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皇宮,御書房。
“好啊,區區余月時間便平了北平,漁陽兩郡的暴匪,打得好啊青雀。”
皇帝跪坐龍榻上,看著手中的捷報奏折,臉上喜色連連。
朝廷近年來剿匪吃了大苦頭,尤其是在青州那邊,不僅剿匪失利,現在還讓暴匪在濟北郡與朝廷軍對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朝廷急需一場大勝來振奮人心。
戶部侍郎王鴻笑著道:“這全賴陛下洪福,統籌有功,梁王方才能夠在北地接連大勝,恭喜陛下。”
裴矩亦是附和道:“王大人所言不錯,若不是陛下慧眼,讓梁王前去剿匪,豈能有今日戰果,恭賀陛下。”
皇帝大笑,將奏折放下。
“行了,你們也不要恭維朕了。青雀此番在北地大勝,定能震懾一干宵小之輩,好啊。”
鄭善愿道:“陛下所言極是,現在梁王已經平復了漁陽,只要進一步拿下涿郡,便能直向并州,想必于秉鴻是不敢妄動的,由此,陛下便可專心的對付李源了。”
說起李源,皇帝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差。
他派去傳召李源回洛陽的內侍竟然沒見到李源,據報,李源病重在床動彈不得。
這明顯是推脫之言,此人定然生出了狼子野心,意圖謀反。
“諸位愛卿,李源謀反已經確認,但是現在他卻稱病不來洛陽,諸位愛卿有何想法啊?”
聞言,裴矩三人對視一眼。
王鴻道:“陛下,依臣之見,必須將李源召回洛陽,哪怕他病重,抬也得給他抬回來!”
“王大人說的,亦是臣想說的。”裴矩拱手道:“陛下,李源此時想必是知道陛下召他回洛陽的原因,因此才會這么做,他沒有立即謀反,這說明他的準備還不足夠,是故不敢妄動。”
“他越是這樣,陛下越要抓緊機會,否則李源一旦謀反,必定會席卷關中。”
皇帝頷首,兩位大臣說的,也是他的意思。
“裴愛卿所言不無道理,朕已經派遣了左羽衛副將宇文禪師率軍入關,他若是稱病不來,就地格殺!”
言至此處,皇帝臉上也是閃過一絲怒色。
“陛下圣明。”
王鴻道:“陛下,臣還有一事。”
“王愛卿且說。”
“是,陛下,梁王催促兵部糧草的折子已經連發了三封,但是至今戶部沒有接到運糧的文書。現如今梁王已經平復了北平和漁陽兩郡,想必他此刻正在為這兩郡的百姓生計發愁吧。”
聞言,皇帝恍然。
“對對對,你不說朕都忘了這事兒。”
皇帝起身,言道:“河北諸郡匪患嚴重,青雀雖然剿匪得力,可若是沒有糧食安撫百姓,只怕是匪患還有起伏。”
裴矩拱手道:“陛下慧眼,河北諸郡如今春種在即,郡內想必是沒有多少存糧的,若是梁王手下士卒沒有軍餉,只怕會影響陛下的大計啊。”
裴矩的話很顯然戳中了皇帝的軟肋,現在他必須要姜承梟盡快平定河北諸郡,進而兵入并州威脅于秉鴻。
“朕記得,不是已經允準了青雀的糧草支援要求嗎?”
聞言,王鴻臉色微微一變,旋即道:“啟稟陛下,大軍在外,糧草之事統一由兵部統籌調度,可是徐國公宇文大人現如今在長安,臣也不知道這事情現在是由誰負責。”
聞言,皇帝頓時想起什么,瞇了瞇眼睛。
“朕知道了,三位愛卿先回去吧。”
“臣等告退。”
隨著裴矩三人退下,皇帝俯身尋找奏折,他在一堆奏折中找到了兵部的奏折,打開看完之后,皇帝怒拍龍案。
“去,將三皇子給朕找來!”
阿翁身體一顫,連忙下去宣旨。
王鴻的話提醒了皇帝,宇文述被他派去了長安,兵部的事宜暫由侍郎代管。
但是不久之前他讓姜昫去兵部行走,算是提前培養他。
梁王的糧草問題很可能和姜昫有關系。
不多時,姜昫便走進御書房。
“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冷冷道:“梁王的糧草折子是不是你截下來的。”
姜昫心中一凜,辯解道:“父皇明鑒,兒臣雖得圣命,恬為兵部行走,但是哪有膽子擅自插手朝政大事呢,兒臣冤枉!”
話音落下,御書房沉寂了好一會兒,皇帝目不轉睛的看著三皇子。
“真的不是你做的?”
“真的不是!”姜昫篤定道。
皇帝點點頭,“好,既然如此,你就代朕去兵部宣個旨。”
“兒臣聽命。”
“兵部侍郎沈丘辦事不利,擅截梁王捷報,著令革職查辦,兵部事宜暫由崔文蠡代管。”
咯噔!
姜昫心頭一跳,皇帝這是知道什么了嗎。
兩個侍郎,偏偏革了沈丘的職位,這是在懷疑他和兵部有勾連嗎?
“兒臣遵旨。”
雖然很想問皇帝為什么這么做,但是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有些話,他不敢問。
看著姜昫退下,皇帝莫名的嘆了口氣。
蕭妃在宮中聯絡江南臣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圖是何他也清楚。
之所以沒有阻止,那是因為他暫時沒那個心情。
但是姜昫的行為已經阻礙了他的計劃,那他就必須給姜昫一點教訓,讓他收斂一點。
現在回想起來,皇帝覺得自己當初對待太子是否有些太過嚴苛了。
若是太子和齊王......
一念至此,皇帝仿佛老了幾歲。
現在的皇帝也很老了,常年嗑藥,他的皮膚已經開始枯黃松弛,頭上白發漸生。
現在的皇帝,幾乎已經到了每日必吃藥的地步。
不吃藥,他就沒有精力處理政務。
他已經知道了這些藥會損害他的身體,但是他已經藥不能停了。他若按照御醫說的,停止食用藥丸,安心靜養恢復元氣,那這天下誰來管理?
誰能阻止關中貴族的狼子野心?
非是不能而是不為也!
先帝將社稷的擔子交給他,他一日也不敢有所懈怠,唯恐百年之后,九泉之下無顏面見先帝。
再等等吧,等他解決了關中貴族,那個時候就應該有緩和的時間了。
“阿翁,將丹藥呈上來。”
“是。”
裴矩三人離了皇宮,走在深邃的外城墻之下。
“王兄,你說那種話,就不怕某些人日后記恨你么。”鄭善愿笑著打趣。
王鴻不屑道:“記恨?不過一無知小兒罷了,較之太子昭如何?”
“自是不如。”裴矩悠閑的接口。
“較之梁王殿下呢?”
“天差地別。”鄭善愿道。
話音落下,三人皆是捧腹大笑。
“一深宮婦人,一無知小兒,不過邯鄲學步,還是鳥雀欲學雄鷹,簡直可笑。”王鴻搖頭。
裴矩撫須道:“這不奇怪,現如今陛下只剩下他一個皇子,他自是認為勝券在握,做些無聊事,凸顯自己的存在,可以理解。”
鄭善愿奇怪道:“你們說青雀何時得罪了他,為何他偏偏尋青雀的麻煩?”
三人陷入沉思,沒一會兒,裴矩忽然想起什么,說道:“我記得,蕭妃曾經數次邀請青雀前往錦華宮,你們說,蕭妃是不是拉攏過青雀?”
鄭善愿蹙了蹙眉,他對后宮妃子召見外朝臣子是很反感的,而且當事人還是自己最看重的外孫。
若不是裴矩等人在場,說不得他一句‘無恥賤婦’就要脫口而出了。
王鴻道:“有這個可能,我猜測青雀應該是沒有答應,由此三皇子記恨在心,故而讓沈丘玩了這么一出。”
“你們說,陛下會怎么處置此事呢?”鄭善愿問道。
裴矩冷笑道:“現在誰擋了陛下的路,誰就要倒霉。”
王鴻與鄭善愿點了點頭,似乎已經看見了兵部侍郎沈丘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