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離開了,似乎代表了教會的態度。
那個渾身上下都是煉金義肢的老人則咋咋了嘴,似乎對這個態度很不滿意。
但他最后還是選擇離開,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真不像個活人…”
是啊,真不像個活人。
活人,自然有活人的欲望和缺點。
但眼前這個所謂圣女,像是個精美的藝術品,是世人對女性美好想法概念的堆積,空有完美,半點沒有生氣。
評價完之后,他從身體里拿出一塊晶體,小指頭大小,似乎是遠程通訊用的,輕敲幾下,然后塞進耳朵里。
“喂?長者嗎?嗯,是我,你之前拜托我那件事辦妥了,恩,這邊的古代傳奇都收集起來了,我還借他們的名義滅掉了第三師團大概四分之一的兵力吧,現在我得走了,不然他們包上來我鐵定被圍殺。”
“哈哈,咱們什么關系啊,不用說謝,對了,這邊和你說個事情,我收尾的時候,撞見了教會圣女。”
“哪個圣女?就是用著創生圣言,然后假裝自己在唱歌那個,等等,你這意思是還有其他圣女?你這藏B老孫子還有多少事兒瞞著?”
“行了,涉及到秘密我就不問了,不和你多扯了,事情辦完,你答應我的,安略那邊那個圣骸你幫我盯著點,煉金8…嘖,他也配?”
話語絮絮叨叨,卻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第三師團真的死了這么多人嗎?
當然不是,實際上被殺掉的只是一個團,包括死傷的平民和野獸一共萬把人,真正的軍隊不超過三千。
不過,帝國第三師團很快就會發現,一場可怖的瘟疫將會借助尸體蔓延到整個軍團之中,在他們反應過來尋找醫師和治療職業者之前,奪走大概四分之一士兵與軍官的生命。
煉金術師可不光只會煉制藥水或者制造魔法裝備。
只會打鐵的那叫工匠,煉制藥水的是藥劑師,而煉金術師則可以做到更厲害的事情。
世界之中暗流涌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比如希德。
距離魔物之王離開已經過去了半年還多了,傳奇英雄們的第一波爆發潮已經結束,太張揚的多半都死了,剩下基本都已經隱藏能力,偃旗息鼓,或者投靠一方勢力,暫時隱忍。
最囂張最強大的那些人,譬如“擊落蒼穹之槍,拉瑞”。
這位一人之力打碎了數十位等級8的大魔圍攻的英雄,實力相當驚人,雖然仍舊是等級8,但恐怕有些水貨等級9都不是他的對手,僅僅是因為他的技能太強,所以晉升極為困難,這才仍然卡在等級8的臨界點上。
但這次,僅僅是因為再次因為義憤,他出手誅滅了害苦了一整個城市居民的貴族家族,將其滅族,隨后便死在趕來的不朽者劍下。
無論你是什么英雄,無論你留下的傳說多么宏大英偉,在那一劍下,所有的傳說都會灰飛煙滅,渣滓都剩不下。
這些英雄,為了心中的信念,盡管有的正義有的邪惡,無一不是傾其所有,豁出生命,戰斗至最后一刻,拼的肝腦涂地燃盡一切。
但從始至終,他們都只不過是在命運編織者的蛛網里玩闖關游戲而已。
如今,他們終于步入了真正的世界,面對卻是不朽者。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敵得過她,這位從帝國建國之初就已經鎮守在這個國度之中的可怕存在就是帝國的守護神,帝國的貴族們可怕,軍隊可怕,經濟攻勢可怕,但在其他種族看來,都比不過不朽者一人一劍。
所以剩下的英雄們都學乖了,他們都沒有再露頭。
半年的時間過去,一切都在按部就班。
而希德,這時候來到了星楓王城。
她和她的兵團也出現在了這里,明面上的原因很簡單,她是來這里修整的,這支兵團剛剛在附近和一位傳說英雄交手,擊殺了對方,但損失不小,需要修整。
不過實際上,她只是又接納了一位英雄而已,這半年時間,或者是聽聞消息自己來投靠,或許是路上無意之間撞見,或許是接到了圍剿任務暗中收編,總而言之,她已經庇護了不少古代英雄們。
數量足足有九十位,接近落地的十分之一了。
這九十位英雄隱姓埋名,有的在帝國的名單上已經被記錄死亡,剩下的也都已經改頭換面,現在統一的身份是希德的護衛。
終于來到了星楓王城,希德得到了國王的允許,得以駐扎在這里補充各類物資,而她本人,也早已來到了城市中心。
現在的星楓王城…出乎意料的興盛。
一年前,這里曾經發生過一次慘烈的政變,王國高層十不存一,一位年輕的小王子展現出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狠辣,直接弒父篡位,干掉了所有的兄弟以及那些不支持自己的人,清洗朝野,最終成為了星楓國王。
而在那之后,他更是直接廢掉了以前那些家族,著力培養了一批忠于他的新貴族,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手腕,震懾外敵,鎮壓國內反抗力量,讓星紡王國的國力逐漸恢復,甚至可以說的上是蒸蒸日上!
原因也很簡單——
現在的星楓王城,很繁華,往日的黑幫已經消失無蹤,人民談不上安居樂業,但也算是生活有了奔頭,沒有了往日的貴族與黑幫,生活之中的一大塊陰云就此驅散。
不是人人都有好日子過,但愿意勞動的人肯定不會吃到苦果。
街上熙熙攘攘,人們臉上充滿了活力,沒有黑幫的逼迫,沒有貴族的壓榨,自家的漂亮女兒不會被在街上被強行擄走送到某個人的床上,不會因為生意好就被幾十個大漢堵門要保護費,不會走在街上就被偷錢。
治安好了,那么很多東西自然就都好了。
天氣晴朗極了,陽光甚至到了刺眼的地步,又是美好的一天。
“希望一直都是這樣吧。”走在街上,希德自言自語道。
她知道所有內幕,所以看見這樣的場景,忍不住感慨。
這就是她想看見的一幕,和數年前,她被魔物之王強迫來到星楓王城之時看見的場景相比,明明沒有過多久,一切卻堪稱改天換地。
而這只是開始,魔物之王口中的世界,要遠比這個好得多。
他是對的。
希德一身常服,走在街上,買了些炸肉排,小口小口的吃著,她的半精靈耳朵很顯眼,但也沒什么人過來招惹。
現在王城的執法者可不是鬧著玩的,和以前那幫用錢就能買通的貨色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就在這個時候,希德突然感覺到有一股視線盯著自己。
她立刻轉身,看向聲音發出來的地方。
那里有一個小販,正在販賣草藥,應該是在野外采集的,草藥成色很好,都很新鮮,這個人帶著眼鏡,顯得文質彬彬,不過臉上卻有貧窮刻下的皺紋,怎么看都是一個普通的采藥人,背著自己的背簍正在買藥。
看見了希德的動作,他快步走上來,熱情的說道:“小姐,剛剛吃完油膩的東西,要來一些一枝香嗎?又叫藿香薊,可以清理膽汁道,幫助消化。”
“作為一個小販,你懂的還真不少。”希德皺眉說道。
這人…是在故意表達什么?
“給我要一些,研磨成汁,我要帶走。”希德說道。
“好的,先生,不過我這里沒有研磨工具,能和我去一趟里面嗎?”小販指了指身后的小巷子:“我在里面安了家。”
“當然,我不介意。”希德帶著伊普走進其中。
小巷子里有一股霉味,繼續往里走可以看見一個帳篷,再走近一些,霉味就消失了,帳篷里甚至還有點香味。
“靠這邊點會比較好聞,我在這里放了一些科維茉莉,還有點碎木屑,奈澤的玫瑰花瓣,用麝香混合起來,可以有效祛除小巷子里的味道。”那個小販說道,接著蹲了下來,一邊研磨草藥,一邊問道:“那么,可以問問嗎?堂堂公爵之女,為什么要跑到這種地方來?我都已經躲到這里來了,你們還要追我到死嗎?”
“恩,普通的小販,你又是哪位傳奇英雄?”希德不動聲色,對方直接找到自己來,明顯是有目的的。
“當小販之前,我是一位醫生,略通一些草藥和符文學,現在書上記載的我的稱號是‘疫毒’。”對方壓低聲音說道。
希德了然了。
“疫毒”德克特,數百年前的一位用毒大師,以及醫療圣手,最著名的事跡是曾經做出流毒千里的事情,將一片生機盎然的平原變成寸草不生的毒地,光是走在上面就會中毒而死,因此被稱為“疫毒”。
但同時,他也挽救過不止一場席卷整個王國的大瘟疫,好人壞人,很難說,似乎他只是看心情。
“你怎么會來找我?你不怕死嗎?你們這種人,要藏就好好藏起來,何必冒頭出來找我?”希德在小巷子里,雙手抱胸,靠在墻上。
她看似很放松,但實際上已經全神貫注,隨時都準備跑了。
來者不善…
“和你見面有多危險我清楚,但我也是迫不得已。”疫毒說著,站起身來。
希德立刻握住了腰間的長劍。
但只看見疫毒拿起藿香薊的汁液:“承蒙回顧,十五個銅板,解油膩,通腸潤便。”
“堂堂‘疫毒大師’也在乎這十五個銅板?”希德接過草藥。
她并不怕中毒,作為瓦爾德公爵最寵愛的女兒,她的身上可是備著不少等級9的醫療職業者炮制的藥劑,人民幣玩家說的就是她。
天材地寶,神兵利器,無敵鎧甲,萬能神藥,都和不要錢一樣,大把大把的往包里裝。
但對面一位敵友不明的等級8,始終還是要保持警惕的。
“以前是大師,現在不是了,快付錢!你自己說要的。”疫毒催促道。
希德掏出一枚金幣,丟了過去:“不用找了,還是說說你的來意吧。”
“找還是要找的,我是賣藥,又不是乞討。”疫毒收起錢,從背簍里翻找了好一會,總算湊了一大袋子錢,外加幾根草藥給希德。
這一袋子錢零零碎碎,磕磕巴巴的的,全是零錢,而且都是很多劃痕的老錢,但加起來也找不起一枚皇帝金幣,所以他還補償了幾顆草藥:“找不開啊,不過這幾株水染草補齊之后肯定夠了,這玩意兒可是我最值錢的貨了。”
收起那一堆零碎錢,希德越來越不解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簡單啊,我聽說,你在庇護我們這些人,所以我來找你。”疫毒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至于這個,我的個人習慣而已,生意歸生意,一碼是一碼,不用在意太多,我現在窮是窮了點,也不敢抬頭做人,但信用總是要有的嘛。”他笑著說道。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可以去我的兵團里報道,你能主動找上我,說明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吧?”希德沒有放棄警惕。
“嗯,得到你的許可之后,我就會去你的兵團,可以給我個隨軍醫生什么的職務,我來就這么簡單,沒有你想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就過去了。”疫毒說完,收拾起自己的小背簍,還是那么狼狽的模樣,走出了小巷。
只是,還沒有走出去的時候,他轉過身:“對了,忘了說一件事了,來投靠你這件事,是一個叫利維婭的人告訴我的,她好像是這個王國的貴族。”
希德深呼吸,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這次來,就是來找她的。”
“看來你們認識,那我就不妨礙你們了,走了。”他說完,融入了人群。
不管怎么看,這都只是一個賣草藥的普通人而已。
而希德則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因為…利維婭已經知道自己來了,這個人,就是她的善意。
腳步加快,一不注意就跑了起來,不再關注周圍的人,也不再思考那些讓人頭疼的兵團事務與未來。
腳步愈發輕快,心情也逐漸高漲,一直到…穿過人流,穿過大街,終于見到了那個人。
一如既往的冷冽容貌。
高挑的身材,沒什么表情的臉,穿著男裝,有一種中性美,甚至很難分清楚她究竟是帥氣還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