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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支線--勛陽

  湖廣,勛陽府。

  這個在湖廣地界存在感不算太大的府城,今日迎來了一個貴人。

  一輛六馬并驅的豪華車輅緩緩駛近,車前車后,簇擁著數以百計相貌堂堂,身姿拔碩的西廠番子和錦衣衛,若是不知道的人,僅看這輛馬車的規格,還會以為是當朝首輔許不忌來了呢。

  但車轅上立著的大旗,卻讓湖廣這地界的官員看到后,更加緊張。

  御前司總管,孫!

  這旗號,對地方的官員來說,可比許不忌的首輔大旗更有含金量。

  畢竟,作為御前司總管太監的孫雙喜可不僅僅是天子近臣,他主管的御前司也是大明權力機構中極具有實權的單位之一,旗下領導著的可是錦衣衛和西廠兩大特務機關。

  大明二十幾個省、直轄府,哪里沒有錦衣衛或者西廠的分支機構?

  勛陽府當地的地方官早早就得了信,雙喜人還沒到,一大早勛陽府政商兩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開始在府城門外候著了。

  這見到了正主,也顧不得一上午守著的勞累,個個臉上憊色一掃而空,霎時間便只剩下燦爛的諂媚笑意。

  “下官勛陽知府柳志信攜勛陽上下恭迎孫公公回鄉省親,問公公安好。”

  柳志信在車外的一聲呼喚,生動演繹了什么叫在權力面前,一切都得讓路。

  就迎候的排場這一塊,勛陽府絕對是拿出了最高規格的。

  不過回應勛陽上下的,只是從這車輅內走出一個年歲不過十五六的小宦官,替雙喜傳了話:“公公乏了,這迎候的過場就不參加了,柳府尊上車來敘吧,其他人都散了各述其職去。”

  一腔熱忱連個正主都沒能見到,大家伙當然是不太樂意的,但是也無可奈何,只能艷羨的看著柳志信興高采烈的攀登上車。

  車隊,從兩列迎候的人群中緩緩駛過,進入了堪稱戒嚴狀態的勛陽府城內。

  “近鄉情更怯啊。”

  車內,慵懶側躺在榻上的雙喜吃著水果,面對柳志信的問好,嘆了口氣:“咱家二十多年都沒有回來了,說實話,如果這次不是不得已,咱家也是不打算回來了,畢竟誰讓咱家是個太監,無法誕育子嗣,實無顏到父母墳前祭拜啊。”

  這話說的隨意,卻讓柳志信有些緊張的額頭冒汗,急忙開口道罪:“公公容稟,尊父母遷墳的事,本來咱們這當地就可以辦好,不想勞您貴體親來,實在是公公您那幾位叔伯家兄弟的口開的太大,下官做不動主。”

  見雙喜沒有開腔,柳志信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下官已經批了咱們勛陽最好的風水寶地,近便還有一座香火名觀,一應遷墳的花費,自然也是不用公公家里操心的,但您那幾位叔伯兄弟,他們不僅不想花錢,還張口要錢。

  通路的事,他到底不是下官說了算,這是工部主建,湖廣、江西兩省建設司承建的,下官已經向藩臺做了匯報,是藩臺不同意。”

  “是嗎,那倒是不能怪你。”

  靜默中,雙喜總算是開了口:“要多少錢啊,如此為難。”

  “十、十個億。”柳志信咽了口唾沫:“恕下官直言,這筆數字太高了。”

  “嗯?”

  雙喜瞥了一眼,直嚇的柳志信險些魂不附體,馬上閉嘴。

  “高嗎?”呵呵一笑,聲音有些清冷:“湖廣去年的公費開銷內閣核數是三十億,實際支出五十五億,超支了二十五個億。

  去年湖廣修水利修路,向內閣申報了四十億的經費,但實際上的總體工程只是老化嚴重的一段進行修補,整體大部分壓根沒動。

  為了補財政支出這一塊的虧空,湖廣上下怕是也操碎了心吧,好啊,吃吃喝喝都能花五十多個億,怎么到了咱家這,十個億都訴苦說沒有了。”

  眼么前,柳志信汗透重襟,腿肚子都哆嗦了起來。

  這才想起,眼前這位,可是天下頭號特務頭子。

  “咱家父母可憐吶,本就是被喪盡天良的奸官逼死的,想不到這死了幾十年,還得給你們這些當官的讓路,你們這是準備把咱家爹娘給挫骨揚灰了?”

  話音堪堪落下,柳志信這邊已經噗通一聲跪下,整個人哆嗦成一團,連連頓首:“公公明鑒,跟下官無關,跟下官無關啊。下官一直都是力主在此事上為公公效力,不想勞公公尊駕受這千里勞頓的。”

  俯瞰著、睥睨著柳志信這一出表現,雙喜冷笑一聲,仍是冷言冷語:“你們這群做官的,別的本事沒有,推責任踢皮球那是個頂個的好手,依咱家看,還穿什么飛禽走獸,束什么衣冠頂戴,都去參加國家隊踢球多好啊。”

  說罷了,話鋒又一轉,道:“罷了,咱家不想跟你計較,上完墳祭拜罷父母,咱家就得緊著時間去西安伺候皇爺,不想跟你們在這里糾纏。”

  一句話,頓時讓柳志信如蒙大赦,長出一口氣:“請公公放心,此事下官一定盡快上稟藩臺,妥善處理。”

  這句妥善處理,便是認頭了這十個億的遷墳補償。

  天價又如何,不合理又如何。

  比起湖廣官場上下幾十頂官帽子,擠一擠十個億總是拿的出來。

  “嗯,你退下吧,把我那幾個叔伯兄弟叫過來。”

  柳志信總算是踏實了下來,一迭聲的謝恩后告退,不多時,這車輅上又登了幾個中年男子,個個衣著光鮮,挺胸凸肚。

  一上得車來,都規規矩矩的向雙喜問好,或喊兄長或親昵的叫聲宣弟。

  面對了自家兄弟,雙喜總算改躺為坐,親昵的招呼幾人落座。

  寒暄一陣后才開口問道幾人近況如何。

  “托您的福,總算還過得去。”

  幾人謙遜,簡要的說了一下近況。

  原來,這幾人眼下都是勛陽乃至湖廣地界有頭有臉的商人了。

  或做承包工程的開發商,或是搞鹽糧漕運,最厲害的,更是開了大小十幾個廠。

  “堂哥的買賣做的挺好。”雙喜看向其中一人,笑瞇瞇說道:“聽說,連漢陽的鍛鋼廠都有了股份。”

  孫路嘿嘿一笑:“一點點,一點點。”

  “撤出來吧。”

  一句話,讓孫路愕然。

  為了入這漢陽鍛鋼廠的股,他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前期都不知道砸進了多少銀子來疏通門路找關系,這還是靠著跟雙喜的親戚關系,才擠破頭占了一點。

  現在雙喜竟然讓他撤出來?

  從心里來說,孫路當然不愿意,但他沒敢問,糾結了半天嘆口氣誒了一聲。

  “還有,眼下江南地界打擊工會,湖廣亦如此,聽說你們都覺得很高興。”

  幾人面面相覷,還是孫路應了一句:“這不是好事嗎,以前工會還在的時候,哥哥我這些廠子可沒少給我添堵,生怕再出現做工時死傷的情況,不然,本來該賠八十萬都得賠一兩百萬。”

  “是啊是啊。”

  一旁蓋樓的開發商兄弟也接了嘴:“就說這工地施工蓋樓,出現意外那都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天底下賺錢哪有輕松的,死了叫點背。

  當兵打仗還得死人呢,撫恤金現在不也才提到一千兩嗎,折算過來也才一百萬。憑什么到咱們這都得一百多甚至兩百萬。而自打工會沒了,少賠不少錢呢。”

  等這些個兄弟嘰嘰喳喳的念叨完,雙喜才開口:“工會確實有一些裹眾要挾的行為,也確實做出不合理的事情,但是,該怎么賠有法律上明確的具體數額,你們不能比這少,盡量呢能多掏就多掏一點。

  還有,如果再有類似的組織出現,別管、別動,裝看不見,更別報告官府,記住了嗎。”

  兄弟幾人都不明就里,遇到了裝瞎?

  “可是工會的存在,會危害我們的利益......”

  話都沒說完,就對上了雙喜冰冷的眼神,耳邊,一句話響起。

  “如果你連明早的太陽都看不到,明晚上吃什么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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