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臨近黃昏。
金黃的日光照射在星楓王城之中,被一戶戶人家的煙囪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白天的商販們有說有笑的收拾東西回家,店鋪也開始關門。
之前的夜場,娼館之類的燈紅酒綠的地方早就被取締了,所以并沒有什么烏七八糟的夜生活,而且沒什么人有意見,原因很好理解。
飽受其害的民眾還沒有忘性大到這種程度,他們深知那種地方給自己帶來的苦難,就算有零星的,依然還懷念那種地方的人,也會被整體的社會輿論給壓制住,提這個肯定會被其他人敵對。
而對于貴族階層,他們也沒這個閑心,因為老貴族們在那一次政變里死的差不多了,剩下這些提拔起來的,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的,沒那么多閑心去享樂。
同時,他們身上也有許多任務,畢竟星楓王國百廢待興,實際上也沒有太多時間玩這些花的。
真正需要這種東西的,是那些富商,他們才是這種銷金窟的主力,所以這些人都被利維婭強勢壓迫下的重稅卡的死死的,她正在想辦法將這些人手里的生意與商路都奪走,把所有的商會都轉為國有。
因此,大商人們也焦頭爛額,沒什么心思尋歡作樂了。
所以,到了晚上,盡管仍有一些娛樂活動,但多半都是很正常的居民娛樂,烏煙瘴氣的地方都已經被取締了,整個星楓王城的氣氛極其健康向上,大家都在歌頌新王,認為這是一個賢明能干的國王。
不過這樣的夜晚通常不屬于利維婭,她過著自我放逐式的生活,沒有任何愛好,處理完事物之后,簡單吃點東西就會睡覺,然后第二天繼續處理那些政務。
星楓王國目前的實際統治者就是她,不管是削減貴族權力,亦或者打壓商人,將商業收歸國有,這些事情都必須她一手來完成,中間的壓力大的難以想象。
下面人的陽奉陰違,各種門道,商人們的對抗手段,新貴族們試圖穩固自己的地位,種種博弈與利益交換,那個新國王根本沒有能力解決,都得她來。
但今天晚上,她卻放下了所有工作,除了一些緊要到必須馬上回復的處理和信件,大部分工作她都放著了。
因為她在大掃除。
希德把她推出去之后,就興致盎然的開始了大掃除。
然后,利維婭才驚愕的發現,這個大小姐…居然有女仆2。
“啊?娜夏姑姑教我的啊,說是以后用得上!”希德是如此回答的。
的確,娜夏作為一位女仆9,教育4的女仆,而且還是瓦爾德公爵極其信任的副手,讓她來教導自己的女兒無可厚非。
女仆2并沒有“萬能”這個效果,那需要晉升到等級7以上才可能出現,畢竟,不是高等級女仆憑什么萬能?
不過,等級2已經擁有了很多效果,比如家務事方面的精通以及禮儀方面的知識,以及包括廚藝和雜物處理之類的能力,甚至包括會計和算賬。
在等級2的時候,這個技能的全面性就已經有所顯露了。
這時候,利維婭才開始正視這個小姑娘,恩…確實只是小姑娘,二十來歲,太年輕了。
她從未把這個姑娘放在眼里,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對這個人的印象都是“瓦爾德公爵最寵愛的幼女。”,曾經被她利用過。
靠著接近她,希德成功接觸到了帝國上層,并且影響了軍方的決策,雖然只是無關緊要的一個小決策而已,在事情成功之后,她也和所有完成目標的渣男一樣,毫不猶豫的離開,并且執行了突襲刺殺篡位者的行動。
只是,在那之后,父親似乎對她很中意,在她身上落了不少籌碼,原因嘛…估計也是因為她的身份,瓦爾德公爵最寵愛的幼女,這個身份實在是太有價值了,作為保守黨的一號人物,公爵大人所能產生的影響力是極為巨大的。
這也是她正兒八經的將其納入視野的時間點,在那之后,希德幫助了她在星楓王城立住了腳跟,隨即離開,回到了帝都。
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印象了。
對于她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利維婭第一反應是公事,可能是關于傳奇英雄們的事情,隨意立刻把自己庇護的僅有一位的傳奇英雄“疫毒”送了過去。
但之后她又找上門來,這就讓利維婭很迷茫了,這…是來尋仇的?
那也行吧,尋仇就尋仇,她本身就做好了準備,可之后的發展更詭異了,逛了逛街…她一臉糾結了半天,最后,居然來給自己打掃衛生了?
莫名其妙,不知所謂。
但很神奇的是,明明一天時間就這么浪費了,她卻沒有什么焦躁的心情。
在月光下,她坐在以前荒廢的大廳里,這里已經被打掃的干干凈凈,破碎的家具都被希德讓人搬走了,還買了新的一套,整體打掃重建花園,花了大概十個皇帝金幣,之后一周都會有人過來整理,直到徹底把這里修繕完畢。
盡管沒有整體修繕完,不過大致上是打掃干凈了。
“唉,我在想什么呢?”平時凜然帥氣的利維婭很不帥氣的揉了揉太陽穴,坐在桌子旁邊,看著不遠處的燈火。
那是廚房,希德正在里面。
她在做飯,說是不可能吃中午的剩飯。
夜還長。
在安略境內的一個旅館里,一個旅行者模樣的人,正趴在桌子上寫著什么,看起來非常的專注。
仔細一看,他原來在寫信。
他在信紙上記載道:
“10月20日于安略,尊敬的長官收。”
“從去年我接受到了您的命令開始,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年了。在這么長的時間里我一直都沒有給你們任何音信,關于來自帝國的諸多來信,我也沒有回復。甚至接到我的孩子誕生的消息時,我也沒有給你們寫信,原定的通訊魔法也被那座學校的特殊陣列截斷了,這種久不通信的狀況常常使我深感不安,但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我無法寫信,就連今天提筆我也感到非常困難,請你們諒解我。”
“我最近在安略找到了一個巡游的差事,這是依靠我的戰斗技能得來的,每天都非常忙碌,還要面臨審查,我不得不用掉了所有假期和借口,才終于脫離了因果類技能的監控,寫下了這封信。”
“以下是我對安略行省的觀察和分析,希望能夠幫到你們,并且完成我的工作。”
“安略是一個新世界。”
“對于每一個新的改進方案,會純粹從它的實際利益出發馬上進行試驗,這個方案一旦被認為是好的,差不多第二天就會立即付諸實行。在安略,一切都應該是新的,一切都應該是合理的,一切都應該是實際的,呆在這里的每一天都讓我驚嘆,如果帝都和圣城的大人物們不要弄出那么多繁文縟節,我想我們也無法做到如此快速的進步。”
“在這里,每一天都會有新的房屋被建成,新的成果被拿出,新的人才被發現,他們不計較出身,不計較血統,哪怕是魔物混血,依然可以和那些魔物新貴族的子弟在同一間教室上課,甚至可以成為朋友!”
“這是個難以置信的事情,哪怕是魔物新貴族,但那也是貴族,居然和低賤的混血成為了朋友,那和新建的學校真的非常離譜,難以置信里面究竟教的是什么課,可惜,里面的防御非常嚴密,煉金7與魔法9,外加上一大堆等級4到5的天界使徒所構筑的防線,讓我們難以接近,只能通過其他方法探知。”
“在旅行的飛艇上,我第一次遇到一大群安略人。有男有女,很親切,容易接近,談吐很直率,但偶爾會過于直率,這種姿態和他們十分自信的舉止結合,由于好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東西,所以看起來就像是一種天性,盡管安略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富人,因為這邊實際上還很貧窮,各種東西都無法自給自足,但這里的人似乎都有著相當程度的自信,以自己的能力為傲。”
“這幫人中有年輕一些的女人,給人一種天真的印象,當她們手挽著手或者挽著男子的手臂,精神飽滿地,幾乎是橫沖直撞地走在甲板上的時候,她們那種跳跳蹦蹦的步子,她們那種一陣風吹來便正正經經地按住裙子的姿態,老是讓我想起一些貴族小姐,不過實際上他們只是平民而已。”
“除了他們居民的集體風俗習慣之外,還能從我居住的旅館看出一些端倪,這里有著令人想像不到的老式的家具,帶銅環或弓形拉手的抽屜柜,這在十年前是很時髦的,在帝國只有一些鄉下人才會繼續使用,幾乎所有的用具都是過了時的。”
“到處都是這樣,椅子、桌子和衣櫥,大部分看來都像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包括街上的馬車也是舊式的,乍看起來,好像這種式樣的馬車在帝國任何一個城市里都找不到。當然,如果再靠近一點仔細看看,就會發現這種馬車是大大改進了的,很舒適,裝有很好的彈簧,特別輕便,而且是用特別結實的木料制成的,盡管有這一切改進,舊的形式卻仍然沒有動,看起來像是在舊的東西上面直接改造的。”
“我覺得這些形式代表了安略的現狀。”
“安略幾乎沒有土生土長的人,畢竟這里成立也不過數年時間,在這里出生的新生兒都還不會說話,而他們的父母都是從其他行省和王國移民過來的,包括其中一些魔物,魔物混血,新貴族,換句話說…都是在自己原本的家鄉,生活的不是很好的一群人,哪怕是魔物新貴族,他們依然在貴族圈子里不怎么受到尊重,盡管他們的確是貴族,平民人類見到他們也要恭敬的跪下行禮。”
“他們帶來的屬于自己的東西,那些過時了的東西,然后因為安略的貧窮而無法更換新的,只能就地改造改造繼續用,后來形成了風潮,以至于自己生產新的,也生產和制造成這個樣子。”
“這就是安略的現狀,一幫在自己家鄉不受待見的,過時的人,在這個嶄新的處女地上煥發出了嶄新的生機和力量,真的很奇妙,我難以想象魔物之王…哦不對,安略伯爵是如何做到這點的?”
“不管如何,他的確是個有手腕的大人物,這句是廢話,如果不是的話,他就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內從帝國的階下囚搖身一變成為如今的安略伯爵,頂級貴族,大權在握,甚至還成為了冥河水廠的督建,未來絕對可以憑借這件事攫取大量的利益,甚至在帝國頂層站穩腳跟,并且將他所擁有話語權的魔物新黨建設的更加龐大,但這也證明了我們最初的猜測,他并沒有在安略這塊地方投入太多的精力。”
“他毫不猶豫的前往了地獄,只留下了圣龍伊蓮這一個后手,我完全有理由可以相信他并不在乎這塊荒地,這肯定只是他用來進入帝國高層的手段而已。”
“以上,就是我的所有匯報,一些數據上的東西我放在了隨信附件中,那是按三號密碼制成的表格,請查收。”
“隨著這封信到來的應該還有一筆款項的收款憑證,很抱歉,因為目前所在的地區,沒有銀行或者輝光之廳的代理人,安略在這方面管控的很嚴,所以我不能簽發收款的支票,所以請勞煩您在出納處幫我將我在安略行動的報酬寄送給我的妻子,應該是總共十五枚皇帝金幣左右。”
“如您所知,我的孩子已經出生了,她一定十分需要這筆錢,勞煩您走一趟,您可以取走一枚金幣作為酬勞。”
“問候您的夫人和孩子們。”
接著,寫上落款,裝進信封。
最后,他在信上打上了火印和標簽,匆匆走到樓下,投送到了信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