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快要月末,進入秋初的九月,但夏季的煩熱余韻依舊籠罩在長安城的上空,各家各戶大中午的也沒地方去,權貴家里面還能弄些薄荷,蓮葉之類的降降暑氣。平民嘛,自然是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歇就算了。
瑯琊郡公府今年本來也應該這么過去的,但是因為姜承梟差事辦的好,加之為了公事被刺殺,皇帝賞賜了不少消暑用品給瑯琊郡公府。宣旨的宦官走的時候悄悄表示,等郡公參加月末的大朝會,陛下還會有重賞。
“這蓮子水早就喝膩味了。”
中府大堂中,姜承梟跪坐在主位上,由于腹部傷口的關系,只能倚在靠木上。長孫清漪在一旁素手調了蓮子水,又在里面放了不少曬干的白蘭花。弄完之后將其交給姜承梟。
端著茶碗,姜承梟看著埋怨的樂平,笑著道:“還不知足呢,想想普通人家可沒有這待遇。蓮子水若是不好喝,你大可在里面放些糖漿嘛。”
“那也不好喝。”樂平撅了撅嘴。
顰兒掩嘴一笑,打趣道:“郡主既是怕熱,為何不去甘泉宮避暑呢。”
“三妹妹說的對啊,甘泉宮的玉符,我記得陛下好像也賜給你了。”
姜承梟美美的喝完蓮子水,將茶碗放下,一旁的侍妾白氏連忙親自給他拭去嘴邊的水漬。
樂平臉色不自然的道:“我一人去了,嫂嫂與三娘子怎么辦。更何況阿兄你如今病著,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沒有其他緣由嗎?”姜承梟懷疑的問道。
“能有什么緣由。”
樂平心虛的不看兄長。
“難道不是因為不想看見宮中某位公主嗎?”姜承梟笑著反問。
聞言,樂平頓時氣惱,“你們誰告訴阿兄的,嘴巴真是不嚴實,我定要好好教訓你們。”
說著,她目光四下里巡視丫鬟。見郡主這副樣子,丫鬟們下意識退了一步。
“好了好了,弋陽公主的事情是府中侍衛告訴我的,人家畢竟是公主,三番兩次上門拜訪,侍衛難道不該告訴我嗎。”姜承梟沒好氣道。
私下里,他卻是悄悄捏了捏罪魁禍首的玉手。
長孫清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什么地方也敢如此輕薄,真是不顧體統。她連忙輕輕拍了拍他,示意他收斂一點。
聽阿兄這么說,樂平倒也是沒了什么脾氣。
“為何不愿意去宮中見弋陽公主啊?”姜承梟有些好奇。
對這位身居宮中的弋陽公主,他其實一點不了解。當今皇帝膝下能讓他重視的只有三位皇子,不過三皇子姜昫年紀太小不在重點觀察之中,唯有太子和齊王比較重視。
相對的,對于宮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公主...他還真不了解。首先就是宮中的長幼輩分太亂,根本記不清那么多的公主。
簡單來說,當年先帝駕崩之前,其妃子就給先帝生下幾個年幼的女兒。這些女兒有的年紀比弋陽公主還要小,真要弄清楚有多少公主不太現實。
其次,了解這些公主干嘛,他又不想當駙馬...或者想骨折。所以,不管是朝堂慶典還是宮中宗族家宴,他基本上下意識忽略那些公主。
這個弋陽公主還是昨晚上與夫人說著悄悄話的時候,夫人提起的話題。在他離京之后,弋陽公主常常登門尋樂平玩耍。
“她可是公主,我只是郡主,才不要同她玩耍呢。”樂平一副小孩子鬧矛盾的語氣。
長孫清漪與顰兒皆是一笑,似是為這副小孩子氣的樂平感到好笑。
正在他們聊著天兒的時候,侍衛通傳,趙王與趙王妃已經在府前落轎了。
得到姜承梟被刺殺的消息,趙王妃鄭氏直接昏了過去,當時趙王正在衙門處理政務,等他接到消息之后才知道姜承梟沒有性命之憂,因此便勸了鄭氏明日再看,也能不打擾姜承梟休息。
是故,今日趙王向朝中請了假,兩人匆匆趕來瑯琊郡公府。
甫一見面,鄭氏抱著姜承梟就是一頓哭,一邊哭一邊捶打兒子,口中罵他怎么不知道小心一些,忽而又埋怨趙王不在京城給兒子找個事情做,偏偏凈做些危險的事情。
安慰了許久才將鄭氏情緒穩定下來,姜承梟坐在鄭氏身旁,拉著她的手,輕松道:“沒事了阿娘,傷口沒有傷及要害,修養一些時日便好了。”
“什么叫沒有傷及要害,要是出了一點點意外呢,如今你可是沒有子嗣,整個王府都沒有子嗣,你怎么一點不知道事情的嚴重。”鄭氏既想與久別歸來的兒子好好說話,可是一想起他被刺殺的事情語氣又開始變得激動。
一旁的長孫清漪臉色一黯,頭變得更低了。
正在此時,一只手悄悄捉住她玉手,待她抬目一瞧,發現自己夫君對著她輕輕一笑。
心中頓時輕松了許多。
寬慰了夫人,姜承梟又對著鄭氏安撫道:“阿娘,我沒事兒。”
姜承梟的小動作被鄭氏看見了,她知道自家兒子心疼長孫清漪,加之堂中還有不少的丫鬟,她便止住了這個話題。“聽阿娘的,過些日子我便去一趟你外祖府上,讓他在大理寺給你留個職位,省的你整天離開京城做些危險的事情,為娘整日里提心吊膽。”
“咳咳。”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趙王咳嗽兩聲,鄭氏會意,但還是輕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真的沒事了嗎?”趙王沉聲問道。
姜承梟點點頭,“確實沒事了。”
“這樣吧,我瞧著你阿娘一直不放心,你隨我進內室,我瞧瞧傷口。”趙王道。
聞言,姜承梟下意識捏了捏衣角,而后淡然道:“御醫上了藥,現在傷口應該正在愈合,要是拆開絹布可能會使傷口裂開。”
趙王道:“沒事,這種情況為父熟悉。刀劍所傷只要不觸及要害,一夜時間應當結痂,我若是不瞧瞧,你阿娘回去指不定怎么擔心你。”
“是啊青雀,給你父王瞧瞧,為娘也好放心些。”鄭氏輕輕摸著兒子腦袋。
瞧見這一幕,樂平捂著嘴偷笑。阿兄也有這副樣子的時候呢,像個小孩子一樣。
見此,姜承梟也不得不應允。
倆人走進內室,姜承梟脫下外面衣袍,將里面的單衣卷起,露出腹部裹著的絹布。傷口的部位隱隱約約可見殷紅血跡,趙王伸手將絹布一層層除掉,露出了一道刀疤。
趙王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然后又慢慢的將絹布給他重新裹好。“嗯,應該沒什么問題了。”
“那就好,這下阿娘應該不會擔心了吧。”姜承梟輕松的笑道。
趙王看著整理衣袍的兒子,囑咐道:“既然受傷了,那就好好留在府中修養,沒事不要外出,知道嗎。”
“是,我知道了。”
“至于兇手的事情,你不要擔心,陛下已經派遣內衛去調查了,想必不日就會有結果。”
說完,趙王看著姜承梟臉上似是有些遲疑,遂問道:“怎么了?”
“父王不問問我青州發生了什么事情嗎?”姜承梟道。
聞言,趙王搖搖頭,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云聚風起,且坐看長安花落。”
咯噔!
這話一聽就知道話中有話,不過趙王沒有給他解釋的意思,轉身便離開了內室。
云聚風起...這是要下雨了么。
驪山。
一只箭矢破空而去,轉瞬間命中山腳下正在逃竄的身影。
噗嗤!
箭矢精準的射入那道人影背部,緊跟著箭矢沖出去的是一道嬌小的影子,三息之間,那身影便控制住了目標。
“還挺會躲的,差點沒抓住你。”
內衛陳棱騎著馬趕過來,下了馬二話不說,一記刀背準確命中中箭之人脖頸,將其擊暈過去。
“別讓他死了,這是陛下要的人。”陳棱吩咐。
“是。”一眾內衛應道。旋即手腳麻利的收拾現場,帶著那人快速離去。
在他們離開后不久,十幾道身影從山中密林落下。
“叁爺,現在怎么辦,兇手被抓走,如何向主人交代。”
“搶人?”有人提議。
名為叁爺的男子抬起手止住了眾人的話語,緩緩道:“對方不是一般人,我們跟過去探探跟腳再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