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了趙宇之后,李介又令當地官府出資,原價補貼了因為趙宇的胡為而被征收來的百姓的物品。
這件事才算作罷。
要不是李介看著北海郡確實比較繁榮,治理地還算不錯,恐怕趙宇就不是丟官這么簡單的了。
但這也多少連累到了史群。
這不,史群就被李介拖去親切地問話了。
此時,他們正在離開北海郡城,前往炎縣的路上,李介親切地邀請史群和金沛與他同乘龍輦。
史群受寵若驚,再三推辭。
要知道,同乘龍輦,這可是一項天大的殊榮。平日里,也只有金沛這個皇帝的小舅子能享受到這份待遇。
李介命金沛將他拖上來,笑道:“史卿乃建興朝第一重臣,子豐也對朕是忠心耿耿。同車相乘,除了你,還有誰有這資格?”
和顏悅色的話語,卻讓史群當場流下冷汗。
這一次的驚恐比先前在山海關時更加。
李介這話,表面上是在推崇他,但潛臺詞卻是:你是太上皇的人,子豐是我的人。
“唉,此次朕處理了元宏,史卿也別忘心里去。”李介嘆了口氣,道,“我朝初創,根基不穩,民眾疾苦。若是地方官再不體恤民情,傾覆之日不遠啊!”
史群小心翼翼道:“陛下處理的極是。臣深知我朝的艱難,前年旱災,要不是有當初前周留下的幾個大糧倉,恐怕百姓之力如地底熔漿,一旦壓迫過甚,強盛如前周,毀滅也只在旦夕之間。”
“史卿說得好哇!”李介點頭贊嘆道。
拋去個人情感,史群的能力還是讓他非常認同的。尚書令這個職位,不要求你有多大的本事,但一定要有足夠的統籌能力,要足夠圓滑,能協調各方就好了。
“元宏這人,雖然盡職盡責,能力也不差,但卻未免有些迂腐,食古不化,被前周的官風影響太深了些。朕罷免了他,也是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史群點頭:“臣一定嚴加管教,不負陛下期望。”
對于他來說,自己的女婿趙元宏被罷免一事,問題并不大。只要自己這個尚書令的位置坐得穩,再上來也是遲早的事情。
“嗯,很好,”李介突然問道,“史卿啊,元宏是你二女婿吧?你家中有幾個女兒?”
史群心中咯噔一下,笑容也變得勉強起來:“臣家中有三個女兒,二女嫁給了元宏。”
“大女兒呢?”李介笑道。
史群心中愈發覺得不妙,但只好跟著答道:“大女嫁給了顏明志的三兒子。”
顏明志是李介的心腹愛將,死忠于李介,曾數次救李介于危難之間。現在在皇城禁衛軍中當值,負責京師的防務。
自己的女兒嫁給了顏明志的兒子,李介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史群心中的不妙越來越強烈。
李介點點頭:“那三女兒呢?”
“呃”史群的臉倏地漲紅,訥訥難言。
這時,金沛附耳道:“陛下,史三小姐數年前下落不明了。”
“哦?”李介挑了挑眉,奇道,“下落不明?可是糟了什么不測?”
史群無可奈何,事到如今,他哪里還不明白李介是什么意思,但也只好低聲回道:“臣的三女兒數年前被一個僧人蠱惑,竟與其私奔臣曾經派人追查,但事關體面,不好大肆宣揚。”
李介愣了愣,勃然大怒:“哪里來的妖僧,竟然誘騙官家小姐?”
史群早已急得滿頭大汗,老臉通紅:“臣臣不知他的法名。當日臣家里做法事,請了幾位僧人,這個僧人也混在其中,不知怎么就唉。”
他嘴唇顫抖,顯然不愿意多說自己丑事。
李介體諒地點點頭,也不再追問。
史群臉上一副羞怒的樣子,心中卻如攻城戰時催命的大鼓,“咚咚咚”的聲音幾乎傳出胸腔。
他腦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廣賢啊廣賢,若是全盤大計因你而毀,老夫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罷免北海郡郡守趙宇的公文一路傳發,引來了沿途各郡縣的震動。
幾家歡喜幾家愁,炎縣縣令鄧宰卻是手舞足蹈、眉開眼笑,他一進后宅,就將白玲瓏的曼妙身軀緊緊抱在懷中,嚷嚷道:“夫人啊夫人,果然還是你的主意高啊!”
白玲瓏正在往手指甲上涂蔻丹,被他一打攪,差點沾到了手上,聽到這話,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問道:“相公怎么這么高興?”
鄧宰哈哈大笑:“能不高興嘛!要是依了先前同僚和豪紳的主意,在城中大搞接駕之事,陛下又崇尚節儉,這不是撞槍口上了嘛?還是你的主意好,讓陛下住到興殷寺,嘿嘿,風水好,環境好,這名兒的寓意啊,也是一頂一的好興殷,興殷,陛下一定會龍顏大悅的!”
白玲瓏含笑地望著他,心中卻是一陣陣的刺痛。
這真是一段孽緣!
或許她和崔玨的結合,就是一個錯誤。
崔玨他拆散了她們原來的家,現在又想拆散她現在的家。
她是在把這個老實憨厚的男人,一步一步推進那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啊!
“那,不是挺好的么?相公也省心了”白玲瓏強笑道。
“嗯,夫人,我再和你說件事,”鄧宰抱著白玲瓏坐到床榻上,悄聲道,“據說陛下在山海關遇到鬼了!”
“鬼?”白玲瓏愕然。
“沒錯,”鄧宰悄悄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接過圣駕的同僚說,陛下近幾日一直陰沉著臉,讓我接駕的時候千萬注意。”
“好在我有娘子的妙計!”說著,他突然又眉飛色舞了起來,卻沒注意到白玲瓏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陛下的圣駕已經到了城外,我這就去接駕。你和佩蘭在家里可一定要吃好喝好,千萬別讓我擔心。”
說完,他把一臉迷茫不知所措的白玲瓏放在床榻上,自己樂滋滋地出門去了。
鄧宰這一走,整個鄧府都仿佛一下子變成了冰窟,戚戚冷冷的。
白玲瓏枯坐著,一遍一遍,不停地責問自己:“我真的要毀了這個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