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佐全身繃緊了,順著自己這些天踩出來的山徑,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一步一個腳印,走得極穩,但搜靈訣在經脈中瘋狂運轉,整個身心意識都投注于氣海之中,等待著隨時可能出現危險。
進入密林中時,跟一棵老樹處頓了頓,折了根樹枝做拐杖,試了試,還很合手。
暗地里,追攝之術已經不經意間展開,搜靈真氣由樹根下擴散出去,沒有在地上發現異常,卻在樹丫上探查到一絲氣息。
繼續向前,采了枚野果,走不多遠,又順手摘了束花,把玩片刻,隨手扔了,又摘了另外一朵野花......然后撿了一塊石子,向著上方的鳥巢打了過去,可惜沒打中......
與平日里下山的路徑倒也區別不大,只不過這次貪玩,途中稍微繞了幾次路而已。
這么悠哉悠哉下山,到了鎮子時,已經入夜了,顧佐尋了個農家,給了十文錢,央求借宿一宿,當夜就在農家的柴房中過夜。
等到夜半時分,顧佐忽然起身,悄然出了柴房,于黑暗中返回。上山的路他走過多次了,就算是夜里,也熟得不能再熟。
這些時日,顧佐整晚整晚的吸納靈石,修為進益極多,追攝之術也提升特別快,雖然追攝的范圍并沒有顯著增加,但對靈力、真氣和活物氣息的敏感大幅上升。
一片漆黑中,他將追攝之術施展到極致,在山上兜了個圈子,緩緩接近了一片小山坳。這是山勢的一處轉角,也是繼續上山的必經之路。
這里地方不大,因為地形所致,周圍沒有大樹,視野非常好,從這里可以看到四周很多地方,因此,這些天來,顧佐每一次上山都會在這里休息觀察片刻,防止后面跟上人來。
圍著這處山坳轉了兩個圈,追攝之術探查了幾遍,終于確認,白天下山時的搜尋結果無誤,一共四道殘留的氣息,都曾經匯聚于此。
但他想找的這些人,卻并不在這里,也不知這幾天棲身于何處。
慢慢步入山坳,追攝之術一圈一圈擴散出去,此刻雖然一片黑暗,但在顧佐的氣海中,卻感知十分敏銳,漸漸勾勒出一幅圖卷。
左手邊的大樹根下,埋著一個三角法器;右邊山壁巖石下,插入第二個三角法器;東北方位的泥土中,是第三個;西北方位的灌木下方,藏著第四個;最后一個在他腳下。
正是白天發現的五道靈動氣息,應該是這兩天才被人布上的,最早不會超過前天午時,因為那個時候,自己在這里施展過一次追攝之術,用來查驗路上是否安全。
五件法器插得都很深,入地尺許,上面覆蓋泥土,填得也很結實。如果沒有追攝之術,顧佐完全看不出來地下有古怪,也感知不到,但此刻法術全力施展,這五件法器如同五盞三角明燈一般,在他氣海中閃耀,蘊含著極為充沛的靈力。
顧佐試著挖開腳下的泥土,法器露出真容,是一面三角小旗。由此推測,其余四件應當同為此物。
就算以顧佐那點可憐的見識,也大概猜想到了,這里被人布置了一座法陣,這五件法器,就是陣盤!
至此,顧佐終于證實,沈師姐要等的人已經到了。再將沈師姐白天說的話重新回憶一番,大概也明白了不少東西。
“原來如此…”顧佐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回真有點心塞了。
這兩天自己由此而過,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的控制之下,自己與危險每每擦身卻毫不自知。
明天下山,自己的行蹤應該會暴露了吧?等到自己不知不覺把括蒼派的人引入法陣之內的時候,是不是法陣就要啟動了?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能不能從法陣中逃出來?
感謝沈師姐,不論她有意還是無意,總是引起了自己的警覺,但顧佐仍然感受到了濃濃的憋屈。
不管你是誰,既然來了,就不能坦誠相見么?真要讓我去誘敵,只要談妥了,我就一定會拒絕么?何必如此呢?
萬一自己被括蒼派抓住之后頂住了嚴刑逼供呢?沒有把人帶上山來,你們不是白忙活了?你們就不想想這種可能性的存在嗎?
顧佐不知道沈師姐要等的人是什么人,但既然沈師姐白天勸自己離開,就說明此人對自己不是很友善。或者,很大可能還會對自己不利?
傷心了!
沒有見過面的這位朋友,我救過你意中人的命啊!怎能如此對我?
顧佐很傷心,何以解憂?唯有拔旗。
現在還是一個死陣,尚未發動,顧佐朝腳下的第一面旗開始拔起。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換個方式形容就是無知且頭鐵,他居然就這么開始挖土、拔旗了!
挖土倒是沒事,等挖出來的坑足夠動手的時候,他更是展現了自己一往而前的無畏勇氣,直接伸手拔旗!
拔了兩下沒拔動,小旗開始泛起點點白光,顧佐氣海感知中,其他四面小旗似乎也開始異動。顧佐有點著急,怕不是觸動了什么機關?這可得趕緊想辦法。
老子用真氣拔!
用真氣拔…
真氣拔…
老天爺看著某人作死…
顧佐將真氣注入小旗中,小旗劇烈的震顫起來,顧佐一見不好,連忙加大輸入,真氣卷入小旗,游走一圈,旗上的白光居然黯淡下去,漸漸平息!
顧佐往上一拽,居然如同拔蘿卜一樣,順順利利收入掌心!
老天爺目瞪口呆…
如此操作,五面小旗全部落進顧佐的扳指中。
渾不知自己在鬼門關上溜了個彎兒的顧佐松了口氣,打算當場跑路。但忽然間一個念頭涌上心間,他很想看看后面的結局,很想見一見這位素未謀面的朋友,當然,或許更想證實的,是自己有沒有想多了。
非常非常想。
于是他又開始填坑,恢復原貌。
......
潤玉坊中,鴇娘接過常無跡的一張詩箋,笑道:“這幾日,坊中來了不少恩客,都是沖著那位公子的詩作而來,您說我若單獨讓您去見那位公子,別人不得罵我…”
常無跡又摸出個銀餅,往老鴇胸口塞,老鴇挺胸接住,這才透露:“那位公子讓人帶了話來,誰的詩作上佳,就請誰去相見。依我看,您這詩句當是最好的…”
“什么地方?”
“后山,從老洼口上去,有棵大歪脖子樹。”
常無跡忽然變了臉,手指頂在老鴇的胸口上,指尖輕輕一轉,面帶寒霜:“這個消息,我們括蒼派不希望再有別人知道,懂了么?”
老鴇頓時渾身酥麻,顫栗著道:“懂…懂了…”
顧佐騎在歪脖子樹高高的樹叉上,居高臨下俯視來路,等候了差不多一盞茶時分,依稀見到了幾條身影,在斑駁的樹葉縫隙中一晃而過。
終于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