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越發的深了，天氣也越來越寒冷，關北的戰場不得不停歇。雖然魏國在大司馬魏植和大將軍宇文禪師的率領下數次擊敗周牛兒，將其逼進了雕陰郡內，可是因為天氣的關系，不得不暫時罷兵，等待朝廷那邊送來后勤輜重，再行計較。
這一日，魏植與宇文禪師裹著厚實的軍服，騎著馬，帶了幾名隨從，前往魏平一帶巡查。
寒風呼嘯的緊，吹在臉上有些刺痛。
魏植勒了韁繩，騎在馬上，目光看著西北方向的舊長城。
“此番禪師立了大功啊，若不是你提前設下伏兵，將周牛兒逼入雕陰郡，只怕他此刻已經深入大漠逃之夭夭了。”
關北諸郡，朔方郡、鹽川郡境內有大片沙漠，另外的五原郡和榆林郡也有沙漠，不過因為黃河途徑五原郡和榆林郡，所以這兩個郡有些地方被河水沖刷出不少沃土。
靈武郡靠近黃河源頭，更是有著‘塞上江南’的美稱，不僅有馬場，還有可耕種的良田，但是周牛兒不事生產，靈武郡被破壞的一塌糊涂。
雕陰郡毗鄰大河，向東就是并州的離石郡。
所以說，周牛兒現在已經陷入了絕境。
三十許歲的宇文禪師臉上已多了幾分滄桑之感，這兩年為魏國南征北戰，剿滅了于秉鴻，擊敗了周牛兒，魏國給予他重賞，這一切都是曾經身為家奴的他不敢想的。
“大司馬謬贊了，都是將士驍勇。”
魏植哈哈一笑，言道：“禪師，你呀，就別在我面前說官話了。這些年北地反賊，誰聽見你宇文禪師的名頭不得退縮。依我看，手底下士卒言你是天下第一猛將，你當得起！”
謙虛的笑了笑，宇文禪師并沒有反駁，這些年他真的沒有遇見什么對手。
“對了禪師，朝中那邊來了消息，我們的細作已經探得突厥那邊出了大事。”
“何事？”
魏植面色凝重道：“北晉兵出塞外，在榆林郡一戰，正面擊潰突厥都藍部，迫使其遠遁草原，現在五原郡和榆林郡已經落在了北晉手中。”
宇文禪師臉色一變，攥著韁繩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周牛兒也有突厥援兵，在與他交戰的時候，宇文禪師也和突厥騎兵交過手，那些突厥人可比周牛兒手底下的士卒強得多。
可是北晉卻正面擊潰了突厥大軍，那他們不是更強？
想到這里，宇文禪師忽然氣血沸騰起來。
“難怪近一段時間周牛兒沒了突厥騎兵，原來是因為這樣。”
魏植頷首，語氣沉重道：“打敗周牛兒之后，說不定我們就要和北晉交手了。他們可不好對付，河北、青州，北晉幾乎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摧毀了叛賊勢力，不能大意啊。”
宇文禪師想了想，問道：“我聽說北晉有數十萬的騎兵？”
“沒有那么多。”魏植先是搖了搖頭，旋即又道：“不過八萬左右的騎兵還是有的，姜承梟以遼東為根基，每年都會有大量的遼東戰馬供給，騎兵數量是不會少的。”
說到這里，魏植苦笑了一聲。
戰馬真的是硬傷，他們被困在關南一帶，得不到戰馬，只能七拼八湊弄一些老馬或者北晉走私的戰馬用。
他們自己不是沒想過培育戰馬，但是關中人口眾多，耕種的土地都不夠用，哪來大型的馬場培育戰馬呢。
而且戰馬培育也沒有那么簡單，這事在魏國是一筆爛賬。
“八萬騎兵，這也很可怕了。”宇文禪師道：“姜承梟可真是不能小覷，如果傳言屬實，那么此人極擅訓練騎兵。”
“倒也沒那么玄乎，姜承梟在遼東經營數年，手底下草原人多不勝數。你也知道草原人都是在馬背上生存的，士卒放在遼東訓練馬術，總歸是要比中原更快的。”魏植解釋道。
宇文禪師問道：“如果陛下讓我們進攻北晉，我們該怎么辦？”
魏植沉默一會兒，方才道：“盡量將他們的勢力趕走。”
“大司馬好像并不愿意與北晉交惡。”宇文禪師試探道。
“不錯，我確實不想現在就和北晉交手。”
魏植輕輕夾了夾了馬腹，馬兒緩緩走起來。宇文禪師隨后跟上，兩人騎馬慢行。
“禪師啊，北晉現在是天下當之無愧的第一大諸侯，他們坐擁大河以北的廣袤土地，人口眾多，又有遼東為戰馬根基，手底下文臣武將更是多如繁星，一旦與他們交戰，勝負兩說暫且不提。更為重要的是，李源一旦趁機進攻京兆，那才是最危險的。”
北晉之強，在于山東士族。魏植比誰都清楚這一點，關中未定，如果這個時候招惹北晉，很可能會讓魏國遭到北晉和李源的夾擊。
如果可以，剿滅了周牛兒之后，他想和皇兄商議，能不能與北晉暫時罷兵。
宇文禪師想了想，道：“大司馬的意思是說，我們先解決李源，在掉頭對付北晉？”
魏植笑了笑，“可以這么說，不過到時候我們兵出潼關，第一個要對付的肯定是宇文述！”
聞言，宇文禪師渾身一顫，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魏國與偽周的戰事臨近尾聲，李濟世和李安民兄弟在武威郡連連取勝，打得蘇定海潰不成軍。
不過李安民并沒有因此感到高興，反而他現在焦慮。
因為不久前他收到一封密信，北晉在塞外擊潰突厥都藍部，現在已經占據了五原郡和榆林郡。
如果北晉趁此機會加入關中戰局，那么一切都會變得撲朔迷離。
更為重要的是，他擔心靈武郡！
便在這時，一名斥候歸來，走到李安民面前，稟告道：“靈武郡已經被北晉拿下了。”
李安民痛苦的合上了雙目，北晉果然是為了河套的馬場而來，他們想徹底斷絕中原的馬匹來源。
張士亮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不清楚，不過據目測，當有萬騎。”
“萬騎......”張士亮張了張嘴，他們可拿不出來這么大規模的騎兵。
長孫無極道：“可知道領軍主帥是誰？”
“大纛上打的是‘李’字旗，黑鷹行軍旗。”
“李藥師，黑鷹軍。”長孫無極沉聲道。
元尚樂道：“李藥師隨姜承梟征討河北，青州，皆勝，此人斷不能小覷。至于黑鷹軍......大家都清楚，不必細說。”
黑鷹軍和青鷹軍，姜承梟的兩支嫡系軍隊，南征北戰無有敗績。在場的人，心頭仿佛被黑云籠罩。
北晉占據靈武郡，究竟意欲何為？
這時候，李安民緩緩睜開眼，下令道：“必須打退北晉，奪回靈武郡！”
如果坐實了北晉占據靈武郡，那么從今以后，他們將會再無戰馬可用。
這絕對不能容忍，絕對不能！
長孫無極頓時勸阻道：“將軍，北晉來之不善，我們征討蘇定海眼看就要獲勝，豈能因小失大！”
“將軍三思啊！”張士亮等人亦是勸道。
“輔機，你知道靈武郡落在北晉手中意味著什么嗎？”李安民瞪著長孫無極。
“我知道，可是將軍，沒有李公的允許，您不能隨意調離軍隊。若是因此導致征討蘇定海失敗，到時候該怎么辦！”長孫無極絲毫不畏懼的看著李安民。
聞言，李安民啞然無聲。
難道他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北晉占據靈武郡無動于衷？默認從此以后自己再無戰馬可用，再也無法組建騎兵部隊嗎？
李安民咬了咬牙，臉上滿是不甘，旋即起身一言不發的去了內室，寫了一封密信讓親衛送往扶風交給父親。
他希望父親能同意他率軍攻打靈武郡，只要拿下靈武郡，他們便能擁有一個馬場，到時候組建成制的騎兵完全可行。
北晉拿下靈武郡的消息壓在李安民的心頭，他難以無視北晉這個強大的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