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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突發事件

  “云南軍情,六百里加急!”

  冬月金陵,天降細雪,馬蹄聲如急鼓般震散了長安街上空的十里靜謐,通政司里候值的官員早已經聞聲匆匆跑了出來。

  “哪里的軍報?”

  有人拉住馬韁,不等風塵仆仆的兵士下馬,便一把搶過了軍報。

  “西平侯、云南總兵官,征虜將軍沐歿于九月十二,麓川叛勢復起,云南報險。”

  兵士翻身下馬,眉梢頷下早已掛滿了冰晶,呼吸間霧氣升騰。

  “哎呀!快快進來。”

  胡嗣宗聞言大驚失色,急匆匆持報入衙,身后有兩名小吏拿著大氅披在兵士身上,一左一右攙扶著進了府衙。

  “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衙堂內,胡嗣宗拿著軍報來回走動,“上半年,云南仍捷報頻傳,刀甘孟窘困于一隅,怎么頃刻間,西南乾坤顛覆?連西平侯都折了進去!”

  兵士顧不上喝茶,單膝跪地,“安南作亂,胡季犁殺了國王陳煒,勾結刀甘孟,禍亂邊疆,奇襲我軍側后,西平侯領軍御之,克退,身負數創,當日歿于軍中,我軍不得不撤出麓川,在返回云南的路中,刀甘孟的軍隊緊追不舍,少將軍沐晟領軍血戰,方于十月初撤回大理,才得以稟報軍情。”

  胡嗣宗深吸一口涼氣,“安南與麓川勾結,西南有倒懸之危!”

  顧不上安頓兵士,胡嗣宗以匆匆出衙,直奔洪武門。

  此時已是子初,皇城以閉,有錦衣衛千戶巡城,見到胡嗣宗馬上彎弓引箭,大喝,“來者止步,夜闖宮禁,斬立決!”

  胡嗣宗駐足高舉軍報,“本官通政司左參議胡嗣宗,云南六百里加急軍報,我要入文華殿,奏稟閣老面圣!”

  千戶這才撤下兵器,命左右降下吊籃,“上來。”

  胡嗣宗爬進吊籃被拉上城樓,有錦衣衛一左一右將其轄制,手中軍報被千戶奪下,隨后兩名錦衣衛將胡嗣宗官服盡去,搜查一遍后才退開。

  千戶不敢拆看,只是上下摸索按壓,確認沒有夾帶后才復還胡嗣宗,一拱手,“上官勿怪。”

  胡嗣宗還禮,口稱不敢,急匆匆穿上官袍,搶過軍報便沖下城樓,往內城而去。

  此時的文華殿,值班內閣大學士是暴昭,這個時間已經睡下了,有左右扈從過來輕喚,“暴閣老。”

  老頭子睡覺輕,一睜眼,“何事?”

  “通政司胡嗣宗來了,說云南六百里加急軍報。”

  暴昭翻身而起,幸是屋里燒有暖爐,室內如春,不然這般乍起非得受涼不可。

  匆匆更衣,暴昭便出了暖閣。

  守在走廊里的胡嗣宗慌忙躬身下拜,“見過閣老。”雙手已將軍報高舉過頂。

  暴昭接過,拆開一目十行的匆匆看罷,也是大吃一驚,“西平侯戰死了?!”

  身子一晃,嚇得一旁胡嗣宗趕緊扶住,“閣老保重。”

  “你且在這候著,老夫要去面圣。”

  暴昭來不及寒暄,拔腿就走,一旁扈從攔話,“閣老,您的靴子。”

  暴昭這才發現,自己出來的時候竟是赤足,此時正絲絲的冒著涼氣。

  乾清宮西暖閣。

  朱允炆正批著內閣晚上送來的奏本,這些奏本都是內閣已經批注過的,朱允炆一邊看,一邊自己再加上一些批示,內宅里只有馬恩慧一個女人,所以他的精力一直很旺盛,一般都是丑時之后才睡,也就是凌晨一兩點鐘。

  因為不用上朝,所以朱允炆也就習慣了這種作息,凌晨一點多睡到早上七點左右,跟前世的他一模一樣,這種作息習慣已有十幾年了。

  繼位以來半年多,雖然上朝的次數不多,但朱允炆絕不是整天無所事事,他現在養成的習慣就是用過晚飯之后,批閱內閣送呈上來的奏折,除了觀閱內閣的批注加印之外,還有便會偶爾在一旁加上自己的一些指示。

  也是通過這段時間閱覽內閣三人的批注,對于內閣三臣,朱允炆也有了不淺的了解。

  暴昭為人因循守舊,理政穩健,屬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那種,他入內閣以來,人很謹慎。

  郁新掌權戶部,有多年改革鹽鐵的經驗,理政激進,屬于潛在的革新派,很多細節上,與朱允炆很投脾氣。

  方孝孺,忠恕君子,是育才大儒,而非治國良相,他批注過的奏折,最最浪費朱允炆的時間,每次朱允炆都要加注補充。

  這個點的乾清宮,很安靜,朱允炆埋頭寫字,雙喜守在一旁像一根木雕,一有匆匆腳步聲,邊宛如耳邊炸響一般。

  雙喜看到朱允炆一皺眉,馬上疾步輕聲的走出暖閣,小聲斥責道,“放肆!陛下御覽乾坤,怎敢驚擾。”

  小太監嚇得跪在地上,“孫公公,外面暴閣老求見皇上,說云南有六百里加急軍報要奏稟。”

  六百里加急!

  雙喜也是一愣,這是等同王公薨天的大事,云南報六百里加急而不是報捷,一定是禍事!

  慌忙折身進了暖閣,“陛下,暴閣老覲見,云南六百里加急軍報。”

  朱允炆已經停筆很長時間了,他知道一定是發生了大事,不然外面候著的內侍不敢在這個時候走出動靜。

  “速宣。”

  等暴昭進來,朱允炆心里便咯噔一聲。

  暴昭可不是一個輕易動容的年輕人,連他都面色驚慌,這事小不了!

  “免禮,馬上把軍報給我。”

  一揮手,雙喜便上前接過軍報遞給朱允炆。隨后搬過軟凳,“閣老請坐。”

  暴昭謝過坐下,“陛下,西平侯歿于戰陣,麓川以丟,刀甘孟和安南勾結在一起了。”

  朱允炆看罷,狠狠的吸了一口氣,這才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

  雖然他的記憶里,記不得沐春這個人,但是這半年多,也知道此時的大明,武勛集團中有哪些人是實打實的大明名將。

  西北宋晟、遼東楊文、西南沐春!

  前兩者都是洪武后期的主將,戰勛卓著,但比起沐春來,仍舊差了整整一個量級。

  西平侯沐家,鎮守云南二十余年了!

  沐春的父親沐英是太祖皇帝最疼愛的干兒子,因孝慈皇后與興宗先后大行,悲切嘔血而死,追謚黔寧王,侑享太廟。

  沐春襲爵西平侯,鎮撫云南、麓川(今緬甸大部)、安南(今越南),戰勛卓著,可謂身系大明西南之江山。

  沐春死,大明西南便不穩!

  “將軍百戰死啊。”

  朱允炆嘆了口氣,“西平侯罹難,朕失肱骨,國失棟梁。此西南之不幸,大明之不幸。”

  暴昭拱手,“陛下節哀,此時,當以西南戰局為重。”

  軍報是十月六號才于大理所寫,落款是沐春之弟晟。朱允炆內心便驚嘆起來,平麓川戰役始于洪武三十一年初,至今足足十一個月,自己竟然在南京渾然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戰爭的氣息!

  西南大戰,云南動了將近十萬兵馬,而大明朝廷上下,連一點影響都沒有!

  自己登基以來,西南銀糧支出,甚至沒有牽涉國庫,連一份相連的奏報都沒有送來過,如果不是這封戰報,自己甚至不知道在此時的云南,正進行著一場大戰!

  大明的國力,竟然在明初時如此之強盛!

  “奏報中,沐晟言大軍以撤回大理整頓,麓川雖丟,但刀甘孟和安南的軍隊也在后續的追擊中受到了重創,尤其是刀甘孟,其部十不存一,胡季犁已經退回安南,雖然戰機以失,然云南仍穩如磐石。”

  朱允炆感慨,“西南請示,下一步當如何?”

  暴昭思忖片刻,拱手道,“麓川丟失已成定局,且西平侯罹難,西南軍心不穩,臣以為,當先安頓撫恤,他日再戰也不遲。”

  朱允炆起身來回走了好幾步,西南此番折了五萬精銳,還搭進去了一個重將,朱允炆是真的想明天就差新軍拔營,滅了麓川。

  驀然間,腦子里又想起自己前世的信條,“絕不在欲望最強烈的時候下決定。”頓時便感覺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當務之急,還是安內,安內啊。

  朱允炆牙關緊咬,半晌才開口道,“西平侯殉國守節,為國朝武勛之表率,追封滇國公,三日后朝議著禮部議定謚號,對了,西平侯有子嗣嗎?”

  暴昭嘆了口氣,“西平侯年方三十有六,卻二十多年戎馬,好像從未聽說有骨血留于世。”

  “你現在就去問一下報信來的兵士,如果有子嗣,則襲爵,其弟沐晟改授定西伯,如未有骨血,則其弟沐晟,以屢挫賊軍,護我云南無恙之功,即日襲封西平侯爵,擢云南總兵官,授定國將軍銜。另,未得朕允,西南戰事稍息,暫緩兵戈,麓川一役,死傷將士皆厚恤銀錢,從征將士,加餉三月。”

  暴昭俯首,“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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