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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鼓動

  這個處置方法明顯不合顧佐之意,雖然聽金供奉說過,會稽郡法司參軍包融是“自己人”,可一旦把事情鬧開,董縣尉就會提前預作防范,到時候再想查到董縣尉就難了。

  只要董縣尉不倒,顧佐就寢食難安——說句實話,那只貍貓是真是假,背后有多大的陰謀,委實跟他顧佐無關。

  這也是他甘冒大險從賀府這個安全之所主動出來的原因,必須說服張磨好好配合!董縣尉這尊大神必須扳倒!

  “若是報官,需要多久?”顧佐斟酌語句。

  “牽扯娘娘,恐怕郡中也無法審辦,勢必要呈報長安,這就不是一兩個月能審結的了。”

  “怕是不妥,貍貓是季班頭起意送入賀府的,后面勢必牽扯董縣尉,若是這么報給董縣尉,這案子還怎么查下去?”

  張磨遲疑道:“這就為難了,董縣尉畢竟是我這刑房的直管上司,凡事都繞不過去的。”

  “董縣尉是這起貍貓案的重要嫌犯,將來案子弄清,必然是要論罪的,報給他不合適!”

  張磨若有所思的問:“那供奉是什么意思?”

  顧佐察言觀色,給張磨鼓勁:“董縣尉扳倒之后,誰能接任?”

  張磨攤手道:“這我哪里知曉?”

  顧佐見對方裝糊涂,干脆熱心挑明:“張刑曹,您在山陰執掌刑房,可謂盡心盡責、精明果斷,又勤勉任事、體恤百姓,闔縣上下無不欽服,說句實話,由您接掌縣尉,才是山陰百姓之福啊!若是再換一個蠹蟲來禍害鄉梓,我們山陰百姓絕不答應!”

  張磨沉吟片刻,嘆息道:“多承鄉親們厚愛,我張磨感激不盡,只是我這刑曹錄事聽上去是個官,實則是個吏,不入流啊。難!”

  顧佐道:“賀老大人雖然致仕,但朝中故舊遍地,余威猶在,他一封書信送往長安,保舉個官身還叫難事么?”

  山陰縣尉雖然只是從九品,最小的官,對于張磨來說,卻如天塹鴻溝一般難以跨越。想要為官有兩條門路,一是參加科舉,二是高官舉薦,張磨肯定是過不去科舉這道門檻的,因此只能走第二條路。

  顧佐提出來的,也正是這第二條路,舉薦!

  張磨盯著顧佐的眼睛,問:“這是賀老大人的意思?”

  顧佐道:“我來之前,金供奉跟我說過,這樁案子于賀家關系甚大,但凡能出力相助者,賀家必有回報。舉薦一個從九品的縣尉,張刑曹認為,對賀老大人來說,這是個事兒么?”

  他沒敢完全打保票,舉薦張磨,是他半路上琢磨出來的說辭,但張磨聽在心里,卻非常踏實,當下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想起個事兒。”

  說著,張磨自書案上取過一份卷宗遞給顧佐,顧佐打開看罷,長舒了一口氣,問:“里面提到的這些文契、供狀,刑曹能找到么?”

  張磨道:“此案傷天害理,我當年便覺氣憤不過,只是奈何權小勢微…唉,說起來也是慚愧的。不過當時也做了準備,冒著風險將這些保留了下來,沒有遵照董縣尉的意思焚毀,以圖將來。既然賀老大人有心誅賊,還山陰縣一個朗朗乾坤,那我當然是要奉上的。”

  顧佐贊道:“刑曹真有古賢人之風!”

  連夜趕回賀家老宅,將情況說給金供奉,金供奉大喜:“他要的是縣尉之職?行,天一亮我就去稟明老大人!”

  別看顧佐在張磨那里話說得很滿,但此時還是很忐忑的,生怕賀老大人一時想不開,要顧忌令名清凈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不愿為此舉薦張磨,那可就真讓人欲哭無淚了。

  好在賀老大人并非死板的榆木疙瘩,很爽快的答應了修書舉薦,金供奉回來告知顧佐之后,顧佐才算放心了,他沒有對張磨食言。

  否則搬掉了董縣尉,又平白多出一個張磨這樣的仇家,他將來在山陰的日子可真是沒法過了。

  張磨這邊的事情差不多擺平之后,接下來就是另外一條線。第二天下午,顧佐和金供奉一道,在小院中接待前來拜訪的岱岳館館主魏長秋。

  魏長秋是受金供奉相邀,孤身而來的,金供奉初來山陰沒有多少時日,與魏長秋不熟,因此,邀約的帖子上落名的是顧佐。

  能登賀府之門,甭管是誰邀請,都是一件幸事,故此魏長秋高高興興前來,準備開開心心和顧佐、金供奉暢談一番。

  但話題一起頭,魏長秋就開心不起來了,整個談話過程,就好似金供奉審案,他魏長秋受審一般。

  盡管金供奉已經很注意詢問的措辭,也盡量表現出親和委婉的態度,但他希望魏長秋能將他那位好友的詳細情況交代出來——不交代還不行,如此談話,其本質與審問其實沒有太大區別。

  魏長秋越談臉色越不好,頻頻注目顧佐,可惜顧佐在一旁干坐著,偶爾出來打個轉圜,但根本沒有太大的用處。這位岱岳館的館主有幾次幾乎要「勃然變色」了,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雖然金供奉的修為和魏長秋一樣都是筑基,但金供奉身后是座高山,一般人只能仰望的高山,哪里就敢真的翻臉呢?

  金供奉拿到了他想要的結果:魏長秋的好友居于婺州東陽,姓劉,名玄機,自立藏劍山莊。

  被迫吐露好友情形的魏長秋黑著臉離開了賀家,對出門送行的顧佐理也不理,顧佐知道這次是把人得罪慘了,卻也無法,只能在他身后一躬到底。

  拿到結果后,金供奉毫不耽擱,立刻寫了封信,派人以快馬直驅婺州東陽。

  刑曹錄事張磨的回復來得比預想中要快,用極為翔實確鑿的材料曝出了董縣尉的兩樁舊事。

  一樁是董縣尉五年前在西江邊購置了兩百畝上好水田,明面上支付了一百六十萬錢,實則是打的欠條,至今分文未給。

  第二樁同樣發生在五年前,郡中劉家三口滅門案,涉嫌的左縣丞獨子無罪開釋,當時縣令尚未履任,主審便是董縣尉。

  一案涉及兩位縣中大佬!

  張磨送來的證據中擺明了這兩樁舊事之間的關聯——賣給董縣尉水田的人,便是左縣丞的妻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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