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境抽出空去陳家的時候,才知道陳新春和黎夏已經出發去了湖省,這個時候,可能都下火車安頓下來了。
陳新春和黎夏走后,家里也沒有什么變化,一切都還是井井有條的。
就是胡奶奶因為陳新春不在,情緒有些焦躁,每天都要出去走一走找兩圈。
太太身體還不錯,慢悠悠地走,能不歇氣地連著走五六個小時。
黎南和黎漾每次都跟著,一步也沒有離開過他們奶奶。
請來照顧胡奶奶的人也還算負責,只不過她做飯菜實在不好吃,舍不得放油舍不得材料,一點點菜,鹽放得挺多,說是下飯。
吃了一頓,黎南就堅決不再讓對方做飯了,這么吃正常人都要吃出毛病來,胡奶奶更是不能吃這些。
要不是對方自己吃得很歡,處處精打細算的樣子,黎南差點都懷疑對方是故意的。
因為請來照顧的人不住家,現在黎南和黎漾在胡奶奶屋里搭了床鋪,祖孫三個現在睡在一個屋里。
“我每天過來看看,你們有什么事,馬上去找我。”林境里外看了一圈,發現也沒有什么能用得上他的地方。
徐文文騰出來的那間屋子,墻壁已經重新刷過了,做的家具什么的還沒有搬進去,里頭現在是空的,但也是干干凈凈地空著,并沒有什么活要做。
黎南利落地應聲,“好。”
林境有些意外地看了黎南一眼,先前的時候,黎南面對他的時候總是有些心虛的,畢竟年紀還小,哪怕努力讓自己裝作坦然的樣子,細微的表情也會泄漏情緒。
但黎南現在面對他時,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心虛和刻意。
一定是發生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林境挑了挑眉,沒有去打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而是去書房拿了本書,坐在院里看了兩個小時,等到趙家人和梅芬他們都回來了,才起身準備離開。
“小林叔,馬上開飯了。”因為林境一直在院里坐著,黎南默認他會留下吃飯,見狀忙追了出來。
林境擺擺手,“不了,我還有事,明天有空再過來。”
說著,林境兩三步就出了院子,沒影了。
他到這里來,就是個震懾作用,陳新春對住在院里的人還是很信任的,他讓林境來,主要是震懾請來的那位。
不過林境可沒陳新春那么樂觀,梅芬打從嫁進來起,就不怎么孝順,現在家里老少就三個,難保她不會欺負他們。
至于趙家人,林境雖然跟他們打的交道不多,但畢竟是外人,該防著還是得防著的。
遠親是不如近鄰,但不是所有近鄰都是好鄰。
他以前也覺得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好人更多,但做了這份職業后才了解到,人性過于復雜,永遠不要用最大的善意去看人,也不要僅憑自己的好惡去對待人。
黎南站在廚房門口,愣了愣,還是黎漾說聞到糊味兒了,他才趕緊進廚房。
梅芬看到黎南一邊做飯,還不時抽空出來盯一下外頭院子的情況,忍不住建議道,“小南,要不這幾天你們祖孫幾個干脆跟我們一塊吃得了。”
這事陳新春走前拜托梅芬幫忙照顧幾個孩子的時候,梅芬就提過,不過當時陳新春說請的人會做飯,她就沒有再堅持。
“嬸,謝謝了,不過你得上班呢,奶奶等不了那么久,吃不上飯她會不高興的。”黎南禮貌地道謝。
倒也確實是這樣。
梅芬這還在摘菜呢,黎南就已經有飯菜上桌了,胡奶奶已經養成了習慣,到點吃不上飯,會很焦躁,沒法等梅芬那么久。
湖省那邊,陳新春跟黎夏下了火車。
祖孫兩個沒有立馬就去找人,而是先找了家旅店住下,黎夏打算先打聽清楚情況,再決定要怎么做事。
陳新春打算去訪訪自己的老戰友,看看對方在這里有沒有什么人脈,到時候萬一有需要幫忙的,有本地人可能會好一些。
“爺爺,您也別急,您就當是見見老朋友,總會有辦法的。”休整一晚后,黎夏送陳新春坐上公交車。
陳新春點頭,“我知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送走陳新春后,黎夏跑到了上次來湖省時去的小區,這次她沒有只在小區外呆著,而是到了小區里頭。
這時候的居民小區除開單位家屬院,許多地方的管理并不成熟,黎夏輕易就混了進去。
小區里中間的一處花壇邊上,幾個老大爺下棋的下棋,看孫子的真的孫子,黎夏不動聲色地站過去,默默看著大爺們下棋。
“小姑娘,看得懂?”占上風的那大爺,手里盤著兩個收繳的車和馬,美滋滋里又帶著得意地問黎夏。
黎父愛下棋,以前經常出去跟別人下棋,那時候還沒黎漾呢,每次都會把黎夏帶著,路過小賣部會給黎夏買小零食吃。
雖然小時候常看,黎夏卻只知道什么棋走什么步,并不會下,她笑瞇瞇地道,“看不太懂,邊看邊學著,但我覺得大爺你好厲害。”
這兩老大爺們棋藝其實也就一般,都是愛悔棋的臭棋簍子,不過這不妨礙他們好為人師,且愛聽吹捧呀。
占上風的大爺給了黎夏一個有眼光的眼神。
旁邊那大爺立馬就不服氣了,“小姑娘,你這眼光不行啊,你等我們再來一盤,看我殺得他片甲不留!”
“還殺我片甲不留,你得了將軍!”占上風的大爺重重地拿炮吃了一個兵,滿臉得意。
他一邊教黎夏他為什么要走這一步,一邊問黎夏,“小姑娘挺面生的,來走親戚的?”
現在寒假了,大院里多了不少黎夏這些來走親戚的孩子,成天都鬧哄哄的,大爺們都習以為常。
不過像黎夏這樣,愿意看他們老頭子下棋的人可不多。
“對呀,放寒假了,我小姨來接我住幾天。”黎夏笑瞇瞇地說著,也不上來就打聽,就看著,不時用她現學的棋藝胡亂支個招。
一直呆到中午,家里老伴喊吃飯了,兩大爺才戀戀不舍地收棋,黎夏也禮貌地跟兩位大爺道別,說自己要回家吃飯了。
看著黎夏去了后面的樓棟,兩大爺邊閑聊邊往家走,話里話外都在夸黎夏沉得下心來,又懂禮貌。
“我家那孫女都被她爹媽給慣壞了,嬌里嬌氣,以后可怎么辦喲。”大爺忍不住發愁。
現在計劃生育了,雙職工家庭只能要一個,就這一個姑娘,當爹媽的都寶貝得厲害,舍不得打舍不得罵的,小小年紀就養得性格蠻橫。
另外的個大爺嫌棄地撇了眼老朋友,“最寵孫女的還是你吧,前陣子我去你家,你可是正給孫女當馬騎呢。”
“”大爺。
下午午休過后,大爺們下樓準備繼續上午未完的棋局,一下樓就看到黎夏帶著個小胖丫頭在玩,那小丫頭他們認得,后頭樓棟老梁家的小孫女兒。
看到他們下來,黎夏摸了摸小胖丫頭的腦袋,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小丫頭就奔著她奶奶去了。
大爺們還看到小胖丫頭的奶奶笑著跟黎夏點頭來著,然后黎夏就直奔他們這里來了,“大爺,你們還下棋嗎?”
“下啊,來閨女,你站我這邊來,看我怎么殺你陳大爺個片甲不留!”上午輸多贏少的那位大爺先出聲奪人。
占上風的大爺不同意了,“那可不行,小黎還得跟我學怎么下棋呢,你別教壞孩子。”
眼看著兩大爺吹胡子瞪眼了,黎夏忙站中間,“我站這,兩邊一起看。”
見他們把人小姑娘逼成這樣,兩大爺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趕緊照著把上午的殘局擺出來,開始廝殺。
黎夏看了一會兒,開始跟兩大爺閑聊,聊著聊著,就問到了陳鳳英一家。
陳鳳英就是胡奶奶的兒媳婦,上輩子上了節目的那位。
其實黎夏不想這么快就聊到的,但她們不可能在湖省這邊呆太久,陳新春放心不下胡奶奶,她寒假也不長,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她去做。
“我前兩年來的時候,他家還有弟弟妹妹跟我一起玩呢,今年來怎么不見人了?我小姨也不跟我說,讓我別問。”黎夏一副想不通的樣子。
她會選中這兩個大爺,也是因為她在院里轉了一圈,發現老奶奶們都在帶孫子輩,且圍在一起的人多,容易穿幫。
這兩位大爺在花壇陰涼處坐著,一邊下棋一邊講著各家的八卦,黎夏才準備從這里找突破口。
說到陳鳳英,兩大爺還愣了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黎夏問的是誰,“你是說孫醫生家里啊。”
說到這家的事,兩大爺對視了一眼。
不過他們不是多想黎夏問這話的目的,黎夏就一乖巧懂禮貌的小姑娘而已,不過是掛心自己以前的玩伴,能有什么壞心思。
他們是覺得有些一言難盡。
孫醫生跟現在的妻子陳鳳英都是二婚,孫醫生之前有一兒一女,前妻拼著一分錢家產不要,硬是要了孩子的撫養權。
陳鳳英也有一兒一女,帶著嫁過來的,大院里人都見過,但在大院里沒生活多久,就不見了。
別人問起,陳鳳英也只說是因為她再婚,婆家把孩子要了回去。
但事實并不是這樣的,那兩孩子是被陳鳳英送到了親戚家里養,陳鳳英拋棄了那倆孩子。
大概是被送走半年左右的樣子吧,當哥哥的領著妹妹跑了回來,哭著求陳鳳英不要把他們送給親戚,說自己愿意不上學出去找活干 當時的場景,一輩子風風雨雨見過不少的老人,看了都覺得心酸。
那兩孩子在親戚家里顯然是沒過上什么好日子,一個個瘦得下巴溜尖,身上還有不知道是打架還是被打落下的傷。
這事當時鬧得挺大的,居委會的都上門來勸了,陳鳳英把孩子在家里留了幾天,最后還是把孩子給送走了,說是實在沒有精力照顧三個孩子。
這次倒是比之前好一點,逢周末,夫妻倆會把孩子接過來住一兩天,還會給買身新衣服什么的。
這樣倒也還好,并不是完全不管不顧,但時間漸長,那兩孩子漸漸再次消失在大家的視野中。
等反應過來才知道,先前的一切,都是夫妻倆做給外人看的。
再替兩孩子不平,可這畢竟是家事,當媽的狠心,別人又能管得了多少。
總不可能把孩子接到身邊養是不是。
“難為你這小姑娘還惦記著他們。”大爺嘆了口氣,把事情跟黎夏說了一遍,見黎夏滿眼不敢置信,大爺都忍不住搖頭。
黎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爺爺,你們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們嗎?我想去看看他們?”
兩大爺對視一眼,齊齊搖頭,這誰能知道。
不過,老輸的那大爺,“你兒媳婦應該知道吧,她不是在居委會做事嗎?最開始接回來的時候,不還陪著去親戚家取了孩子的東西來著。”
“是有這事,那爺爺晚點幫你問問?”占上風的大爺點頭。
黎夏忙道謝,要是能問到就最好了,如果不能問到,就直接找上門,跟陳鳳英明著來了。
本來黎夏準備明天再來混一天的,結果一局沒下完,大爺的兒媳婦推著自行車回來了。
“爸,叔,你們又下棋呢,今天誰贏得多呀?”兒媳婦是個看著精明干練的婦女,懷里還抱著個四歲上下的小姑娘。
黎夏站直身體,“阿姨好,哇,妹妹好漂亮呀!”
小姑娘應該剛哭鬧了一場,睫毛上還掛著眼淚呢,結果黎夏這一夸,立馬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在了媽媽的肩膀上。
沒有人不喜歡嘴甜的小姑娘,也沒有人不喜歡軟糯糯害羞的小娃娃,兩大爺和孩子媽都笑了。
因為話題還沒有被扯到別的地方去,大爺直接問了兒媳婦關于陳鳳英那兩孩子的事,問她還記不記得。
“怎么不記得,老大送到了她娘家,小姑娘送到了一個沒孩子的遠親家里,大的那個福山路紡織廠家屬院,小的在十三中學,那遠親夫妻都是老師。”說起這個,兒媳婦也是一肚子槽要吐。
“紡織廠家屬院和十三中學隔了三十幾里路呢,當哥哥的聽到妹妹被打,愣是自己問路問了過去,又找回到這里來,結果唉!”
黎夏記住地址,準備明天去看看,哥哥的好像一直沒有挪地方,但妹妹卻親戚送過一次人,退回來后,又送去了福利院。
具體什么時候發生的事黎夏不太清楚,但送福利院應該是幾年后的事,也不知道妹妹現在有沒有別轉送到別的親戚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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