上,轟成了一灘血肉,同時被轟碎的當然還有那一大片菌毯。這些真菌物質看著很酥軟,但其實還是非常堅韌的,用上軍用的火焰噴射器和電鋸也得花上一整天才能撕開。可是在這個魔頭的攻擊之下,它們卻好像真的變成了最脆弱的棉花。
“所以,你要怎么做?”夏莉冷著臉問道。她覺得自己已經拿出了所有的耐心。
然后,她便赫然看到,遠方的菌毯忽然揚了起來,忽然便從平整而踏實的地面,化作了遮蔽天日的巨浪。
“記住了,夏莉,這是我們的領域。我們是蟲群的主宰。我們應該支配族群的一切,包括蟲群,包括我們的菌毯,包括這個世界本身!看清楚了,夏莉,我只做一次!下一次,我們一起來!我們必須一起來!”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自信,或者說是模擬出來的,看上去要比許多人類的百戰勇士還要堅定得多的自信。
夏莉卻嘆了口氣:“氣勢很浩大,但是沒有太大的用處啊!”
事實也確實如此,對面的余連面對著這樣的驚濤駭浪,卻露出了索然無味的表情。他就站在原地,擺出了一個破綻百出的姿態,抬頭望著天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空氣在顫抖,仿佛天空在燃燒。”他喃喃自語道。
“燃燒的天空?什么天空?”主宰的意識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疑惑。祂大約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對手上,居然真的沒有發現,這個空間之中,已經出現了讓人驚悚的異相。
此時此刻,包裹著這個空間的灰蒙蒙的天穹之外,似乎已經開始燃燒起來。即便是在渾濁的屏障遮蔽之下,也露出了讓人心悸的火紅色。
緊接著,那明艷卻又熾烈的色彩愈加明亮了起來,就像是火焰正在收縮,無比的壯麗,無比的恢弘,卻也無比的肅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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