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奧克高根交談之后,陸恩并沒有著急離開。
他還要去拜訪另一位他知道位置的君王。
就是之前提過的,永暗君王比拉,投靠人類的地獄君王,在君王之中實力偏弱,因為他只有一個技能是等級9,而這個技能也沒有強大到如同魔法的程度,而且身上還有暗傷,道路斷絕,永無進步的可能性,這輩子只剩下等死了。
不過對于陸恩而言,比拉對他的威脅超過所有的君王,雖然陸恩自己也是一身肌肉,一拳打碎石碑,肉掌能把鐵塊搓成鐵餅那種身體素質,但和對方比起來和沒有一樣。
魔法功能繁多,能做到的事情多,影響范圍大,有著種種匪夷所思的大魔法,但魔法技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不能心隨意動,任何一個魔法都需要構筑陣列,注入魔力,有一個反應的過程。
對高位魔法使用者來說,這個過程可以被壓縮到很短,比如陸恩就能在零點一秒內施展出幾十個等級5以下的魔法,或者在一秒內完成一個等級8的魔法的釋放,醞釀六秒大概可以放出一個等級9的大魔法。
但過程無法避免。
所以在這個過程中,陸恩就能被永暗君王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所以比拉對他的威脅是最大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陸恩其實不想去見對方,畢竟,聽說他是一個偏激而易怒的人,加入人類的陣營也純粹是為了奧克高根,不一定會給陸恩面子。
但不管怎么說,還是得去。
陸恩深知,自己做的是一項偉業,所有的偉業都必然道路漫長,要做很多事,要想很多事,都得一件一件去辦。
再次帶著卡拉一起傳送,他出現在了一片…花園里。
是真正的花園,就和人類的一樣。
修剪整齊的樹木和花朵,上面還掛著甜美的果實,果子上還有瑩瑩露珠,讓人看著就食欲大起。
閃光的大理石建筑,建筑風格有著典型的人類貴族氣息,華美精致卻又凸顯出宏偉大氣,就像是人類帝國的最上層一樣,一展宏圖,欲要吞下整個世界。
外面是赤紅一片的地獄廢土,唯有這花園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像是平靜和諧的世外桃源。
陸恩傳送的波動不大,可以說是很寧靜,但畢竟是一位等級9親臨,要說比拉發現不了,那是不可能的。
幾乎是剎那,一只手悄無聲息的靠近到了陸恩身周三米之內。
等到了這個距離,卡拉才反應過來。
傳送的時候,為了節省陸恩的魔力,她就已經恢復成了人形,所以這時候,反應過來的卡拉身體立刻動了起來。
超過七十種技能同時在她身上出現,全都是等級3,復合成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可怕技能。
但是…反應過來了,身體卻跟不上反應。
太快了,比拉的速度太快了 在那如此驚人的速度下,就連空間都隱隱開始發生變化,仿佛有冥冥之中的規則壓制比拉的動作,讓他無法更快。
喀——
“擋不住。”卡拉心里升起這個念頭。
但是…如果不管的話,受到攻擊的,就會是身后的人。
只是這么一想,宛若挪動生銹的大門,每個關節都迸發出了駭然的力量,強行掙開了枷鎖——
先是撞擊的聲音,然后的如同兵器交接,發出刺耳的刺啦聲。
是龍鱗和指甲碰撞的聲音!
難以想象,兩個肉體上衍生出來的角質層,碰撞到在一起的時候,居然會發出鋸子鋸鋼筋的聲音。
火花四濺,甚至可以說的上是一個小小的爆炸。
僅僅只是千分之一個呼吸的時間,雙方已經交手過了一次。
卡拉眼神惱怒,手臂上已經龍化,雙翼展開,擋在陸恩的面前,龍鱗脫落不少,鮮血滴滴落下,骨頭已經有了裂縫。
僅僅只是一擊而已。
剛剛那一下,陸恩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畢竟是個法師,還好卡拉在那一剎那擋住了。
“噢?不過是個等級9…居然能夠在地獄正面擋住我?”比拉的語氣有些驚訝:“還是個女的?有意思。”
在地獄的君王,幾乎等同于等級10,在力量上完全達到了等級10的程度,只不過是本質依然保持在等級9上。
這種程度的提升對尋常等級9來說是碾壓性的,但就在剛才,比拉親自動手,雖然不是全力,但居然被人擋下來了!
“不過你還能擋幾下呢?”比拉躍躍欲試,
然后,他才注意到,之前傳送落地的人,隱隱有一股威壓,不過他不認識這個人。
但看對方的氣息,應該也不弱,兩個人…恩,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永暗君王比拉喜怒無常,是個偏執的人,他并不覺得自己動手有什么不對的,對方沒有通知就落到了他的花園里,對他而言已經是挑釁了,教訓一番再正常不過了。
但卡拉讓他眼前一亮,如此美麗,而且強大,能夠攔得住他的突然出手,還有那讓人喜愛的氣質…
這讓他完全忽視了身后的人。
背后是誰?誰在乎呢,他反正不在乎,他是地獄君王,而這里是地獄。
帶有黏性的蛛網包裹著通路,形成了管狀的走廊,在蛛網隧道之上,無盡的蛛絲閃耀卻又灰暗,猶如巨浪般翻騰著,充斥著整個空間。
這里是虛空的深處,在星球的上空,位于月亮和帝都之間的通路上。
巨大的星質蛛網在無邊無際的空間中蔓延,一只閃耀著寶石外殼的蜘蛛盤踞在蛛網的中心,與此同時,繞著他不停盤旋的絲線團正在不停的往外牽扯,將因果線連接到主世界的某處。
蜘蛛的低語在蛛網之中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舞臺搭好了。
濃墨重彩的勾勒出天空和大地,又用淡薄的筆觸點綴出遠方的城市與風中的旅者。
夜晚的幕布漆黑,陰謀的布置也足夠陳舊神秘,磅礴的戰場壁畫正在繪制當中,一切井然有序的上演,命運的舞臺上,每個人都是演員,每個人也都是觀眾。
蜘蛛如同傀儡師一樣坐在幕后等待著,等待著用絲線將提線木偶們一一搬上舞臺的那一瞬間,他將時間之中的萬事萬物都編制成故事的網,并以每一個微小的顫動控制著故事的進行,一如作家書寫世界。
在舞臺中央的,是如同耀陽一般的火焰,在他的身邊,無數個小小的人影正追逐著太陽的光輝,卻將自身置于陰影之中,幾乎微不可查。
在耀陽與小人周圍,環繞著戰爭的壁畫,形容可怖的軍隊手持利刃,駕馭荒野蠻獸,沖上城頭。
勇士圍繞著太陽,而太陽,被無數這樣的勇士簇擁著,成為了最偉大的英雄,比所有的勇士都要偉大。
“這將是我允諾給你的結局,還滿意嗎?”蜘蛛輕輕撥動蛛網,猶如撥動琴弦。
“很不滿意。”帝國的年輕皇帝,站在無數的蛛絲匯聚點,輕輕搖頭。。
“是嗎?但這是你的命運。”
“你天生就是為了成為英雄,無論是你的天賦,還是你的性格,亦或者你身為人類的種族,都是為了這個目的而誕生的。”
蜘蛛沉穩的聲音透過蛛網傳播:“正因為如此,你才會被選中成為皇帝。”
“選中,唉…你這口氣還真是讓我心臟疼,誰能夠選擇我?你嗎?恕我直言,你不夠格。”皇帝很是無奈的嘆息。
不過就算這么說著,皇帝仍舊還是沒有反抗對方正在編織的命運,不知道為什么。
他只是在無垠虛空里佇立,默默的看著這只巨大的寶石蜘蛛編織著故事。
眼前這個由星質構成的蜘蛛,是劇作家,是史詩的編撰者,他不是英雄,他是“制造英雄”的存在。
世間上唯一一位占卜9。
皇帝忍不住冒出這個念頭。
很多英雄史詩中,最重要的存在是誰?很多人以為是英雄本身,但那不對,最重要的存在是…眼前這只蜘蛛。
他的心聲立刻被蜘蛛“占卜”到了。
“很好的想法,我也是這么認為的,在史詩之中,我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讓英雄可以被稱為英雄,我是讓英雄們為了自己的信念而犧牲。”
蜘蛛顯得洋洋得意:
“一個又一個贊頌的篇章,一個又一個赴死的英雄,這個美麗的世界總是需要那些璀璨奪目的火花來點綴,你不這么覺得嗎?”
“這個世界,比所有的世界都更加宏大,比所有的世界都更加瑰麗,所以必須有與之對應的美麗事物,那些英雄們,他們在死地里,從精神之中迸發的靈性,孱弱身軀之中所能創造的宏偉事物,絕境之中帶來的深刻奇跡,才是配得上這個世界的,最為華美的裝飾!”
“我會用歷史為這個世界增色,皇帝陛下,難道你不想嗎?你心中的愿望不正是如此嗎?”
蜘蛛似乎難得可以交流,所以絲毫不吝嗇話語。
只是皇帝微微嘆氣:“編織者,你聾了不成?”皇帝盤腿坐了下來:“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們這種人,不可以被操控。”
“可以輸,可以死,但唯獨不可以被控制。”
“否則,就算是你,我也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我成為英雄,必須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你來幫我選。”
蜘蛛默默的聽完,一邊抽絲連線,八只眼睛分別眨了眨:“正因為如此,我從未強行干涉過你的選擇,我只不過是把道路放在你的面前而已,可是你呢?”
“皇帝,這一次,你阻礙了火花的迸發,我真的很生氣,但我不想對你發火,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么嗎?”
說到這里,皇帝似乎更加氣惱了,她一拍蛛絲:“為什么?你還好意思問我?”
蜘蛛的口氣則相當的溫和:
“那個“利維婭”,有成為‘英雄’的潛質。”
“按照故事的劇本,她會在魔王城毀滅后失去一切,將所有的罪責都放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個滿心悔恨,充滿了自我毀滅傾向的人,同時她還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我很好奇,她能在接下來的故事之中綻放出怎樣的光彩,又會譜寫出一副怎樣奪目的救贖之路。”
“是沉淪下去,帶著善良與悔恨,于犧牲中升華,還是走出陰影,自黑暗里閃光,將英雄的溫暖散步開來,你知道我有多么期待那一刻嗎?”
蜘蛛的語氣帶著了些許懊惱,不過隨即恢復正常:“唉,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人類失去了一個英雄,而我則又失去了一篇華美的史詩,一切僅僅只是為了你那個不可操控的執拗想法。”
“愚蠢的大蜘蛛,難道你分不清楚什么才是最美的嗎?于自由意志之中誕生的堅定信念才是人類的美好所在,這才是人類可以創造奇跡的原因,你用這種手段得到的英雄不過是玩偶,并非真正的美麗,我這是在幫你。”皇帝似乎察覺到了眼前蜘蛛的不滿,所以撇著嘴解釋起來。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還是很生氣,你是我的盟友,為什么非得要攪亂我的計劃不可?這還不算,居然來找我的麻煩,這就不太好了吧?”蜘蛛的蛛絲朝著無限遠的天際蔓延,視線蔓延過去,蛛網交織的點上,一個個透明的繭正包裹著數以千計的“生物”。
如果有個歷史學家在這里,肯定會被嚇的半死。
一位位王國的開國帝王,一名名傳說中的偉大英雄,就這么被光繭封在其中沉睡,猶如雕塑,被人賞玩。
曾經帶著人類攻克荒野蠻族,開疆擴土的“瓦倫瑞爾王”。
挺立長槍,以凡人之身迎戰惡魔領主,青色的長槍貫破蒼穹,將諸多大魔硬生生擊墜的“擊落蒼穹之槍——拉瑞。”
行走于大地之上,游說大陸所有勢力,靠著口才與人格魅力將一場人類即將展開的大內戰化為無形的“圣徒歐肯”。
明明只是一個等級3,卻聚集了數位等級8的同伴,成功封印了元素巨靈伊格尼,并將之放逐到地獄的工匠萊特塔拉。
出身微末,最終卻成為一代大魔,有著一位高位天界使徒妻子,可以和君王把酒言歡的“拉瓦莫。”
還有無數不遜色于他們的傳奇英雄,足足可以組成一支軍團,數以千計!
他們人人都完成了難以置信的偉業,僅僅是他們本身的故事,就可以書寫成威力巨大的神器,要知道——
故事本身就是擁有力量的。
而所有人,都這么靜靜的躺在蛛網之上。
(查了血糖,已經抽血正常了,病情還沒有惡化,感覺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