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縣令很快接到了上頭的消息,要求他們配合刑部和大理寺調查一起工部軍械失竊案。
周歁得知消息之后,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又不是傻子,工部的軍械有那么容易失竊嗎?
先不說工部的防備有多嚴,單是刑部會同大理寺一起徹查這個陣勢,他就明白這件事情不簡單。
一點都不簡單!
或許,此番失竊的軍械很可能是朝廷工藝提高之后鍛造出來的武器,要不然朝廷不會這么緊張。
“周大人,根據刑部給我們的細則,大致可以判定此次失竊的軍械交易場所匯集在東西南北四個商市。下官認為,我們要立即調動人手去四個商市徹查,興許能找出線索。”魏玄成面色沉著,拱手言道。
周歁揉了揉眉心,淡淡道:“這事兒就是從這四個商市暴露出來的,這個時候對方肯定有所警覺,我們大張旗鼓的去調查,賊還會露頭嗎?”
堂內屬官面面相覷,一時間無言。
魏玄成搖了搖頭,解釋道:“越是如此我們越要大張旗鼓的調查,刑部和大理寺告訴我們這件事情,就是要我們把聲勢鬧大,讓他們去暗中調查。”
周歁略作沉思,覺得魏玄成的諫言雖然對破案沒什么用處,但是對他逃脫責任比較有用。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這件事刑部和大理寺才是真正的主查,他這個太原縣令估計就是個幫手。
“此事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周歁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在這個丟一塊磚都能砸到朝廷官員的太原,他這個小小的太原縣令算什么。
“是!”
魏玄成鄭重抱拳,旋即立即招呼屬官商議徹查方案。
與此同時,大理寺和刑部也先后動了起來,不過他們的動靜比較小。刑部以調查工部內部為主,大理寺則是調查軍械買家。因為此案乃是昭王所要求,所以沒人敢馬虎,全都卯足了勁去調查。
工部,將作監庫房。
李春拿著出入庫房的花名冊逐一排查,在他的身后站著數名刑部差役。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李春放下了花名冊,他并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上面的每一個官員出入都有詳細的調查,并沒有什么問題。
不過這才是最大的問題,誰有能力擅改花名冊呢?
或者說,軍械自己是不可能跑出去的。
隱藏在暗中的這個人不是工部的什么小角色。
“唉!”莫名的,李春苦笑嘆息,想起王上送給自己的禮物,他不由得搖了搖頭。
“大人,有眉目了?”身后差役問道。
李春臉色一肅,喝道:“傳令下去,兩個月內,所有進出庫房的工部官員,全部下獄嚴查!”
差役們渾身一震,面面相覷。
不待他們說話,工部左侍郎鄭仁果走了過來。
“李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他在李春面前停下腳步,言道:“下官也進出過庫房,難不成李大人還要扣我?”
李春一言不發的盯著他,雙方互不相讓,瞪了對方好一會兒,李春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
“扣!”
鄭仁果面色一變,冷喝:“李大人,你有何權力!”
“王上給的權力,鄭侍郎要不去問問王上?!”李春頭也不回的走了。
鄭仁果氣的牙癢,但是他還真不敢去問昭王。聽他父親說,昭王為了這個案子,發了很大的火。
“大人,請吧。”刑部差役暗自咂舌李春的果決,伸出手請鄭仁果跟他們去刑部一趟。
“休得碰吾!”
鄭仁果一甩衣袖,兀自走在最前面。
事實證明,官僚受到壓力的時候,查案的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過去了兩天之后,李春和刑部因為還沒有揪出內鬼的關系,昭王下令免職了數名官員。
受此壓力,刑部和工部發了瘋一樣徹查工部相關官僚的家底。
這一查,還真查出來一個家伙有問題,而且他也很有作案的機會。
工部將作監少丞,吳端和。
一條鞭子抽在吳端和臉上,一條血痕緩緩浮現。
“吳大人!”刑部尚書韋施筧嘆道:“我說咱們也別耗費時間了,你還是盡快招了吧。”
端著茶水,韋施筧施施然的立在刑房中,觀賞著獄卒對吳端和用刑。
地面上雜七雜八放著幾只木桶,吳端和受刑的時候昏過去好幾次,都用水給潑醒了,地面上滿是水漬。
“下官......無罪。”
四十多歲的吳端和,睜著一只眼,另一只眼被鞭子抽的紅腫看不見人,勉強抬起頭看著韋施筧,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韋施筧搖搖頭,淡淡道:“你有沒有罪,我們都已經掌握了證據,單是你府中那些來路不明的財物,這就足夠將你發配了。你現在堅持,無非就是想要等那個背后的主謀保你。”
頓了頓,韋施筧上前兩步,緩緩道:“可是你要知道,這件事情已經被王上知道了,誰敢保你?”
吳端和緩緩低頭,不再言語。
見此,韋施筧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些許不耐。
若不是王上下令徹查,他絕不會浪費時間在刑房之中。
“看來你是不打算說了,也罷,你背后的人肯定讓你守口如瓶,不要說出來,只要撐了過去,將來還你一場造化。”韋施筧不咸不淡的說道:“可是你要知道,死人是沒有資格享受的。而且你死了并不會意味著事情結束,你的家人也將會受到牽連,你所付出的,不會得到收益。”
吳端和還是沉默不說話。
韋施筧也不急躁,接著道:“或許那個人告訴你,他會想辦法保住你的家人,保住你的性命。但是你要知道,王上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看看這滿朝文武,誰能讓王上罷休?”
“當然,那個人也有可能會拋棄你,保全自身。總而言之,你若死不松口,不僅你會死,而且你的家人也得不到安生。那個給你承諾的人也不會伸手救你,甚至會為了保全自己而盡快的除掉你。”
“你還有一條生路,招供。只要你招供,責任在你,你的家人不會受到牽連。你可能會想,招供之后,那個主謀不會放過你的家人,但是你要知道,太原乃至北晉,真正做主的乃是王上!”
韋施筧目光沉著,一字一頓道:“招供了,你的背后就是王上,不招供,你就是孤家寡人。”
獄卒拿著鞭子,看著沒什么動靜的吳端和,搖了搖頭,對著韋施筧說道:“大人,這種犯人小人見得多了,不會招供的。”
“吳大人,你,想清楚了嗎?”韋施筧緩緩喝下茶水。
刑房安靜下來,聽得見吳端和的喘息聲。
須臾之后,吳端和緩緩抬起頭,苦笑道:“韋大人,下官真的無罪。”
話音落下,茶盞摔在地上,碎屑四濺。
“吳大人還真是威武不能屈啊。”韋施筧冷笑一聲,轉身離開了刑房。
天閣。
“王上,吳端和還是死不認罪。”韋施筧慚愧道:“臣讓王上失望了。”
裴矩、鄭善愿、王鴻、尉遲迥四人都在場。李春還在工部清查,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
“韋大人先坐吧。”姜承梟拿起條陳,待韋施筧跪坐下之后,方才開口道:“區區一個工部將作監少丞,從六品的小官,家中搜查出來的財物居然有二十多兩黃金。咱們晉室,何時俸祿如此豐厚了。或者說,咱們晉室,什么時候如此富庶了?”
面對昭王的話,眾臣保持沉默。
姜承梟將條陳隨意扔在案幾上,目光掃了一遍幾位尚書。
“河北尚且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咱們這邊倒是鶯歌燕舞啊。”
韋施筧告罪:“臣有不察之過。”
姜承梟擺了擺手,“吳端和不招,這說明他以為自己背后那個人肯定能保住他。孤現在真是越來越好奇,到底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誰,有這么大的信心!”
“看來孤,貌似是個小兒王啊。”
嘩啦啦!
幾位尚書頓時起身拜道:“吾等不敢!”
便在此時,一名親衛走了進來,拱手道:“主上,大理寺已經抓住了私買軍械的商賈,現在被關押在大理寺監牢聽候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