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銀月高懸,燈火通明,即便已至掌燈時分,城內依然一片喧囂,人流如織。
府衙深處。
一個矮瘦人影出現于此,身穿黑袍,長髯墨發,臉色密布滄桑,透露出一種疲憊感。
“師尊!”
幾名青年起身拱手。
總理捕頭張高秋也迎了過來,行禮道:“老師,您來了。”
“得到你的傳信后,我第一時間就來了。”
上官炎點頭道,“現在情況如何?”
張高秋臉色復雜,道:“至今毫無頭緒,詭異莫測,死掉之人的渾身全都看過了,內臟像是被全部吃空一樣,老師,會不會是那種事情?”
他欲言又止。
上官炎嘆道:“除了那種事,還能有什么?”
幾名青年面面相覷。
張高秋臉色變幻,道:“難道真的又出現了?”
“行了,這件事急不得,慢慢來吧。”
上官炎沉聲道。
自那日清風城之事結束后,他便和眾徒分開,獨自前往了鳳凰山莊,原以為是能見到老莊主的,可惜現在那位老莊主的面子是越來越大,自己辛辛苦苦在莊內呆了十幾天,都沒見到對方一面。
心灰意冷之下,上官炎這才決定返還六扇門。
不過剛過玉門關時,就得知了張高秋的傳信。
其他眾徒也是在過大江的時候得到了傳信,這才約定好要在江城匯聚。
而張若萱則帶領著張霄,繼續返回總部,進行登記。
“最近城內還有什么消息?”
上官炎問道。
“各路強者最近不斷匯聚,人榜之中的蝕日劍劉海、鬼影森森馮長發、赤金棍西門冷風、算無遺策周天地都在城內顯露身影,還有黑榜之中的‘餓死鬼’、‘青面鬼’、‘剝皮鬼’也在城內出現,但一閃而逝,很快再次消失,
除此之外,上月在豐州落網的三頭蛟,居然越獄了,被人在大江擊斃,尸體就在縣衙,今日下午,有新的豪杰出現,登臨錦繡樓,那人自稱智多星陳軒轅,就是他擊斃的三頭蛟!”
張高秋開口道。
前面的人名,他一個個說出,上官炎還不動聲色,但到了后面忽然說起三頭蛟時,上官炎明顯眉頭一皺。
當再次聽到智多星陳軒轅時,又是露出異色。
“三頭蛟的尸體何在,帶我去看看。”
上官炎沉吟道。
他準備看看是否有人假扮,黑榜人物一旦落網,是不可能這么輕易越獄的才對,至少都要有四位銀章捕頭同時看守,寸步不離,什么人能在四位銀章的注視下,劫走三頭蛟?
“老師,請跟我來!”
張高秋在前面引路。
上官炎帶領余下眾徒跟了過去。
一處僻靜房間內,燭火亮起。
三頭蛟紀凱靜靜躺在此地,臉色煞白,眼瞼發青,身上隱隱可見尸斑,額頭處一根牙簽齊根沒入,絲絲血跡已經干涸。
“一根牙簽釘死的紀凱?”
上官炎露出異色,道:“出手之人多大?”
“看其容貌,應該二十上下。”
張高秋道。
“二十上下?”
上官炎眼中異色更濃,道:“二十上下就有如此精深內力,此人不得了。”
他忽然探出手掌,在紀凱的面皮上來回探索起來。
“老師,我檢查過了,沒有人皮面具的痕跡。”
張高秋道。
“嗯?”
上官炎忽然臉色一動,手指直接翻開紀凱的眼皮,目光一凝,道:“毒,紀凱體內有毒,下手之人的內力帶有毒屬性。”
張高秋一怔,道:“毒屬性?”
他不解上官炎的意思,就算毒屬性,又能怎樣?
身邊幾個徒弟也對視一眼,眉頭皺起。
使用毒功的人不在少數,這沒什么吧?
上官炎沉默不語,繼續檢查起來。
看到毒屬性內功的痕跡,又見到紀凱被人以一根牙簽釘死,不知為何,他腦海中一下便想到了清風城見到的那位捕頭‘鐵龜’吳天德。
準確的說是陳宣!
他倒是希望這能是一人,因為這樣招攬起來,更加便利。
陳宣喜好扮捕頭,說明他內心是極其喜愛這個職業的…
現在的朝廷迫切需要一位資質逆天的人出現。
各個萬古世家和武道大宗接連出現天榜、地榜的高人,唯獨朝廷日漸沒落,這樣下去,終有一日,朝將不朝。
這次他去求見鳳凰山莊老莊主,磕了釘子,就是最好的例證!
說明鳳凰山莊老莊主現在已經完全不需要將朝廷放在眼里,等他突破到蘇醒境界,甚至完全可以裂土為王。
上官炎檢查一圈,也沒能查出異常,不禁心中暗嘆。
“具體細節問了嗎?”
上官炎問道。
“問過了,但依然沒有任何線索。”
張高秋道。
上官炎沉吟道:“那位書生在哪里落榻?”
“在聯絡街十九號。”
張高秋開口,將傍晚時分陳宣報備的一個地名說了出來。
“師尊,您是懷疑什么嗎?”
一個身軀高挑的弟子疑惑道。
上官炎微微沉思,并未作答。
幾位弟子面面相視,不再多問。
嗷嗚…
城外。
漆黑的樹林之中附帶著白白的積雪,冷風呼嘯,野狼長嚎。
一道灰色人影向著樹林深處走去,忽然,一道幽冷聲音從頭頂傳來。
“弄清楚了?”
灰色人影腳步一頓,冷汗涔涔,道:“殺死三頭蛟的人名叫陳軒轅,他自號‘智多星’,今日連闖五層錦繡樓,前四樓都是一招敗敵,內力之深,不可想象,眾人皆稱他為‘怪力書生’…”
“我說的不是這個。”
幽冷聲音繼續響起,冰寒可怕,道:“你這個蠢貨,連三頭蛟是誰的人都不知道也敢貿然救他出獄,你險些害得我們組織暴露出去!”
灰色人影露出驚駭,道:“三頭蛟,黑榜豪強…他…他是散修啊。”
“蠢貨!到現在你還不明白?他若是散修,那他那天為什么要讓你去殺凌霄派弟子,自己卻去殺那位捕頭?他在利用你你沒看出來嗎?他讓你去殺凌霄派弟子,為的就是吸引那位捕頭的注意,自己好能偷襲那捕頭,一擊致命,那捕頭身上藏了一份‘太上圖’!你這個蠢貨!”
幽冷聲音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
“什么?太上圖?”
灰色人影幾乎不敢置信。
“到現在你居然還被蒙在鼓里,你這種廢物是誰引渡得你?”
幽冷聲音冰寒道。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可以做得更好,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能把太上圖奪回來。”
灰色人影連忙開口。
“夠了,這事你不要插手了,我會讓其他人去做的。”
幽冷聲音漸漸消失。
灰色人影咬牙切齒,臉色不甘,良久才發出憤怒長嘯,與野狼聲音交相映襯。
三更。
城內依舊一片喧囂,門外人來人往,燈火如織,各種小吃的香味蔓延開來,隨著冷風呼嘯。
張府之內。
除了兩名巡查仆人之外,其他人早已經陷入睡眠。
一處屋頂的陰影中,陳宣靜靜盤坐在此,收斂渾身氣息,像是一團黑森森的樹影般,目光向著一處房間靜靜觀察著。
早在天黑之前,他便已經在外面租好了一處院子。
在將落腳之地解決之后,他便趁著天色昏黑,穿著夜行衣,翻入了張府之內,目的就是為了監視白天見到的那位張心喻。
張心喻的談話,被他聽的一聽二楚。
他極度懷疑,此女的體內是不是那種青色嬰兒作祟,所以天色一黑,便混了過來。
不過一直等到了現在,張心喻房間也沒有任何異常。
此女在房內一切正常,用完晚飯后,在二更時分便已經早早睡下。
陳宣眉頭微皺,依然不愿離去,靜靜盤坐屋頂,繼續監視。
時間迅速。
一晃天色見白,東方泛動著燦爛的金色光澤,斑斑點點,外面已經再次傳來了販夫走卒的吆喝之聲。
陳宣露出思索。
一夜過去,一切如常。
張心喻除了夜里出來上了兩次廁所,其他的別無異常。
難道是自己多疑了?
真的只是此女生活不檢點,所以懷了?
眼看著白晝浮現,陳宣轉身便走,在一個沒人的巷道,將夜行衣褪下,收入包裹,走到大街上,剛好聞到了豆腐腦的香氣,一個漢子擔著貨柜,正在準備出門。
“店家,給我來兩碗豆腐腦!”
陳宣掏出一點碎銀子。
“好嘞。”
漢子吆喝一聲,臉色欣喜。
剛一出門便遇到客人,今日說不定能早早收攤。
陳宣連喝了兩碗豆腐腦,感覺到胃袋中稍微舒服一些,向著住所走去。
街道上人群漸漸多了起來,繞了小半個城池,才回到住所。
推開院門,走向房間,剛一進入,便眼神一凝,覺察異常。
房間內有被搜過的痕跡?
被子、抽屜、枕頭…都被人細微的動過。
陳宣忽然看向窗戶,輕輕走過去,推開窗門。
窗戶沒鎖,應該是從窗戶躍進來的。
是普通的小毛賊還是其他人?
陳宣露出思索。
應該沒人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自己也是剛剛來江城,面孔和氣質都不同于之前,不會有人盯上自己之類的。
他確實是害怕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畢竟現在的自己,可是行走的大元寶,隨便掉根腿毛也得價值幾十兩銀子。
陳宣在房間內來回走動,忽然走出房門,向著房東位置走了過去,開始敲門。
“老王,昨夜你看到有什么人進來嗎?”
他開口喊道。
心中抱著萬一,也許真是小毛賊。
房間從里面打開,王十二一臉睡眼惺忪,揉著眼睛,打著哈欠,看向陳宣。
“沒看到,怎么了?被人偷了?”
“好像有個毛賊進過我的房間,丟了一點銀子。”
陳宣含糊的道。
“什么?真進賊了?那我去報官。”
王十二一驚,開口道。
作為廝混市井的平頭小百姓,家中進賊,第一反應就是報官。
陳宣露出猶豫,道:“算了,丟的錢也不多,我就是問問。”
“陳先生,昨夜…昨夜我出來上廁所,好像看到了一個人,不像是一般賊。”
忽然,一道畏畏縮縮的聲音響起。
陳宣回頭看去,卻是另一個房客站在房門內,露出一雙眼睛,有些畏懼,道:“似乎是個不弱的江湖人,身軀輕盈,輕輕一躍便上了屋頂,我擔心遭遇滅口,所以昨夜一整夜都躲在后院廁所沒敢出來。”
陳宣心中一動,道:“你認識他嗎?”
“天色太黑,他穿了夜行衣。”
那房客說道。
陳宣摸起下巴,心中涌動。
真被人發現了?
不至于啊。
“好,多謝。”
陳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