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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進擊的徐輝祖

  昆明。

  新晉西平侯沐晟一身戎裝在城外迎接的徐輝祖,后者比襲爵的圣旨晚到了將近三個月,同來的,還有徐輝祖自西南三省挑選的兩萬多山地營。

  為了籌建山地營,廣西、四川、貴州會攀巖上樹的健兒被抽調一空,即使如此還有六千多人的空缺,徐輝祖只好自民間開重餉招募,年俸開到了二十兩銀子,錄征當日就一次性給十兩的安家費,不少靠采藥狩獵的山民全進了軍營,這才湊夠兩萬人的編制。

  麓川之變,沐春殉國,西平侯府上下這幾個月都宛如末日一般,沐晟雖然襲了爵位,但西平侯這個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父兄沐英、沐春爺倆是用無數戰功裝裱的這塊侯府匾額,可以說,整個云南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沐晟,要看看后者到底有父兄幾分本事。

  要知道去歲麓川大敗之后,沐晟帶著殘兵幾乎堪稱一路倉惶的從麓川撤回來,又在瀾滄江擊退刀甘孟的追兵,這才得以至大理修整,后折返昆明發喪。

  如果有朝一日,刀甘孟和安南的兵打到昆明,沐晟都不用南京降罪,自己就得抹脖子以謝天下。

  千盼萬盼終于盼來了朝廷的援兵,結果卻發現,只有兩萬人,沐晟的心里頓時就涼了。

  皇帝老子,這是放棄西南了?

  兩萬人撒進麓川頂個屁用啊。

  “末將沐晟,見過魏國公。”

  雖然心涼涼,待徐輝祖近到跟前,沐晟還是躬身見了一禮。

  徐輝祖翻身下馬,扶起沐晟,“有勞西平侯親迎,你我叔侄二人就不必過分客套了。”

  沐英是太祖的義子干兒,中山王徐達是太祖的結拜兄弟,輩分上,沐晟確實要喊徐輝祖一聲叔叔。

  沐晟引著徐輝張紞祖走向一眾迎接的云南官員,“云南左布政使張紞張大人。”

  張紞六十來歲,好在云南這地界山明水秀,還算養人,消瘦的臉上倒也算紅光滿面,只是一頭白發看起來有些突兀。

  “下官見過魏國公。”

  張紞拱手施禮,徐輝祖趕忙扶住,態度上比剛才見到沐晟還要客氣,張紞以前也是京官,四十歲的時候便以通政司一把手的身份接的云南左布政使,是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當年統一天下,為了西南平穩,太祖以沐英主軍事,文政方面就交給了張紞,可見后者在太祖心中的分量。

  朱允炆登基之后,張紞本來是要接吏部尚書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恩封擢升的名單都遞進了大內,結果大家沒想到新皇帝壓根沒有朝堂大換血的想法,六部堂官幾乎沒動,張紞這才留在云南。

  沐春平麓川之戰,張紞坐鎮后方籌備后勤輜重,以云南一省之力支援戰事,可見往昔施政才能,這般人物,將來說不準就會入閣輔政,徐輝祖可不敢倨傲。

  一行人在城外寒暄一陣,隨后才在張紞的引領下入昆明城。

  “昆明繁華,不遜江南啊。”

  云南勘定之后,內地無地之民多遷入云南,因此,云南之地漢民數量急劇增加,但大多數還都集中在云南府一地,也就是昆明周圍,自昆明往西南,還是地方土著民族叢居。

  徐輝祖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遭,由衷贊嘆,“張大人治政一方,頗有建樹。”

  張紞自嘲,“國公過譽了,下官若真有才能,也不會有麓川犯上作亂之事,還導致滇國公罹難殉國,丟地失人,老夫萬死莫辭,待此番平定麓川之后,老夫當以死謝罪。”

  徐輝祖瞥了一眼身旁的沐晟,出言寬慰,“麓川蠻夷之民,不服王化,此番作亂怎么能怪到張大人這里呢。張大人還是不要過于自責了。”

  看到徐輝祖開口為張紞說話,沐晟只好附言,“家兄遭厄,乃逆賊狡猾,兵兇戰事,死傷難免,此非張大人之責。”

  其實真要追跟溯源,沐春的死責任應該在太祖身上,當初刀甘孟大敗乞降,沐春已存了收兵之心,上奏南京,是太祖以“逆賊反復,不可饒恕,作亂之民,當除惡務盡。”為由拒之,沐春這才引兵追擊,以致大敗喪命。

  但誰也不敢怪皇帝,那誰來背這個黑鍋?只有兩個人,一便是沐春自己無能,中了埋伏,連累三軍。

  二便是云南布政使張紞了,麓川叛亂,皆因政令不均,重漢輕夷所致。

  既然要推出一個背鍋的,張紞自己心里左右盤算一番,得嘞,沒有比自己更合適的了,人家沐春論起來是太祖的干孫子,而且說沐春沒有軍事才能,那不是睜眼說瞎話嘛,還得罪了武勛集團,因此還是自己背責最合適。

  張紞已經做好了拿自己人頭抵罪的心里準備了,結果沒想到南京頒下來的圣旨只字不提此番戰敗,沐春還追封了國公,武勛之首的徐輝祖親至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脫責。讓張紞頓時心生感動。

  一行人到了官衙,早已安排好了宴席,請徐輝祖上座,沐晟和張紞各自分座左右,追責問罪的事便算是就此揭過,雨過天晴。

  “云南的戰事,陛下一直掛懷于心,命本公來,也是有囑咐的。”

  徐輝祖先開口把圣諭搬了出來,大堂內誰也不敢動筷,都正襟危坐的嚴肅起來。

  “麓川之敗,非戰之罪,實因刀甘孟狡猾,加之地利優勢,屢襲我軍后勤,以致士氣不振,輜重不足,方有此敗,本公此番自西南三省挑選了兩萬名山地健兒,便是奉了陛下圣諭,決定組建一支山地軍,輔以短刃精甲、火藥手銃,就在麓川,與敵打一場追擊戰。”

  徐輝祖看向沐晟,“西平侯,陛下有令,自本公至云南之日起,便為我大明征討不臣之時,由本公為主,汝副之,協同云貴川桂四省,早日平定麓川、安南,因此,今日這酒便不喝了,還是請西平侯介紹一下此時麓川、安南的戰況把。”

  徐輝祖開口定了調子,便誰也不敢提出意見,沐晟一拱手,領命介紹起來,“此刻,自麓川宣慰司陷后,孟定、永昌兩府也已經失守,去歲,末將于瀾滄江阻擊刀甘孟,斬首一萬三千級,敵退,末將引軍回大理修整,此刻云南尚有五萬余可戰之兵,皆留在大理、鶴慶兩地,與刀甘孟的十萬軍對峙。”

  張紞在一旁補充,“其實孟定、永昌兩府失陷倒是無妨,此兩地并無我大明子民,且賊酋刀甘孟自去歲被滇國公大敗之后,早已嚇破了膽子,根本不敢與我軍正面交鋒,一旦我大軍過江,叛軍就會一路撤進麓川深處,甚至是撤進安南地界,當朝廷大軍退回他們又會卷土重來,因此真正難的,是如何剿滅刀甘孟的叛軍。”

  徐輝祖點點頭,“安南方面,胡季犁有多少軍?”

  沐晟思忖了一下,“去歲那場偷襲,胡季犁帶了十萬人左右,安南國舉國之兵,大概是三十到四十萬左右。不過水分較大,多為老弱。”

  徐輝祖頓時皺起了眉頭,這么算起來,刀甘孟加上安南的兵力,總和將近了五十萬,朱允炆就給了他兩萬人,這仗打的贏?

  雖說調動西南四省的衛所兵,大明方面也能拿出小二十萬,但仗不是簡單的算數,大明真要出二十萬人來打這場仗,那才是真正的有敗無勝。

  “戰事緊張,為人臣者要思為君解憂,所以今日不飲酒,明日一早,西平侯與本公便拔營往大理前線。”

  徐輝祖看向張紞,“本公此前至四川、貴州調集軍糧,此二省官倉儲糧會自四月一日起,陸續發來云南,眼下距離四月一日還有二十余天,這段時間便有勞張大人在為我軍籌措一批軍糧輜重,另外,此后協調四省的工作,還望張大人多多費心。”

  張紞和沐晟兩人齊起身,“謹遵國公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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