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除夕降臨,舊的一年走到了盡頭。
河南郡、洛陽!
這一年是宇文述揚眉吐氣的一年,自從宏業九年被姜承梟率軍堵在河南郡之后,宇文述這一年勢力大增。首先掃除了在那邊掣肘他的朱桀和王闊雄,接著因為李法主和單鼎等人在青州戰敗,他乘機奪回了東邊失去的幾個郡。
現在,宇文述的勢力基本上囊括了中原諸郡。
宇文智及放下酒盞,醉眼朦朧。昨夜在洛陽皇宮夜宿,今天起來腰疼背酸。
不久之前,他率軍前往彭城郡攻打反賊,旗開得勝,大漲威風,返回洛陽之后行事更加肆無忌憚。
“馬鏞,你說父王何時會登基?”
在宇文智及的對面,跪坐著一名儒衫男子。
“殿下,徐王隨時可以登基。”馬鏞道:“只不過要看徐王自己愿不愿意。”
現在的洛陽,滿朝臣子基本上都是宇文述的人,個別不服從的要么被咔嚓,要么被軟禁在府。小皇帝從前是孤家寡人,現在是孤家寡人,以后......未必能保得住自己命。
如果說之前宇文述需要小皇帝來籠絡民心,證明自己是正統。但是現在沒必要了,因為北晉正盛,太后等人都在太原,他早就不需要小皇帝這張遮羞布了。
“那你說父王為什么不登基?”
“因為北晉。”馬鏞沉默片刻,吐出幾個字。
“北晉?”
宇文智及臉色一沉,他想起了曾經的酒肉朋友,現在的北晉昭王,姜承梟。
在天下各大勢力的統治者中,他無疑是最年輕的,可也是勢力最強大的。而且,因為洛陽與北晉毗鄰的關系,他們要在大河渡口留守上萬的軍隊防守北晉。
甚至因為北晉強大,他們只能坐看青州這塊肥肉而不敢動。
馬鏞道:“北晉不除,徐王難以安心。不久前我們的細作從太原傳回消息。北晉擊潰了突厥都藍,北方徹底安穩,甚至借此拿下了榆林郡和五原郡。將來戰事一起,北晉必成大敵。”
“那就一直耗著?”宇文智及臉色難看。
隨著地位膨脹的還有他的野心,一個區區的郡王已經不能滿足他了,他想要親王,甚至更高!
馬鏞道:“殿下,其實徐王現在是否登基,都不會影響局勢。”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勸父王登基?”宇文智及瞇了瞇眼,滿身的酒氣散發在密封的房間中。
馬鏞笑了笑,點了點頭。
徐王府、書房。
宇文述正在和許意心以及其他的幕僚商議著天下的局勢。目前而言,北晉最強,且底蘊深厚,齊郡現在落在北晉手中,明年北晉一定會率軍拿下齊郡。
關中的決戰已經到了最后關頭,明年就會有結果。南方的陳國,梁國,目前還在穩步發展。
“主公,青州之地遲早會是北晉的。他們拿下青州之后,要么和陳國交戰,要么......攻打我們。”
“此外,蕭梁已經和北晉結盟,目的很明顯,他們是為了對付我們和陳國的聯盟。如此一來,中原大戰一起,四方混戰。因為地形的關系,陳國必定會和梁國交戰。而我們,將會面對北晉。”
聞言,宇文述握緊了拳頭。雖然他十分憎恨那只惡鳥,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北晉勢力是比自己強大的。尤其不久前從太原傳回來的消息,突厥被一戰擊潰。
“北晉兵力如何?”宇文述沉聲問道。
許意心回答道:“裴元儼率軍五萬駐扎河內郡、尉遲迥率軍三萬駐扎渤海郡、趙鳳率軍萬余駐扎齊郡,加上北晉留守太原的軍隊,怕是能聚集二十萬大軍。”
二十萬!
北晉的二十萬大軍,與反賊的二十萬大軍是兩個概念。
更重要的是,宇文述知道北晉手中還有上萬的精騎。
“諸位有什么想法嗎?”宇文述輕吐一口氣,讓自己盡量放松下來。
“主公,北晉雖強,但是我們也不是沒有勝算。”一名幕僚拱手道:“青州暴匪依在,我們可以和青州的赤舉聯手迎擊北晉。赤舉先前為北晉所敗,心中應當明白,僅憑他是沒有辦法抵擋北晉的。如果我們和他聯手,就能夠在青州拖住北晉。”
宇文述頷首;“是個辦法。”
盡管青州的暴匪已經不復往日的榮光,但是人數依舊還有不少,能拉攏過來自然是不錯的。
許意心輕聲道:“主公,若想打敗北晉,靠拖是不可能的。”
“說下去。”
“北晉底蘊深厚,河北經過北晉的賑濟,明年就能逐步恢復。并州原本就沒有被怎么破壞,源源不斷地為北晉輸送糧食。如果兩軍相持,我們才是最危險的。”
“主公別忘了,洛口倉已經快要見底了。”
宇文述咬牙,臉色難看起來。
中原四戰之地,為了保住這份基業,他不得不瘋狂的募兵。既要防守西邊的魏國,又要防守北邊的北晉。加上這兩年他一直在打仗,根本沒有時間治理民生。現在的中原,千里赤野,十室九空,沒人種地,沒人愿意參軍。
活著的,要么逃荒,要么躲進山里。
總之,洛陽的內政一塌糊涂。
如果洛口倉的糧食用完,他將會陷入無糧的尷尬境地。
“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聯手。”
“聯手?”宇文述一楞,他不是已經和南陳聯手了么,青州那邊也考慮到了,還要和誰聯手?
“你不會想讓孤和魏國聯手吧。”
許意心搖了搖頭,言道:“并非魏國,而是蕭梁。”
魏國是不可能和他們聯手攻打北晉的,因為他們和李源必將會決一個生死出來,沒空搭理中原戰場。
“蕭梁!”在場之人都是一臉懵的看著許意心。
開什么玩笑,蕭梁剛剛和北晉結盟,怎么會和他們聯盟。
“先生在開玩笑?”宇文述翻了翻白眼。
許意心分析道:“非也,主公請想想,若是北晉南下,奪了青州,縱觀目前的各大勢力,誰能抵抗?”
宇文述沉默。
“恕臣失禮,現在的情況是這樣,我們和陳國結盟,北晉和蕭梁結盟,本質上還是我們一家對付北晉,陳國必定不會千里迢迢派軍前來援助。他們只會攻打梁國,美其名曰是為了牽制北晉盟友。”
“蕭梁亦是如此,我們與青州的赤舉聯盟,在北晉面前撐不了太久。若想要戰勝北晉,使其元氣大傷,只有四家聯手,共同迎敵。”
“荒謬!”
一聲大喝傳來,打斷了書房中的氣氛,宇文化及龍行虎步走入書房。
“見過父王。”
宇文述皺了皺眉,沒有出口斥責他打斷許意心說話。
“你有什么看法?”
宇文化及信心滿滿道:“父王,北晉有二十萬大軍,我們亦有二十萬大軍,何以未戰先怯,未戰言敗!”
許意心默默低首,北晉的二十萬大軍和我們的二十萬大軍,這是一回事嗎?
宇文述微笑著點了點頭,很是欣慰。不管怎么說,兒子能有這樣的信心很好。
“化及,你要知道,北晉手中握著大量戰馬,根據幾位先生的猜測,北晉很可能有十萬騎兵。我們的戰場在中原,地勢開闊無比,一旦北晉騎兵大規模繞襲,我們會陷入被動。”
“為什么要等著北晉來攻打我們?”這個時候,宇文智及走了進來。
“父王,難道我們只能坐以待斃,等著北晉來攻打我們嗎?為何我們不渡過大河,直逼太原!”
許意心:“......”
宇文智及道:“既然北晉要攻打青州,那我們就渡河攻打并州,迫使北晉回防!”
宇文述伸手拍了拍兒子,緩緩道:“你先回去休息,此事容后再議。”
說完,他覺得自己有些累了,忽然好想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