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旗幟,云卷云舒。
戰場之上,慘烈狼藉,尸骸相撐,戰馬嘶鳴將士染血。
這一戰,都藍狼狽逃竄,遠遁五原郡,麾下將士被黑鷹軍斬首三萬,重傷者不計其數。其帳下精銳金狼騎兵受到重創,突厥人心肝懼裂。
黃昏稍降,橘紅色光芒落在染血的盔甲之上。
銅锏上的血還未干,一只手緊緊的握著。秦玉京坐在突厥士卒的尸體上,打開水壺,喝著水。
取下腰間掛著的小布袋,從里面掏出一把炒米送進口中嚼著。這是北晉軍的干糧之一,雖然沒什么味道,但是能夠保存的時間很久,而且還可以放在熱水中泡著吃。
在另一邊還掛著一只布袋,秦玉京從里面拿出來一塊羊肉干,雖然吃起來非常的硬,但是很咸,配著炒米和水,就像吃飯一樣。
“有此食物,騎兵縱橫大漠易如反掌,難怪將軍敢越千里征討都藍。”
秦玉京看著手中灰乎乎的炒米,臉上露出笑容。
他聽說這是昭王讓太府寺鑄造的‘鐵鍋’炒出來的東西,原料居然就是平常的粟米,簡直不可思議。
那位昭王,真是軍國大政無有不明啊。
“若有機會,該去火頭營瞧瞧那個鐵鍋。”他輕輕一笑。
此番他們全軍騎馬出征,后勤還在后方,是故打敗都藍之后沒有追殺,而是原地休整。
加入北晉軍之后,他才真正明白一個完整的朝廷有多強,或者說北晉到底有多強大。
不談其他,單是他一開始所在的新軍,只要能通過選拔的,稍有武藝,表現優異者幾乎都獲得了重用。
每個士卒每月有一石粟米,三塊銀元的軍餉,到月就發,絕不會拖沓一日。
此外,全軍人人有馬,而且都是遼東的戰馬。平常訓練,肉食不絕,軍紀更是無比嚴格。
如此完善的制度,難怪北晉輕而易舉便解決了李法主等人,單是這份士氣,便無人可擋。
“二哥,怎么在這兒,李將軍要見你。”王伯駒走了過來,他身上背負長弓箭壺,甲胄血紅,顯然剛剛也是經歷了一番血戰。
秦玉京站起來,牽著戰馬,跟隨王伯駒向著大營而去。在他們周圍是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卒,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二哥,說實話,這一仗打得真痛快,殺突厥狗真是酣暢淋漓!”王伯駒笑道。
秦玉京將雙锏負于身后,一手握著虎頭金槍,槍尖上還染著血,另一手牽著馬。
兩人來到大營,卸了武器,走進營帳之中。
“參見將軍!”二人抱拳行了軍禮。
李藥師嘴角微揚,“兩位校尉不用多禮。”
“謝將軍。”
秦玉京抬起頭,只見帳內站著數位偏將、亞將、以及那位沖鋒陷陣的龍驤將軍。
李藥師贊賞道:“先前一役,兩位校尉沖殺金狼騎兵,陣斬敵將的功勞,本將都記著。我朝士卒,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秦玉京!”
“末將在!”
“現提拔你為車騎郎將!”
秦玉京面色一喜,鄭重道:“謝將軍!”
“王伯駒亦提拔為車騎郎將!”李藥師笑著道。
“謝將軍。”
帳內的偏將們無不敬服,先前戰爭之時,秦玉京一桿虎頭金槍,一雙長短锏,敵陣之中縱橫自如,殺的金狼騎兵連連潰敗。
王伯駒一弓一箭,百發百中,百步之外取敵頭顱,令人膽寒。
謝映景此時已經取下了頭盔,他打量了一番秦玉京,笑著道:“秦將軍,若有機會,你我可比試一番。”
“不敢,龍驤將軍勇冠三軍,末將若有時間,定當請教。”秦玉京抱了抱拳。
謝映景有多強,先前他們沖殺金狼騎兵的時候,他看的很清楚。那一桿馬槊,每次揮起,必將鮮血淋漓,連續幾個時辰的大戰,竟絲毫不見他有疲累之像。
秦玉京的回答讓謝映景很滿意,沒有直接拒絕,反而溫潤的表明了好戰之心,這讓他十分開心。
縱然經過了師父的一番教導,謝映景已經變聰明了很多,但到底還是少年心性,遇見武藝高強的武將,還是忍不住想要較量一番。
接下來,李藥師等人要商量之后的戰術,秦玉京與王伯駒的級別還不夠留在帳中,于是便退了出去。
“秦二哥,那位龍驤將軍年紀不大,但是力氣十分可怕,他那一身的黑色密甲,當有數十斤!”王伯駒眸子凝重。
秦玉京贊同道:“不僅如此,先前戰斗中,那位龍驤將軍除了自己的戰馬之外,搶了三四匹金狼騎兵的戰馬,而搶奪過來的戰馬全都力竭而死!”
王伯駒倒吸一口冷氣,旋即搖頭苦笑道:“聽說這位龍驤將軍先前一直駐守遼東,此人若是跟隨王上南下,只怕是......”
他話沒說完,但是秦玉京明白他想說什么。單憑此人的勇猛,只怕是到時候青州的李法主等人會輸的更快。
“都過去了,現如今你我身在晉室,當忠心王事。”頓了頓,秦玉京停下步伐,看著遠處升起的篝火,言道:“你我身在太原,王上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吾等可盡綿薄之力,助王上一統天下,還百姓一個太平安定。”
王伯駒頷首,“二哥說的不錯,吾等確實應當盡力。”
星夜草原,寒風呼嘯。
收攏殘兵敗將的都藍率眾遠遁五原郡,在逃亡了數個時辰之后,人疲馬倦,不得不暫時停下扎營。
盡管如此,都藍一絲一毫也不敢大意,派出大量斥候騎兵偵察周圍的動靜。唯恐殺出北晉軍出來,給予他致命一擊。
緊了緊獸皮,都藍坐在位子上,愣神的聽著手下人的匯報。
“......可汗,此番我們只剩下四個部族的勇士,大約四萬人左右。”
都藍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在案幾上。他顯得很惱怒,但是又很無力。
此次大戰,正面戰場騎兵互毆他們沒打過,被對方硬生生殺的大敗。讓他更沒預料到的是對方抄了自己的后路,將他們突厥勇士逐一分割,然而挨個剿滅。
對方的戰陣變化之快讓他根本跟不上,眼睜睜看著麾下的勇士一個接著一個被對方殺戮。
尤其,那個面甲將軍。
想起他,都藍不由得渾身一顫,那種人真的能打敗嗎?
他那渾身的甲胄,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死角,連長弩都射不穿對方的甲胄。
而且,他很清楚,對方穿的不是重騎具裝甲,因為兩種鎧甲的外貌完全不同。
難道說北晉又掌握了一種新的制甲工藝?
數百金狼騎兵圍剿,對方殺的來去自如,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除了那面甲將,北晉還有一名擅使雙锏的黃臉校尉,同樣勇猛,手底下竟沒有一人能擋得住他。
北晉,什么時候這么強大了?
中原難道不是四分五裂么,為什么北晉會這么強大!
嘩啦啦!
都藍一怒之下,伸手拔出腰間彎刀,將案幾劈成兩半。
“啊!”
披頭散發,黑卷發飄舞,都藍猶如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可汗息怒!”
帳內的各個部族首領紛紛左手撫胸單膝下跪,頭低的死死的,不敢看一眼都藍。
他們都知道,這個時候的都藍要殺人!
都藍柱刀而立,眸子冷冽。
“將阿史那摩調回來,吾要與北晉一決生死!”
“可汗,萬萬不可!”大祭司連忙勸阻:“可汗,周牛兒現如今遭到魏國征討,正是對峙的關鍵時期,若是此刻將阿史那摩調回來,只怕周牛兒必敗,屆時吾等中原布局將會功虧一簣!”
“中原沒了可以再打,但是現在北晉咄咄逼人,你以為我們退到了五原郡,他們就會放棄追殺我們嗎!”都藍冷笑道:“大祭司,你太天真了,我們只有用刀槍殺出一條生路,決不能退縮!”
大祭司咬牙,硬著頭皮道:“可汗,你別忘了,就算我們能打敗北晉,可是阿史那摩一旦調回來,沒有了我們幫助,周牛兒很快就會被魏國擊敗。到時候盡管我們擊潰了北晉,可是我們自身也會實力大損,如何能抵擋魏國!”
話音落下,帳內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