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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代價

  見顧佐卑微至此,吳善經忽然一陣恍惚,好似看見了年少時的自己,也拿著殘碗,卑微的在別人家門前討一口吃食,討一碗水喝。

  良久,方道:“你想清楚,今日若是答應你,于師兄的情面,便算我還完了,將來你不要再登我的門。若是你就此回去,將來一切都好說。你自己選吧!”

  顧佐哀嘆一聲,又要選啊…

  內心激烈掙扎片刻,他還是決定抓住眼前,開弓沒有回頭箭,吳善經無法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話都說出來了,怎么收回去?

  再者,一頓飯重不重要?不管對別人重不重要,至少對目前的他來說,很重要。他要還鐘參軍的人情,這是迫在眉睫的當務之急,這個人情不還,他既無法心安,將來更難以在黑山立足。

  至于兩位大掌柜能不能把事情談成,那就和他無關了。人約出來了,我也盡力了!

  只是這一頓飯的代價,大了些…

  其實轉過頭來細想,今天這頓飯不抓住,將來還有機會登門么?恐怕也沒這機會了。

  “請吳道長成全!”顧佐再次深深鞠躬。

  吳善經盯著顧佐,一直盯到顧佐頭皮發麻,盯到他懷疑人生,這才緩緩道:“今晚在翠云崖吧,我吃素。這頓飯不許他們掏錢,我來會賬!”

  顧佐一瞬間有種脫力之感,出了龍泉道院的大門,一陣風襲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上下被汗濕透了。

  先打聽了翠云崖的所在,趕去訂了晚上的酒席,付出的定金就是三貫!吳善經說不許兩位掌柜掏錢,還說他要自己掏錢,顧佐對此的理解是必須照做,只不過自己稍微變通一下而已。

  他已經顧不得計較飯錢是否昂貴了,又匆匆回到黑山詔驛館。

  剛進門,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

  鐘大先生探頭進來:“顧館主出門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么?顧佐知道他想問什么,于是道:“是啊,去了趟龍泉道院。”

  鐘二先生的頭也探了進來:“如何?見著吳道長了么?”

  顧佐連忙招呼:“二位怎么站門口說話呢?快進來快進來,坐…坐…我給二位燒茶,剛回來,誰都沒喝兩口,渴死了…”

  這關子賣的,恨不能把兩位大掌柜急死,鐘二先生見了顧佐慢吞吞找茶葉的樣子,干脆把這活搶了過去,手腳利索的把茶葉找出來塞進壺里,再想出門要熱水時,鐘大先生已經抱著一壺熱氣騰騰的開水進屋了,也不知他怎么就那么快。

  三杯茶水沏上,顧佐吹了吹自家手中的茶水,啜了幾口,發出一陣舒爽的滿足聲:“好茶啊,還是咱們黑山詔驛館的茶好,比龍泉道院強上不少。”

  鐘大先生喜道:“莫不是見著了?”

  顧佐奇道:“若見不著,那還去作什么?”

  別看吳善經只是劍南道上清宮下派道院的一名執事,但他這個賬房執事不簡單,手握大權,六詔每年的靈石上繳數額,哪些是可以酌情減免的,哪些是要如數補上來的,哪些是惡意逃漏而需處罰的,都在他的裁定權責之內。

  因此,吳道長幾乎從不私下與六詔的人接觸,想要和他吃飯,比和龍泉院監院、三都吃飯都難。

  聽說顧佐把吳道長約出來了,兩位大掌柜都相視一笑,鐘二先生當即道:“那我立刻著手安排,嗯,來驛館怕是不妥,我立刻去雅清小筑,那里的靈果出自南疆天龍山......”

  顧佐打斷他:“翠云崖,這是吳道長的意思......”

  一聽是吳道長點名的地方,鐘二先生立刻改口:“那就翠云崖,我親自去一趟......”

  請人吃飯,人家應承了,這是一種境界,對方如果指明地點,那就說明雙方的關系上升到了第二個境界,絕對升華了。

  鐘大先生也很振奮:“我也去翠云崖看看,盡量周到些......”

  顧佐繼續打斷:“不用了,吳道長說他做東,請咱們吃飯。”

  兩位大掌柜頓時驚呆了,鐘大先生不敢置信:“什么......”

  顧佐兩手一攤:“這不是很清楚了嗎”

  翠云崖在羅浮郡城東北的翠云山,山頂有一塊天然巨石,向外突出了三分之一,羅浮派于此建立翠云山莊,將吃飯的地方放在了巨石凌空的突出部,頗有一種“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意境。

  吳善經已經在這里等候了,顧佐上前向他介紹了兩位大掌柜,吳善經點頭表示,在黑山詔是見過的,于是兩位大掌柜誠惶誠恐步入崖上一間竹亭,在大桌上落座。

  能和吳善經坐在酒桌旁談事,這種機會可不多,兩位大掌柜也沒心思欣賞亭外的風景,將黑山詔的請求和盤托出。

  六年前的南疆獸潮,首當其沖便是黑山、永昌二詔,永昌不提,光是黑山詔,便被獸潮幾乎禍害全境,近百個宗門被毀,死傷修士上千!

  正因為損失如此重大,崇玄署才同意免除黑山詔一半的貢賦,從二十萬靈石減免到十萬,一減就減五年。五年之后,龍泉道院重新厘定貢賦,陳善經在黑山郡扯皮近月,終于還是下定了恢復二十萬靈石的決心。

  酒桌上,兩位大掌柜多次提及此事,吳善經則面無表情的一一回應,最后他總結道:“我去年在黑山郡看了一個月,但其實不止,我前年、大前年,都去過你們黑山詔,除了郡城外,還去了許多地方,我知道你們黑山詔的確沒有恢復原貌,大約是獸潮前的八成,但剛才大先生說,可以繳納十五萬、甚至十八萬,我只能硬著心腸告訴你們,不行!言盡于此,不是我不通融、不講理,而是崇玄署需要這些靈石。有些話,只能講到這一步,而且我還要叮囑你們,不能把我的話拿出去亂講,出了這座亭子,這些話我是不認的。”

  兩位掌柜對視一眼,只好作罷。

  顧佐也沒說什么,他能把吳善經請出來,已經耗盡了三元宮于遠志的情面,再想出力也是沒用了。

  酒席散前,顧佐悄悄去會賬,一頓沒什么滋味的飯,吃了他六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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