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昌平縣。
和其他地方一樣,涿郡也是備受匪患襲擾。雖然這里的匪患沒有山東諸郡那么嚴重,但是百姓也是整日生活在不安中。
除夕剛過,王老漢帶著一大家子準備去遼東投奔兄弟,討口飯吃,涿郡這邊他已經沒法子安安靜靜種地了。
與他們一樣的人不在少數,隨著昌平縣城門打開,人群頓時涌了出來。
然而沒等他們有一種‘逃離了苦海’的舒心之感時,遠方的大地出現一條黑線,緊接著地面開始顫動。
“這是......馬隊?”
王老漢握緊了包袱,瞇著眼,側耳傾聽。
僅僅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遠方的‘黑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不是馬隊,那是武裝的軍隊!
“快跑!”
王老漢眼尖,他一眼看出來那不是晉軍,而是溪族人的服飾!
“異族殺來了!”
不知道是誰吼了一句,后方的人群頓時‘轟’的爆炸,緊跟著所有人重新向著縣城涌去。
可是,縣城的守卒也看見了這一幕,他連忙下令關閉城門。
咻咻咻!
漫天箭陣轟然襲來。
慘叫聲接連響起,沒有回到縣城的百姓全部被箭雨射死在城門之下。
尸體挨尸體,尸體堆疊尸體。
不過渺渺瞬息之間的事情,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瞬間消失。
噠噠噠!
馬蹄聲響起,一排彎刀馬弓手出現,那是五千人的方陣,為首的赫然是曾經的河北天王盧明月。
他,殺回來了!
“大哥,殺啊!”絡腮胡一臉的興奮。
“急什么!”盧明月沒好氣的瞪了絡腮胡一眼。
“這人和城都在這兒,還能跑了不成。”
絡腮胡撓了撓臉,揚起手中的八卦斧。
“大哥,我的大斧已經饑渴難耐了。”
盧明月搖了搖頭,旋即手中長槍指天,高喝道:“兄弟們,隨我殺!”
宏業八年初,盧明月從安樂郡卷土重來,烽火席卷涿郡,涿郡告急!
涿郡距離洛陽還是有著不短的距離,烽火消息傳了五天,才抵達中原。
洛陽。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上元佳節,洛陽大街小巷的除夕氣氛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加的濃郁。
皇宮,太廟。
姜承梟身著官袍,打著哈欠,立在寬廣的殿前。
因為皇帝要祭祀了,所以禮部和太常寺的官員提前回朝準備事宜,他被裴矩派人叫了過來站崗。
之所以是站崗,那是因為祭祀的禮儀他真的不太懂,那都是熟讀禮樂的官員干的活,他還是算了。
所以,從來的這一刻開始,他就在曬太陽。
倒是跟班鄭如意忙前忙后的,裴寧清也被裴矩叫過來,幫著姜承梟打下手。
不過大多數的時間都是他們倆個辛苦,姜承梟閉著眼亂晃。
話說,太廟他也來過不少次。
每次過來的感覺都不太一樣。
這一次,他只是覺得這太廟很像一個笑話。
如果姜家的列祖列宗真的有靈的話,說不定現在已經被皇帝氣死了。
耳邊傳來沉重的鎖子甲跑動時發出的聲音。
一轉頭,果然看見一隊二十多人的金吾衛過來換班。
金吾衛大多是功勛子弟混資歷待的地方,這地兒沒什么上升空間,但是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簡單而言就是混日子的。
姜承梟瞇著眼瞧了瞧,還真是巧了,這一隊里面有不少他都認識,都是曾經的狐朋狗友。
“參見武都王。”
一眾曾經的小伙伴彎腰行禮。
“免了,今兒個輪到你們了?”姜承梟笑著問。
“可不是,還沒休息夠呢,被拉來這兒了。”有人抱怨。
“就是,按規矩,怎么也得是楊獎那小子帶隊。”
“行了,誰叫人家哥哥是金吾衛郎將呢,壓死人啊。”
權貴二代們像是打開話匣子一樣,七嘴八舌的開始了謾罵。
姜承梟暗自翻了翻白眼,皇帝也真是心大,才會讓這些家伙守衛宮城。
這不是笑話么。
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姜承梟便越過了太廟,去檢查別的地方。
‘禮’是很講究的,一個細節做不好,都有可能會被那些御史噴子抓住狂噴不止。
還記得他第一次去禮部上班,因為遲到了半個時辰,結果在皇帝哪兒被彈劾了三次,參他的本子有一摞高。
“這是哪兒?”
不知不覺,姜承梟已經穿過了長長的廊道,面前是新的建筑。
他指著前面陳舊的寢閣,問一旁的內侍。
“回稟殿下,前面是鳳儀殿,乃是皇后娘娘的寢閣。”
“你當本王是傻子嗎?”
姜承梟一聲怒喝,“前面那是什么鬼地方,人煙稀少,哪像是皇后的寢閣。”
內侍當即嚇得跪在地上。
“奴婢怎敢欺瞞殿下,那確實是鳳儀殿啊。”
見狀,姜承梟挑了挑眉。
傳聞皇帝冷落了皇后,難道是真的?
是了,他回來這么久了,貌似還沒有在正式的場合見過皇后。
以前是因為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的撲面而來,他沒時間想這些,現在回想看看。
很有可能是真的!
“你下去吧。”姜承梟背著手,走到柱下,目視著鳳儀殿。
那還是一國之母居住的地方嗎,門口都沒有人站崗,落葉堆積的一層又一層,倒像是冷宮!
“難不成是不讓他嗑藥?”姜承梟呢喃著說了一句。
旋即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脫節,自嘲的笑了笑。
“殿下,太常寺那邊已經布置好了,我們這邊也結束了,可以回去了。”裴寧清悄然出現。
姜承梟頷首,轉身帶著裴寧清離去。
在路上的時候,裴寧清顯得心事重重,這一幕被姜承梟看了出來。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心情這么沉重。”
“沒......沒什么。”
“行了,說吧,我又不會罵你。”姜承梟拍了拍他。
既然裴矩讓他跟著自己,姜承梟總得上些心,了解一下。
話說山東士族的杰出子弟,除了比常人多一些傲氣,其實才學什么的還真不差。
比如鄭如炘等人。
裴寧清遲疑片刻,低聲道:“殿下是否覺得我沒有用?”
這一問讓姜承梟一愣。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因為殿下從來都沒有指點過我什么。”
“你為何不這么想呢,說不定是你做的很好,不需要我多言呢?”姜承梟反問。
“啊...這。”
姜承梟輕輕一笑,“你別多想,我答應了裴公會好好照顧你,自然不會食言。當年元儼也曾經問過和你一樣的問題,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么?”
“怎么說的?”他好奇道。
裴元儼現如今在裴氏年輕子弟中的名聲可不弱。
姜承梟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的內侍和宮女。
“你看見那些內侍和宮女了么。”
“看見了。”
“內侍負責體力活,宮女負責仔細活,他們各有所長。”
聞言,裴寧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好像明白什么了。
便在這時,鄭如意也趕了過來。
“殿下,此番拜祭太廟,依禮制,應該告知皇后娘娘。剛剛王大人讓我來通知一聲。”
王大人就是太常寺卿王祎。
“應該的,你去吧。”姜承梟側開身子,讓鄭如意走了過去。
鄭如意剛走,服侍皇帝的賈內侍就過來了。
“殿下,陛下有旨,宣殿下去御書房議事。”
姜承梟點點頭,“請賈公帶路。”
一聲賈公,叫的賈內侍心花怒放,這位武都王還真是不忘本啊,不管什么時候都是這么有禮貌。
裴寧清看了看離去的姜承梟,又回頭看了看,然后無奈的苦笑一聲,快步離去。
“賈公,不知陛下宣我何事啊?”姜承梟從袖子中變戲法一樣摸出幾片金葉子,不動神色的塞進賈內侍手中。
“殿下客氣了。”
賈內侍收下金葉子,左右瞧了瞧,發現沒什么人,方才放低聲音道:“不是沖著殿下去的,殿下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