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莊主事先言明不動兵刃,只比拳腳,顧佐頷首同意了——用法劍欺負人算不得英雄,顧佐不屑為之。
肥頭大耳的趙拳師首先上場,往場中站定,肥碩的身軀左右一擰,渾身響起一陣噼里啪啦之聲,如同水濺沸油一般,聽得顧佐眼皮一跳。
這位拳師不簡單啊。
趙拳師拱手道:“聽聞有位顧仙師大駕光臨,趙某不才,特向顧仙師請教,還望顧仙師手下留情。”
顧佐下場回了禮,趙拳師兩只大掌使了個雙風慣耳,如兩片門板一樣扇了上來。
顧佐就沒怎么和江湖拳師斗過,此刻見了趙拳師的雙掌,只覺對方動作慢了許多,心中大定,氣海中的搜靈真氣灌注雙臂,向外硬擋。
四臂相交,一聲悶響,顧佐毫無動靜,趙拳師大吼一聲,向后連退數步,滿臉通紅。
江湖中也是藏龍臥虎的,有著不少好手能和煉氣士硬碰硬,顧佐見到這樣的高手也不一定能打贏。
煉氣初期的修士往往和武林高手之間的差別分際并不是很大,到了煉氣后期才會慢慢體現出明顯的分別,到了馭使飛劍的地步時,修士對上武林高手才會徹底體現出碾壓優勢——隔著好幾丈遠和人斗,鬧著玩呢?這還怎么打?
眼前的趙拳師顯然不是武林高手,但也絕對不算差,否則也頂不住顧佐的真氣。露出敗象之后,這廝雙腳一蹬地,整個身子凌空撲至,如同一座肉山壓來。
這是用的摔法了,也是趙拳師吃飯的看家本事。
真要被這座肉山撲上來,顧佐也吃不準自己能不能掙脫,到時候一不小心露怯可就不妙了。因此真氣直通腳底,向上平地拔起,這一躍就是丈許多高,且風輕云淡,瀟灑無比。
躍起之后,剛好超過趙拳師這座肉山一尺多高,趙拳師空中變招,雙臂向內一環,想要抱住顧佐的雙腳。
顧佐腳踝微收,讓過趙拳師的巨掌,在掌沿處輕輕一點,再次向上拔起三尺,落下時踩在趙拳師的脖頸上,翻了個身,穩穩站定。
這一下已然分出勝負,顧佐要是有心傷人,趙拳師脖子立刻就會受傷。
張莊主和一邊旁觀的老頭兒叫了聲好,老頭兒還拼命鼓掌,顧佐向他們微微抱拳,不驕不狂,風度極佳。
趙拳師卻沒有顧佐的風度氣量,怒吼一聲再次撲了上來,顧佐心中暗嘆,對方如此不曉事,自己也只能下點重手了,看來今日果然是自己揚名之時!
趙拳師故技重施使用摔法,顧佐也故技重施再次躍起,正琢磨躍起后是踩著對方背下來,還是干脆踩著臉的時候,半空中忽覺腳腕一緊,卻是被正好站在這個位置的錢拳師偷襲了。
身材瘦小卻一臉橫肉的小胖子錢拳師以身法見長,隨著顧佐躍起,他動作敏捷之極,伸手抓住了顧佐的腳踝,向下發力一帶......
顧佐上躍之勢當即終止,被硬生生扯下來三尺,緊接著兩只胳膊環了上來,牢牢扣住顧佐胸背,卻是趙拳師施展摔法,將顧佐抱住了。
這還帶一起上的?簡直耍賴!
顧佐沒來得及嚴辭斥責,危急之間,氣海中的真氣灌滿全身,腰腹發力,胳膊奮力向外撐開,趙拳師肉山般的身子隨之晃動,眼見就要被顧佐脫出身去。
忽然腰眼處一痛,被一只拳頭搗了上來,這是太陽穴鼓起的李拳師出手了。
李拳師練的是內家拳,功力精湛,這一拳當真厲害,顧佐的真氣差點就沒擋住。
居然是個高手!走眼了!
顧佐被揍得憋了口氣,半天沒緩過來。
李拳師被顧佐真氣反震,如針刺入,也是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但他沒有罷手,強忍著真氣的反刺繼續出拳。
趙拳師以摔法抱住顧佐,錢拳師以關節技拿住顧佐四肢,李拳師以內家拳痛毆顧佐,三人合一,環環相扣,配合異常精妙。
顧佐本想罵一句“你們不按規矩來”,但他只是個初期的煉氣士,又從沒學過拳法招式,被纏住之后只能挨打,全力以搜靈真氣硬扛,哪里有余力出聲。唯一的反擊——就是依據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原理。
“快......快......快......”這是張莊主在緊張的催促。
“啪......啪......啪......”這是旁觀的老頭兒在拼命鼓掌。
“哼......哼......哼......”這是顧佐在忍痛悶哼。
“嘶......嘶......嘶......”這是內家拳的李拳師在倒吸涼氣。
“唔......唔......唔......”這是肉山趙拳師在憋勁兒。
“啊......啊......啊......”這是瘦小的錢拳師在拼命發力。
僵持了一炷香時分,或者說顧佐被痛毆了一炷香時分,三位拳師精疲力盡,各自停手,顧佐終于掙出困籠——他也同樣累得不輕。
顧佐奮起余力,還想報復回來,卻聽張莊主高呼:“好了,不打了,不打了,停!”
三位拳師也各自癱坐在顧佐身邊,大汗淋漓,抱拳認輸:“輸了輸了,顧仙師好本事,我等服了!”
顧佐捏著拳頭,也不知是該放下,還是不管不顧掄上去出口氣,猶豫之間,只聽張莊主向老頭兒道:“四叔這次找的人很好,去賬房領賞吧。”
老頭兒大喜:“還是一吊錢?”
張莊主笑道:“這位仙師如此扛揍,一吊錢哪里好意思?兩吊!”
老頭兒歡天喜地的去了,看得顧佐一愣一愣。
敢情老子挨一頓揍,成全你拿兩吊錢?
張莊主快步上前,親自扶起顧佐,深施一禮:“本莊欲請顧仙師為供奉,不知仙師可愿賞臉?月俸兩貫!”
這年頭為富家供奉待遇如何,顧佐沒有研究,但他知道賀家的待遇。當日陳、白二位供奉都是二十貫,金供奉則是六貫,遠比兩貫多得多。但一則賀家是豪門大族,非張家可以相比,二來陳、白是金丹,金供奉是筑基,非自己可以相比,這么一算下來,兩貫之資還算中肯。
低眼瞄了瞄地上躺著的三位拳師,張莊主善解人意,當即伸出一只手掌在顧佐眼前一晃。
三位拳師都是月俸五吊錢,比顧佐差遠了,顧佐輕輕點頭。
氣順了。
顧佐忽然想起了沈師姐給他的酬勞,每天一塊靈石,心中不禁悵惘難平。可惜這種生意只屬于特定時間、特定人物、特定事件,抓到一樁都是運氣,絕非長久之計,此時能夠踏踏實實掙些盤纏,不容易了。
于是顧佐頷首,和張莊主成交,顧仙師搖身一變,成了顧供奉。
成為張家莊顧供奉后好吃好住歇息了一天,顧佐便正式履職了,在張莊主的親自陪伴下,來到后宅之中。
正在左右打量庭院景致,忽覺氣海中有真氣入刺,顧佐當即警覺,這院中竟藏著一位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