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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桑氏酒肆

  昭王元年八月,太原郡、太原。

  草長鶯飛,天氣漸熱,在北晉的統治下,并州的民生并沒有遭到太大的兵禍,加上昭王注重民生,并州的老百姓過的日子還算不錯,最起碼每日都能吃飽飯。

  城中樓闕此起彼伏,在太原的北方,一座新的王宮正在修建,工匠們正賣力的干著活。他們雖是朝廷工部征辟的工匠,但是昭王下令,給予他們一份額外的補貼。

  因此,這些工匠卯足了勁修建王宮。

  城中一座三層酒樓,上下顧客熙攘,他們有的是來太原參加此番九月的中正選士,有的則是過路的商旅,還有的是本地人。

  因為太原安定,商旅都喜歡以太原為據點,交易南北貨物。更重要的是昭王下令,在太原修建了東、西、南、北,四座商市,每隔十日,這四個商市就會開展‘夜市’。

  雖說北晉的商稅依舊繁重無比,但是架不住這么好的機會和環境,商旅們還是前赴后繼過來經商。

  但是太原的商市地皮非常貴,價格更是昭王欽定,任何人都無法更改,而且一般沒有關系的根本買不到商市地皮,大多數只能租用地皮。

  盡管如此,想要找一塊地皮那也得找關系。

  桑樓就是這樣的商人,四十余歲的他看起來并不顯老,反而紅光滿面,體態臃腫。

  桑氏是縱橫并州南的大商賈,早些年桑樓走狗屎運,娶到了聞喜裴氏的孀居婦,故此和聞喜裴氏攀上了關系。

  聞喜裴氏乃是聞名天下的大世家,耕讀傳世,根本看不上桑樓,平時也不把桑樓當一回事,對于桑樓扯‘裴氏’虎皮行商的事情只是懶得理會。

  但是桑樓一直沒有放棄接近裴氏的機會,他等啊等的終于在今日等到了機會。

  說起來,這個機會還是昭王給他的。

  因為戰亂的緣故,昭王上位之后,下令糧食不得隨意釀酒糟蹋,更是禁止百姓、官僚毫無節制的飲酒。

  當然,昭王也沒有完全禁止飲酒,過節祭祖什么的,還是給喝的,只是不準毫無節制的胡亂飲酒。

  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原的酒樓生意縮水不少,但是也沒辦法,這命令是昭王下的,敢違抗的腦袋不想要了?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平常太原縣令查得嚴,酒樓都不敢隨意的出售米酒,但是私底下大家都積累了不少,暗中供應達官顯貴。

  這家桑氏酒肆就是桑樓的財產,為了買下這家酒肆可著實花了不少的錢呢。

  今日,他本像平常一樣來酒樓巡視,可是卻忽然瞥見二樓窗邊的一位年輕公子,登時臉色大喜。

  那人正是聞喜裴氏的本家嫡子,北晉禮部尚書裴矩的嫡孫裴寧諳!

  對于桑樓這樣的人來說,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商人的身份有多低微,他只要抓住和裴氏親近的機會就絕不會放過。

  認出裴寧諳之后,他毫不猶豫的讓人給他送了兩壺好酒過去。

  裴寧諳心情現在十分苦悶,酒樓小廝送上好酒之后,他喝下肚子一時也沒察覺,等酒勁上頭的時候才發現他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是故他當即招來小廝尋問緣由,在這樣的情況下,桑樓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走了過去。

  “見過孫少爺。”桑樓規規矩矩的作揖行禮。

  孫少爺?

  裴寧諳表情玩味的看著桑樓,這種稱呼,一般是族中旁支對自己的尊稱,可是面前這位......他卻不認識。

  “敢為你是?”

  “在下是管公房,七爺家的外婿,在下名叫桑樓。”桑樓自我介紹。

  裴寧諳了然,管公房是聞喜裴氏不出名的那一支,在族中地位不顯,不過因為未出五服,所以倒是算得上兄弟。

  至于七爺家什么的他也沒什么印象,但聽見桑樓稱自己是外婿,裴寧諳皺了皺眉。

  外婿并非什么不好的稱呼,只是裴寧諳見桑樓一派商賈打扮,這讓他很是反感,裴家怎么能嫁女給商賈。

  “哦,原來是桑公當面。”裴寧諳拱了拱手。

  盡管心中不屑于桑樓這樣的人,但是從小的良好家教,還是讓他耐著性子和桑樓打了聲招呼。

  打完招呼之后,桑樓沒有如裴寧諳預想的那樣離開,反而就地跪坐下來,大有交談之意。

  裴寧諳怎么肯與商賈同席,下意識準備離去,卻不想聽見了桑樓笑著說話。

  “孫少爺,我讓廚房那邊做了好菜,孫少爺難得來一次,我可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

  裴寧諳這才想起來他自己剛剛喝了別人兩壺酒,遂黑著臉跪坐下來。

  他出來的匆忙,沒想過會喝酒,所以身上沒帶多少銀錢。

  “既是裴氏外婿,我為何從沒見過你?”裴寧諳看著桑樓,目光中帶著審視的意味。

  桑樓欠身道:“不瞞孫少爺,在下也不過是族祭的時候遠遠見過孫少爺一面,孫少爺不認識在下,這也不奇怪。”

  聞言,裴寧諳沒有繼續糾結身份問題,因為還沒人敢冒充裴氏外婿在外面行走。再者,等他回去稍微一查,便知道桑樓說的是真是假。

  “那酒是你送我的?”

  “是。”

  “你不知道王上下令禁酒嗎?”裴寧諳皺眉。

  桑樓笑道:“自然是知道的,不過王上圣明,太原的酒肆每月都有著固定的賣酒份額,孫少爺不必擔心。”

  裴寧諳道:“今日出來的急,沒帶錢,晚間會有人給你送錢。”

  他不想和商賈扯上什么關系,說了這一句,便準備起身離開,不想桑樓卻不愿意放過這個結交裴寧諳的機會,硬是挽留裴寧諳留下用餐。

  不得已,裴寧諳只好陪著桑樓說了會兒話。

  桑樓早些年走南闖北,早就練就了一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是故不一會兒就和裴寧諳聊的火熱。

  不過裴寧諳也不是傻子,縱然桑樓能說會道,但是他始終抱著一份戒心。

  “我見孫少爺憑欄眺望,似乎有些煩悶,不知有何煩心事,說出來,或許在下能幫襯一二。”桑樓說道。

  裴寧諳瞥了一眼桑樓,暗忖此人倒是眼力不差,能看出來他有心事。不過這樣的人可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更何況還是商賈,所以他心里又留了一個心眼。

  “桑公多慮了,并無煩心事。”

  他確實有煩心事,只是他不會告訴桑樓,因為他一個小小的商賈有什么資格聽。

  見狀,桑樓也知道再留下去,只怕會更讓裴寧諳厭煩,于是笑著告別,臨走時也沒有說什么酒水全免這種話。

  因為按照他的觀察,裴寧諳這種世家自律公子,最不喜歡的就是欠人人情。

  想要結好裴寧諳,來日方長,萬萬不能心急。

  須臾,裴寧諳便起身離去,回了府邸之后,立即讓人給桑樓送去酒錢。

  順便,他喚來管家,打聽了桑樓的事情。

  “公子,桑樓確實娶了管公孀居的孫女。”

  確定了身份,裴寧諳也就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桑樓什么的不過是個過客罷了。

  不多時,裴矩從天閣歸來,將裴寧諳喚去了書房。

  書房中點著幾只蠟燭,光亮并不強,但是也不弱,勉強能看清路,由于天色漸晚,是故窗戶便關了起來。

  一時之間,書房中有些悶暗。

  “你喝酒了?”

  裴矩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是身體器官并未衰竭,因為保養得當,他現在精力還挺旺盛的。

  是故,裴寧諳喝酒的氣味很容易就被裴矩辨別了出來。

  “是,今日在外小酌了幾杯。”裴寧諳不敢欺瞞祖父,如實相告。

  裴矩‘唔’了一聲,沒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裴寧諳這個年紀飲酒他不會說什么,只要不是喝到爛醉,他也不會因此斥責他。

  “明日你好好準備一番,隨吾去城外迎接王師。”

  “王師?”

  “不錯,王上已經掃平河北,誅滅青州曲讓、單鼎、李法主等反賊,凱旋回朝。”

  裴矩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緩緩道:“這是個在王上面前露臉的好機會,你要養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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