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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西南之戰(三)

  陳春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從軍以來第一次殺人,竟然是親手格斃了自己的同袍戰友!

  山地軍挺進麓川腹地,化整為零的直奔安南國殺去,險山密林之中,大軍一度陷入無食無水的田地,只能靠著野果、河水、野草充饑,偶爾有幾個也是山民出身的兵打了幾只野兔,但根本不夠分食得。

  有嘴饞、餓的不行的抓了幾只老鼠、蛇之類的野味,結果吃完之后神志不清,傷害同袍,陳春生只好忍著淚揮刀砍死了犯病的戰友。

  “再有嘴饞控制不住自己亂吃野味,害人害己的,一律軍法處置!”

  陳春生紅著眼喝罵,“可別怪我沒警告你們,戰死了、餓死了都是我大明的英烈,朝廷有五十兩的撫恤銀子,犯了軍法被砍得,可什么都沒有!”

  百十來號人噤若寒蟬,有幾個趕緊偷偷扔下懷里揣著的死耗子,跟著陳春生繼續在山野里摸索前進。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在一處依山傍水之地,隊伍一出密林,便看到了不遠處山腳下有一片伴居的村落。

  “百戶,有耕牛!”

  眼尖的爬上樹看了半天,沖陳春生報喜,“大概三十多戶。”

  陳春生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把火槍挎到背后,抽出腰間短刀,“摸過去。”

  百來號人躡手躡腳的靠近,幾個眼力好的不時爬上大樹觀察,再三確定村子里不像有藏兵之后,陳春生這才一躍而起,“干!兄弟們有飯吃了!”

  都是年輕體壯的小伙子,這會餓的眼珠子都紅了,聞言頓時嗷嗷直叫,驚起一片飛鳥,也引起了不遠處村落村民的注意。

  “嗚哩哇啦。”

  土著的話陳春生聽不懂,但這群土著并沒有想象那般拿起鐮刀鋤頭的反抗,而是跪在田壟里一個勁的磕頭,看起來,應該是求饒。

  “媽的,都是什么鳥語。”

  陳春生摘下一個村民腰間的水壺,仰起脖子痛快的牛飲一氣,“誰他媽會說我大明話!都不會的話,我可不客氣了。”

  十幾個村民互相看看,然后有個老頭哆里哆嗦的站起來,“俺會,俺會。”

  “會也沒讓你站起來。”有看管的兵一腳踹倒老頭,“跪著說就行。”

  陳春生瞪了那兵一眼,走過去拉起老頭,“你會我大明話?”

  “會,會點。”

  老頭忙點頭,“俺早年想去云南考秀才,讀過幾本書。”

  陳春生樂了,“嘿,哥幾個看到沒有,這安南人還想當咱大明的官吶。”

  老頭諂媚的陪笑,“天朝上國,自然心向往之。”

  安南國自有建制、國體以來,幾百年里嚴格來說都是華夏最忠心的屬國之一,安南國無論如何改朝換代,從宋朝始的李越王朝到現在的陳越王朝,都以獲得中原天朝冊封為殊榮。

  對安南國來說,獲得天朝冊封才算是政治上的名正言順,因此自宋以來,安南地界上有很多漢家王朝派來的文化人,也就是所謂負責教化的宣慰使。

  安南人在學會華夏文字后,多有越過邊境進入華夏地界企圖參加科舉的人。

  現在的安南國,國王叫陳安,還是個孩子,胡季黎以外戚身份居權位以多年,把持朝政,胡季黎本名現在應該叫黎季犛,祖籍浙江,胡姓,是逃難南下安南的漢人后代,他會在明年篡位,篡位后然后改回祖姓,才叫的胡季黎,這里圖方便。

  連安南的歷代國王大臣,根上回溯都是漢人后裔,自然安南國全國自上而下崇漢習文的風氣是很重的。

  “會說我大明話就成。”

  陳春生拍了拍老頭的肩膀,“我大明是天朝上國,是仁義王師,此番來你們這地界,都是你們那個,那個什么玩意來著。”

  此前教陳春生去參加百戶挑戰的“狀元公”江玉山湊過來,“逆首胡季黎。”

  “對,胡季黎。”陳春生接過話罵道,“都是那個逆賊胡季黎,犯上作亂,竟敢作亂我大明邊境,罪不容赦,我們來是抓他的,你們也不想對抗王師吧。”

  老頭嚇得跪在地上,“將軍,我們哪敢對抗王師,萬萬不敢啊。”

  嘿,好嘛,一個小小的百戶都被叫成將軍了,樂的陳春生臉上開花。

  “既然不敢,那王師平叛而來,是不是應該簞食壺漿犒勞王師?”

  江玉山瞪著眼,“宰兩只豬,再備上一份干糧,應該不應該?”

  搶終究有損大明天朝名聲,能遮掩點終究是好的。

  老頭子馬上明悟過來,不住的點頭,“自是應該,應該的。”

  村民們在老頭的組織下,含著淚宰掉村里飼養的兩只豬崽,又架了十幾口大鍋做上飯,看著陳春生一行大快朵頤的吃了個腰粗肚圓。

  “嗝。”

  陳春生打了個飽嗝,一抹嘴上的肥油,還意猶未盡的舔了干凈,“你立功了,俺今天給你個機遇。”

  我都五十多了,還機遇個屁啊。

  老頭子心里哀嘆,那兩只豬崽子可都是他家的,留著養大給孩子娶媳婦用呢,現在都進你們肚子里了。

  “將軍有命,小老兒一定赴湯蹈火。”

  陳春生哈哈一樂,掏出懷里的地圖,“俺們要去清化,怎么走。”

  安南的國都是河內,但前兩年胡季黎征占城國,清化成了安南的后勤轉運點,火燒清化城就是朱允炆跟朱棣兩人制定的戰略打擊目標。

  攻敵必救,山地軍深入敵腹,想要吸引胡季黎出動大軍圍剿,清化是最佳誘餌。

  小老頭哆嗦著指著東南方向,“打這再走五百里,就到了紅河平原,繞過河內南下就是清化。”

  還有五百里。

  陳春生猛嘬牙花子,雖說山地軍在險山密林中的行軍速度比云南正規軍要快的多,但五百多里,怎么也要走上七八天,這期間的吃喝可真要了命。

  “這段路程里,有像你們這樣的村落嗎?”

  這群活魔王喲。

  老頭哪里不懂陳春生的意思,忙拿筆在地圖上一頓勾畫,“有得,俺們這般的村落莊子,星羅密布大概有三五百個,小老兒知道的幾個,都給將軍點出來了。”

  陳春生將地圖揣進懷里,又拍了拍老頭的肩膀,“等老子抓住那個胡季黎,你來云南尋我,我給你表功。兄弟們,出發。”

  老頭看著陳春生一行的背影,激動的熱淚盈眶,終于送走這群煞神了,不容易不容易啊。

  等將來,說啥也得去云南,表功不惦記,就想看看能不能要回點利息回來。

  誒?你他媽倒是把名字告訴我啊!

  老頭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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