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大明初代戰神、洪武朝最佳男演員獲獎者、正統皇帝朱祁鎮的靈魂導師、建文朝施瓦辛格、南京金川門首席城門官李景隆同志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自打頭上這位建文皇帝登基之后,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有這種坐臥難安的不舒適。
新帝寬仁,不喜猜忌。
在京的宗親、武勛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除了一個月一次的大朝會,李景隆會跑到奉天殿當幾個時辰的木頭之外,平素里就是在這南京城里享福。
他爹給他留的家底可是殷厚的很,光爵俸田就數萬畝不止,這些年陸續賣了不少,效法皇商,武勛們也牽頭搞了一個商會,賺的銀子不算多,但每天燈紅酒綠倒也足夠。
沒道理在這個節骨眼針芒刺背。
“曹國公,陛下傳召,宣您往武英殿面圣。”
自大內趕來的小宦官,讓李景隆心里的陰霾感再次無限放大。
對著銅鏡端肅衣冠,看著自己這張白皙的俊臉,李景隆眉關緊鎖。
國朝有事,大事皇帝歷來只找內閣和朱棣、徐輝祖等人商議,小事,皇帝也沒有小事。
這么多年來,還是我李景隆為數不多被皇帝單獨召見。
難不成是前些日子彈劾馬大軍的奏本讓皇帝恍然大悟,決定要對我李景隆委以重任?
這就對了嘛,論統兵的才能,我李景隆才是做大元帥的最好人選。
管他西南群山、西北戈壁、海波萬里。
就沒有我李景隆打不贏的仗!
念及至此,李景隆頓覺一陣胸腔燙熱,這腰板再次直了幾分。
在武英殿見到朱允炆的時候調門都高了幾度。
“臣李景隆參見吾皇圣躬金安。”
武英殿里的環境比不上奉天、文華兩殿,這里是當年太祖北伐時的指揮營,到處掛滿了堪輿圖和太祖曾經穿過的戰甲,充滿了蕭瑟肅殺的疆場之氣。
在這么一個所在,朱允炆自然是坐不住的,他正守在西北的沙盤旁發呆,李景隆這一嗓子委實嚇了他一跳。
“曹國公來了,快來,跟朕一道看看這西北的地貌。”
皇帝果然是打算重用我李景隆!
老李同志心頭狂喜,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朱允炆跟前,探頭探腦的瞅了兩眼,而后便急不可耐的請纓道。
“出了河西走廊,便是東察合臺,這里環山相抱,有沙漠、盆地、江流,與行軍頗為不順,不過同樣因此,東察合臺汗國的幾個重要城市都集中在哈密衛往西,也就是他們的亦力把里本部,南下過了天山山麓,便是葉爾羌,是他們察合臺汗國最早的國都。
臣對這些了然與胸,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臣自幼苦讀軍略兵書、熟知邊疆地貌,陛下欲征西北,臣敢立軍令狀,不破亦力把里、葉爾羌,絕不回轉。”
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說的朱允炆目瞪口呆,連連上下打量起李景隆來。
“卿,是不是誤會了朕的意思,楚王的中軍旬日前就已經北上了。
不過只是順道看看罷了,既然西北的地貌曹國公都了然,那就不看了,走,跟朕一道喝杯茶。”
李景隆的臉騰一下就燒紅了。
表錯情了,好尷尬啊。
“朕此番召卿來,是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想要委于卿來辦,而且,非卿不可。”
剛才的尷尬頓時煙消云散,李景隆再次挺起胸膛,容光煥發。
“陛下言重,但有驅使,臣必效死命。”
朱允炆忙笑著擺手虛壓:“沒有那么嚴重,就是關于軍紀軍法的事。
曹國公前些日子呈遞的奏本朕看了,深以為然,謂左右云,料軍紀之內務,國朝無出曹國公之右者。
西南系就是因為軍紀渙散,才出了馬大軍這么一個狂妄之徒。
為保將來此間之事不再迭出,朕決意好好的整肅一次軍隊的軍紀作風,這事,非卿這個提倡者莫屬啊。”
李景隆很是興奮,連連點頭如搗蒜。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草莽之人僥幸立了尺寸之功,就敢妄自尊大,行僭越之舉,就是因為軍紀散漫所致。
臣有感于此,才上書直言。
非臣與那定南侯不合,實是為國朝根基考慮,陛下慧眼如炬,一下就看透臣之本心,臣榮幸至極。”
倒是拍的一手好馬屁。
朱允炆含笑點頭,這個姿態更是給了李景隆莫大的鼓勵。
“曹國公憂心軍務,是五軍府的楷模,魏國公不在朝,上下一應事務都賴卿操持了。
朕不通行伍,軍紀渙散如何整風,還是想曹國公多多費心。
不過有了馬大軍這個例子在,朕覺得啊,將來行伍之中,宿夜聚賭、結伴入城逛窯子這種行為那是斷然不可再有了。
另外,當兵就好好當兵,不應該還插手地方的政務之事,這就是僭越。
所以各省的都司也要自我約束,不要在出現時逢年假,各百戶所的官兵成群結伴回鄉時耀武揚威、招搖過市的情況,白白折損了當年抗洪時在百姓眼中留下的光輝形象。
朕能想到的不多,其他的地方,還望曹國公再附充些,盡快完善后,與邊疆、各省都司好好傳達一番,將來但凡有這些般違反軍紀條例的行為,該怎么處罰,也由曹國公擬個章程。”
李景隆頓時傻了眼!
這么一通下來,還是當兵嗎?
什么樣的人選擇當兵,還不是打小野慣了,好勇斗狠,不服管教,窮困潦倒讀不起書才當的兵,只有軍營才是屬于他們的小世界。
平素里訓練一天,下了值躲營帳里,哥幾個聚在一起賭骰子耍耍錢,每個月放那么一天閑假進城嫖個娼,再不濟也能就近的村落踹個寡婦門。
穿著身軍爺的甲胄,那些斗大字不識的村民屁也不敢放。
完事后扔一角碎銀子,這事也就罷了。
幾千年來,當兵的都這樣,到了建文朝,很多的毛病已經改了不少。
甚至連抗洪搶險這種事都出了,皇帝咋想的。
“陛下,其他的都好說,這戒賭、戒嫖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李景隆喪著臉,苦苦爭取道:“軍營本就枯燥苦寒,當兵的操練一天,還要站崗值哨,就這么一些個小樂子,砍掉了,積郁在胸,時間長了可是會營嘯的。”
大明又沒有電視手機,沒有綜藝娛樂節目,就連大家耳熟能詳的拉練唱歌項目都沒有,生活那個單調,可謂乏善可陳。
“朕沒有說戒,是限。”
朱允炆強調了一遍:“在軍營內不允許聚賭,包括休假時,也不允許成群結隊的外出參賭、嫖宿、飲酒。
朕也是男人,也知道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飲酒過量會鬧出什么事來。
不說西南渙散之地,連北平、遼東都時常出現醉酒士卒聚眾斗毆,致地方出現傷亡的事件來。
在那福建、浙江,竟然還有一群大頭兵為了爭嫖,把人嫖客打殘的行為。
說到底,一是酒精惹禍,二一個,就是腦子里沒有軍紀、軍法。
認為只要打仗勇敢、不怕死、不臨陣脫逃,平素里不欺壓百姓、不橫行鄉里,就不屬于觸動軍法。
沒錯,軍法確實需要,但軍紀一樣必不可少,曹國公以為然否?”
李景隆頓時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自己好像被皇帝給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