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樓宮中,托塔天王李靖坐在書房中,左手捻須,右手卷著本道書,正心神不定的讀著。
讀了半天也沒讀進去,干脆放了下來,于庭院中遛彎。
胖家將腳步匆匆,進來稟告:“老爺,車駕準備妥當了。”
李靖點了點頭,又負手踱了一圈,忽道:“不急,再去將那西梁國的上表取來我看。”
胖家將嘆了口氣,進了書房,就在桌案上將表章取了,出門交給李靖:“請老爺過目。”
天庭掌管四大部洲一應事務,但凡諸國中有不可應付的大事,幾乎都會上表天庭,請天庭做主,類似這樣的表章數不勝數,往往只有重要的才會引起天庭重視,才會轉到他這位降魔大元帥手中。
李靖復落座于石墩上,捻須再看,只是看來看去,也沒看進一個字。
見他這模樣,胖家將道:“老爺,白虎神君已經送來了帖子,咱們照著帖子上門就是了,何必猶豫。”
李靖冷哼一聲:“夫人也不說一聲,我哪里好去?”
當年哪吒在陳塘關上自刎之后,殷夫人就和李靖鬧翻了,上了天庭,一個住在昆沙宮,一個常居云樓宮,夫妻二人冷戰了上萬年。
如果不是顧佑登門投帖的時候小意提醒了兩句,李靖幾乎都忘了今天是殷夫人的壽誕之日。他倒是很想去奎宿星府赴宴,只是等到現在,殷夫人也沒有派人過來遞一句話,叫他如何登門?
胖家將理解李靖的想法,打算去為夫人賀壽,夫人卻沒吭一聲,還要旁人發邀請,事關顏面和自尊,確實讓人很尷尬,但這是白虎神君好不容易創造出來的破冰良機,不去怎么行?豈不是辜負了神君一番苦心?
“老爺,咱們是受的神君之邀,與旁人無關,就算沒有夫人壽宴這么回事,咱們不也該去勾陳宮拜望神君么?這可是您之前就一直念叨的。”
胖家將的勸解沒什么說服力,但李靖依舊認可了:“說得沒錯,就是這么個道理,咱們去訪的是白虎神君,和旁人沒有相干!”
于是將表章扔回房中:“走!”
寶蓋香車起駕,向西直趨勾陳宮。
勾陳宮有二十八星宿府,分東西南北四區,快到時,就見到了顧佑、蘇仙公、閭丘子等司命,已經迎出了勾陳宮地界。
前方正有一架寶蓋香車,由蘇仙公陪著當先進去了,正是東極真人。
迎候李靖的是顧佑,這讓李靖感到滿意,由于對奎宿星府比較關注,所以他知道顧佑很受白虎神君看重,被作為第一謀士重用。
“顧司命坐我身邊。”李靖邀請顧佑登車,顧佑含笑上車,坐在李靖對面。
不等李靖開口,顧佑主動提醒:“殷夫人快到了,天王的壽禮準備了么?”
李靖還真忘了:“這…”
與其說是忘了,不如說是沒這個意識,老夫老妻的,又上萬年分居,我能親自來捧場不就是給足體面了嗎,還需要壽禮?
就見顧佑從袖中取出個卷軸,向李靖道:“這是我東唐書畫圣手王摩詰按照神君之意,特意為壽宴所作,還請天王過目。”
李靖展開后,只看了一眼,眼眶頓時紅了。
普普通通一幅畫,李靖卻看得有些愛不釋手,嘆道:“絕妙佳作!王摩詰,是位佛修?有空倒是要見見這位畫中圣手。”
顧佑道:“神君擬以此畫為天王壽禮,可否?”
李靖感慨:“神君想得周到,多謝了。”
車駕終于駛到了奎宿星府,奎宿星府至婁宿星府間的道路邊,停了不少寶蓋香車,令托塔天王感到吃驚:“來了那么多仙神?”
顧佑道:“聽說殷夫人最愛熱鬧,大家都愿意來湊個趣。”
車駕停好,自有空倉道人迎上來,把胖家將等幾位駕車的拉走,去別處院子就席。
李靖隔著奎宿星府的大門,立刻見到里面的巨靈神、千里眼、順風耳等部下,此外還有普濟仙人、何仙姑、藍采和、曹國舅等等,好不熱鬧。
正踟躕不前,顧佑過來引路:“天王,咱們先去旁邊的耳房,神君在那邊等您。”
李靖點頭,從外面繞到一處耳房,果然見到了顧佐。
顧佐道:“天王先在這里稍候,宴開之后,會擇機請您出場。”
李靖問:“神君何意?”
顧佐笑道:“想給夫人一個驚喜。”
李靖答應了,和顧佐閑話幾句,自己就待在房中自斟自飲,但這酒怎么喝都沒味道,權當漱口。
過了一會兒,就聽鼓樂奏響,李靖連忙起身,湊到窗欞縫隙處觀望,一群不知哪里找來的侍女簇擁著個貴婦進來,正是自家分居萬年的殷夫人——玉帝敕封的素知夫人,哪吒正在旁邊攙扶著。于是李靖把眼睛湊得更近,幾乎貼在窗欞上。
殷夫人顯得極為意外,有些不知所措,接著喜不自勝,滿臉都是笑容,被顧佐引到首席上入座,由哪吒陪座于膝前。
李靖這才釋然,原來沒收到夫人的邀約,是因為她也不知。看了看和殷夫人談笑自若的哪吒,不由一陣長嘆。
緊接著是顧佐帶領群仙賀壽,一個個送上千奇百怪的壽禮。但呈上壽禮時,卻又要殷夫人猜一猜誰人所獻,這個小環節很是討喜,時不時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當送到一枚長壽丹時,李十二在旁笑道:“這枚靈丹服用后可增三年壽元,夫人可知是誰人所獻?”
殷夫人笑著連指場中兩人,全都猜錯,干脆道:“元君告知老身吧,實在猜不出了!”
只見側門處進來一位面目清秀的青年,含笑來到近前,拜倒在殷夫人跟前:“母親!”
殷夫人大喜,起身去扶:“金吒,你不在菩薩跟前侍奉,怎么也來了?”
金吒笑道:“孩兒跟菩薩說過了,母親做壽,該當回來的。算起來也有百年未能侍奉母親,孩兒之罪!”
殷夫人流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金吒是文殊廣法天尊弟子,天尊入了佛門,成就文殊菩薩后,金吒被須彌天賜封軍荼利明王,為五大護法明王之一,常年隨菩薩在五龍山云霄洞修行。
李靖見到金吒,同樣唏噓不已,他也有幾十年沒見過這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