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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為了理想

  山下的小鎮上最大的藥鋪是柳記,郁金子和姜黃離這兩味稀罕藥,鋪中剛好有,只是價格很貴。顧佐用一塊靈石抵了藥價,又將另一塊靈石換成一貫錢,抓緊時間趕去潤玉坊。

  這家青樓的老鴇十分敬業,對這種雅事不太感興趣,顧佐被鄙視得毫無脾氣,只得忍痛掏了剛才藥鋪換的一貫錢,這才讓老鴇勉強答應。

  辦完之后,顧佐帶了些熟食,冒雨重新上山。

  棚屋中,沈師姐修長的十指變幻交替,將顧佐帶回來的兩味草藥飛快處理完畢,按比例分成十份,投入儲物手鐲中取出的小丹爐中。

  丹爐的底部墊著六塊靈石,被爐子的機竅引發,燃燒升騰,將爐內燒得通紅。

  十份藥材在爐子中翻轉騰挪,慢慢融化,漸漸成型。

  這是顧佐頭一回見識修士煉丹,驚羨之余,在旁看得也是心里哇涼哇涼。

  以靈石為火,如此豪奢的煉丹手法,實在令人震撼且無語。

  如此一天之后,六塊靈石燃盡,丹爐中懸浮著三枚泛著紅光的丹丸。

  十份材料,得了三枚丹丸,沈師姐一臉欣喜:“雖是病中,似乎煉丹之法更見增益了。”

  “師姐這是煉的什么靈丹?”

  沈師姐仰脖服下一枚,閉目調息片刻,又將剩余兩枚取在掌心中滴溜溜打轉,然后收入儲物手鐲,向顧佐道:“哪里敢稱靈丹?不過是丹藥而已,靈丹可沒那么容易煉制的。”

  “也不是普通丹藥吧?”

  “以煉丹之法煉制的丹藥,功效差不多有靈丹的兩成,主要還是對癥于我這傷情。”本想吐嘈兩句顧佐給她抹的藥草,還是厚道的沒提。

  見顧佐好奇,沈師姐問:“你師門沒有傳下煉丹之法?”

  顧佐嘆了口氣:“前任館主前往南疆,聽說兇多吉少,許多修行法門都沒有,如今的懷仙館,只有我自家一人勉力支撐......”

  于是將王道長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這番經歷他說過不知多少回,整個故事雖然簡單,卻充斥著一股淡淡的傷感,最能搏人同情,尤其肆中賣魚那段,顧佐也興致勃勃的講述一番,還將牛角尖刀取出來,似模似樣的教授沈師姐如何剖魚,沈師姐當時就聽得心中一陣酸楚。

  微微沉吟,她取出一份妙素丹經,讓顧佐謄錄。這相當于傳授煉丹之法了,既有可憐顧佐之情,也有報答顧佐之恩的意思。

  可憐人顧佐也不矯情,連忙從背簍中取出紙張筆墨,就在這棚屋中抄錄起來。

  沈師姐坐在旁邊,顧佐抄錄一句,她便解釋一句,顧佐連帶著將她的解釋原句也記了下來。薄薄的一本妙素丹經,抄錄出厚厚一份復本,比原先厚三倍不止,顧佐背簍中攜帶的紙張耗盡之后,沈師姐又從儲物手鐲中取了一些出來,才滿足了抄錄所需。

  這本妙素丹經是括蒼派的煉丹秘法,只有一種手法、一套流程,但卻可以煉制如今天下七八成已知的靈丹,可以說是“大道至簡”的最好詮釋,端的是高明異常,不負天下十二大宗之名。

  各家宗門都有內外之分,不論在哪一家宗門,煉丹術、煉氣術、靈植術等等,都是內門中的不傳之秘。

  能夠學到如此秘傳,真是了不起的機緣,可以說有這么一本妙素丹經,有沈師姐的注解,懷仙館如今便有了一門功法、四門道術,搜靈訣和追攝術、指刀術、丹符以及煉丹術,而顧佐此番冒險搭救之舉,完全值得了,不是區區靈石能夠估量的。

  沈師姐等他抄錄完畢,鄭重叮囑:“先修功法,再習丹術,次序不要錯了…此為我括蒼秘要,不可輕易外泄。”

  顧佐也鄭重答應:“多謝師姐,顧佐記住了。”

  將鎮子上買來的吃食取出,讓沈師姐飽餐一頓,顧佐又講述了自己去潤玉坊的經過,問道:“我和坊中的老鴇約好了,后日再去,若是有人聯出詩句的下半闕,應該怎么辦?什么句子才是正確的?”

  “沒有什么是正確的句子,如果我們運道足夠的話,會有人來找你。”

  “如果沒有人來找我呢?”

  “會有的。”

  顧佐想了想,問:“如果有人來找我,會是什么人?”

  沈師姐出了會兒神,忘了回答顧佐的問題。

  持續了兩日的春雨終于停了下來,山林間、樹叢中升起一團團薄霧,這些薄霧升上半空,聚合為一條條有如生命的玉帶,在山腰間、山頭上游來游去,靈動之極。

  沈師姐眼望這一切,不知想起了什么,怔怔出神,良久忽問:“顧佐,你知道我是怎么找上你的么?”

  顧佐回答:“劉玄機給我的那張飛票?”

  沈師姐喃喃道:“通達錢莊,九十九貫......”

  顧佐點頭:“果然如此,是和誰的聯絡暗號?”

  沈師姐緩緩道:“三年,整整三年,我被祖父拘禁在山三年,足不出戶,就在一間長一丈五、寬九尺的屋子中度過。豎著走是十三步半,橫著走是八步,除了我括蒼開派蘇祖的神像,什么都沒有。三年之中,我就在這間屋子里走來走去......”

  說到這里,深吸了口氣,平復了會兒心情,道:“直到上個月,祖父才將我放出來,但依舊勒令不得下山半步。這次若是逃不出去,回山后或許難逃一死。”

  顧佐眨著眼睛不知該說什么好了,安慰道:“總不至于,畢竟是親孫女。”

  沈師姐凄然道:“如果他真記著祖孫之情,怎么會關我三年?我那兩位師兄怎么敢下此狠手?”

  顧佐默然良久,轉換話題:“究竟為什么啊?這......祖孫之間,能有多大仇?”

  沈師姐道:“他要拿我聯姻赤城派,我誓死不從,就這樣了。”

  赤城派與括蒼派同列天下十二正宗,近百年聲勢猶在其上,顧佐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豪門恩怨。

  顧佐越看沈師姐越覺得好,沈師姐優點一大堆,比如相貌上佳——兩只眼睛水汪汪的會說話,身段也舒適趁手,好吧這些太膚淺了,說點有內涵的。

  沈師姐修為很高——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人品也不賴——說贈功法就贈功法,關鍵還靈石充足——儲物手鐲中不知藏了多少......

  至于年齡,雖然不太方便詢問,但瞧上去或許只比自己大不了三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這不挺好么?修行中人普遍長壽,二三十歲的女修,正是芳華。

  但這種豪門恩怨,不是顧佐能夠摻合的,自己一個小小的懷仙館獨苗,完全無法承受括蒼派的怒火,或許還要加上赤城派的反噬。

  可惜......為了懷仙館,為了宗門傳承,為了遠大的修行理想,顧佐只能忍痛割舍這段感情,想到這里,忽然間竟有了一絲悲壯之意。

  恨恨跺足起身,顧佐抄起斗笠罩在頭上,頭也不回往山下走去。

  沈師姐在身后追問:“你去哪兒?”

  顧佐心中一酸:“我去潤玉坊找老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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