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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怒火

  “他們能不能將自己完全的摘出去不取決于他們,而取決于陛下。”沈光面無表情的說道。

  崔琦看著一臉篤定表情的沈光,倒是沒有反駁他的話,說道:“這話倒是沒說錯,這也是我為什么愿意配合的原因,我和云象都在皇帝的手中,怎么對外說,還不是皇帝一言決定的事情。”

  “崔先生識時務。”

  沈光道:“既然如此,那就接著來吧。”

  “那么,沈將軍還想知道一些什么呢?”崔琦百無聊賴的回應著,于他而言,現在基本上是半步踏進了地獄,再無生還的可能。既然如此為什么不給自己留個全尸,給王希留些麻煩呢,總不能自己死了,讓王希逍遙快活的活著吧。

  說實話,他沒那么的大度。

  “你們在東萊郡為何敗的那么快?”沈光問道。這件事他當時并沒有細想,現在有時間了自然要問個明白,榨光崔琦身上的所有信息,哪怕這個信息可能是沒有用的。

  崔琦臉色略微苦澀,說道:“這個說起來有點丟人,不過既然已經敗了,那也就沒什么了。樊尚是我們的內應沈將軍是知道的,當時我們本想通過樊尚來個里應外合,將姜承梟留在東萊郡的,結果姜承梟先我們一步發現了樊尚的身份,反過來利用他給我們設了一個套,結果我們就輸掉了。”

  “呵呵,該夸贊一句那位世子不愧是將門之后么,年紀雖輕,然而辦起事來卻讓人不得不全心應對呢,輸給他倒也是不冤。”

  沈光撇了一眼獨自感慨,臉上惆悵的崔琦,說道:“或許你輸的確實不冤,那位世子可是面對二十萬突厥兵馬面不改色的人物。”

  “也是呢,婁煩關一戰,我已經聽說了,沒想到卻是真的。”言至此處,崔琦感概道:“到底是宗室翹楚,這樣的人物著實不能小覷,相比較而言之,云象就要差太多了。”

  沈光沒心思聽他感概,接著又問了他許多話,直到夜色越來越重,問光了所有的問題,最后讓崔琦摁了手印之后,才準備轉身離去向皇帝復命。

  這時候,崔琦忽然出聲叫住了沈光。沈光以為是崔琦想要說什么‘能不能看在坦誠的份上請求饒命’這樣子的話,但是結果并非如他預料的那樣。

  “沈將軍,漢王殿下真的還活著嗎?”崔琦臉色略微顯的灰敗,目光中帶著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乞求之色。

  這倒是讓沈光有些驚訝,都這個時候了不應該關心自己的后事么,居然還一心念著漢王。看樣子,這個崔琦也是個‘忠主’之人。

  “他現在不叫漢王,陛下念在其同胞手足的份上免其死罪,降為息隱王,目前就住在長安。”沈光想了想,將這個消息告訴他。漢王沒死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基本上天下人盡皆知。崔琦之所以這么問他,不過是懷疑皇帝是不是真的已經殺了漢王。

  “這樣么...”崔琦沉默片刻,緩緩吐出口氣,“也好,總好過整日提心吊膽被殺來的好。”

  這話沈光就不樂意聽了,其話中意無非就是當初皇帝對漢王動了殺心,漢王是被動起兵謀反的。“崔先生還是想想自己吧,雖然我可保你全尸,但若是陛下判你腰斬或者五馬分尸,到時候只能將你尸體拼湊起來了。”

  聞言,崔琦坦然的搖搖頭,“于我而言有何區別,不過一死罷了。”

  這樣么,已經心懷死志了是么,沈光道:“既然如此,崔先生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能做到的,可以提出來。”

  崔琦的死是必然的,皇帝不可能會放過他。看在他這么坦誠的份上,沈光也不介意讓他臨死之前活得舒坦一些。至于崔云象,清河崔家保下崔云象的可能倒是比崔琦大一些,只不過那也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呵呵,多謝沈將軍了。”崔琦緩緩蹲下身子,靠在墻壁上,緩緩閉上了雙目。

  由于時辰太晚的緣故,沈光便沒有將審問出來的消息立即告訴皇帝,而是自己回去與內衛整理,等明天上朝之后再將審問結果告知皇帝。

  隔日,皇帝結束了早朝回了御書房。

  “......陛下,以上就是崔云象與崔琦的證詞。”沈光背著手立在一旁,心臟卻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因為剛剛呈上去的供詞有一點很要命。

  崔琦所說的事情大部分關于漢王的其實沒有什么,無非就是弄清楚了當初他怎么活下來的,怎么和樊尚勾結的,東萊郡官吏怎么貪污的,崔家在這其中有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這些,或許只是加重崔琦與崔云象的罪名,并不值得皇帝如何動怒,無非就是讓崔云象與崔琦二人死的更慘一些。

  可是,其中關于‘東宮’的事情著實是要人命,誰也沒有想到,這次崔家讓崔琦留在東萊郡居然是為了暗中謀取青鹽的私利,若是這樣倒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個‘私利’很有可能是用來孝敬東宮的,這問題就大了。

  此刻,皇帝的臉色確如沈光猜測的那樣,陰沉的極端可怕。他生氣的關系不僅是在‘東宮’,更是關于‘王希活著’的消息。當初戰報上明明說清楚了王希已經伏誅,結果這個人居然還活著,還是突圍逃出去的,那么這樣說來就是有人謊報了戰報,欺騙了他。

  如果不是因為抓住了崔琦,倒還真被這個王希給逃掉了。

  那么問題來了,是誰放跑了王希,謊報了戰報呢?

  “沈光。”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皇帝平淡如水的聲音才再度響起。讓人聽了感覺不出皇帝現在什么心情,這反而讓沈光更加的心驚膽戰。

  “卑職在,請陛下吩咐。”沈光單膝下跪,低頭等待命令。

  皇帝將手中的供詞緩緩放下,目視著沈光,說道:“關于王希逃脫一事,你繼續給朕去查,務必查出來是誰暗中放了王希,明白嗎?”

  “卑職明白。”

  “你下去吧。”

  “是。”

  沈光退了下去,片刻后,皇帝忽然毫無征兆的倒在靠木上,一手扶著桌案,一手彎曲成‘爪’,死死的抓著靠木的扶手,腦門子上密布汗水,痛苦之色蔓延在臉上。

  整個御書房服侍的只有阿翁,他見皇帝一臉的痛苦之色頓時臉色一變,兩步走上前,從袖子中取出絹布,仔細的給皇帝擦拭著臉上的汗水。

  “陛下切莫動氣,陛下切莫動氣。”嘴中念叨著,阿翁扶著皇帝,伸手輕輕給他順氣。

  過了許久,皇帝的狀態稍微好了點,他緩緩坐正,看著阿翁,說道:“朕如何能不動氣,阿翁你告訴朕,如何能不動氣!”

  阿翁沉默,他能留在皇帝身邊服侍這么長的時間,自然是有著異于常人的眼力。雖然他不知道沈光呈上的供詞里面寫了什么,但是絕對是觸及了皇帝的敏感區。

  加之剛剛沈光提到的‘東宮’二字,他心中已然有所猜測。此事只怕太子在其中也有一份,看著皇帝激動的神色,阿翁和聲勸道:“陛下若是心中有所疑惑,大可召人當面解釋,萬不能動氣傷身。”

  “哼!召人當面解釋?”皇帝冷笑,“還有什么可解釋的,他那點小心思朕還能不知道么。朕還不夠寬容他么,只是這蠢子竟然...”

  言至此處,皇帝惱怒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轟”的一聲,奏疏嘩啦啦的從桌案上墜落。阿翁趕忙蹲下身子去撿起來,將其重新放在案上。

  “陛下,漢戾太子之事不可重現,給了別人機會。”阿翁跪在皇帝身邊,衷心勸道:“太子或許有錯,可是陛下身為皇父,更應該指出他的過錯,讓其走上正途。萬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有機可乘。”

  皇帝沉默,縱然他心中此刻怒火中燒,但是不得不承認阿翁說的沒錯,這個時候若是出了亂子,影響的事情太多了。

  “阿翁,你告訴朕該怎么辦?”皇帝闔目,既在養神,也是在努力平復自己內心的怒火。

  阿翁身子一頓,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沒有起來。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他來多嘴,他插嘴為太子求情本就是最大限度的努力,至于其他的可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仿佛是明白阿翁的忌諱,皇帝也沒有繼續逼迫他。“阿翁說得對,朕不能做漢武帝,最起碼現在不能。”

  現在不能...阿翁聽到這幾個字黯然的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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