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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夜談定勝負

  “真是沒想到,他居然是漢王的人...”

  房間之內,房玄澡拿著一張張過往傳遞的信件,依照著火燭的燈火仔細的看著,臉上時不時露出一絲絲驚詫之色。雖然他們此前猜想樊尚會與暴民有什么勾連的齷齪事,但是根本沒想到樊尚居然曾經是漢王的人。

  當初漢王謀反失敗之后,山東諸郡也曾經受到清查,但是沒想到被一條大魚給逃了出去。而幫助這條大魚脫罪的...清河崔氏。

  “沒想到這個漢王曾經的謀主居然還活著。”房玄澡看著信件上提到的‘崔琦’兩個字,不由得感慨道:“當初聽聞此人曾建議漢王南下建國割裂長安朝廷,依據南方天險據江而守。可惜漢王還沒來得及采納就被楊相擊敗。此人原來沒有死在兵災之中啊。”

  他臉上露著驚詫,好似只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燭火將兩個人的影子映襯在窗戶上,姜承梟面色平靜的端起桌案上的茶盞,輕抿一口,神情悠閑放松,“房先生覺得,若是漢王真的去了南方,會不會如這位崔先生猜想的那樣。”

  “唔,這個說不準,可能也不可能。”房玄澡放下手中的信件,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說實話,他此前一直不怎么喜歡茶水,一般只是用來暖身子用的,但是世子拿出來的茶葉真的很不一樣,簡單的沸水泡了片刻就能喝,而且味道非常值得推敲,他很喜歡。

  “怎么說?”

  姜承梟倚在靠木上,微微塌著眼皮,好像睡著又不似睡著。

  房玄澡道:“雖然我朝一統了天下,但是南方畢竟割裂的太久,各大豪族扎根太深,相比較而言其實并沒有山東士族或者關中貴族有多大的認同感。如果真的有機會,那些豪族未必不會支持漢王。”

  “那不可能呢?”姜承梟好整以暇,整個人放松的很,好似一點不擔心牟山的盜匪。

  “其實還是剛剛說的那個問題。”房玄澡微微整理措辭,說道:“經過長達百年的戰亂,其實不論是山東士族還是關中貴族,亦或者是南方豪族,大都損失慘重,如非走投無路,不然不會鋌而走險去造反。是故,漢王也不太可能會得到南方豪族的支持。”

  “更何況...當今皇后出自江南名門,一般而言他們怎么會放著這條安穩的路不走,非要去支持漢王呢?”

  姜承梟點點頭,這話倒是沒錯。不僅當今皇帝的皇后出自江南名門,他的生母不也是么。要知道在先帝時期他的父親趙王就手握權柄了。如此說來,他也有可能是政治利益結合的產物呢。

  “世子一點不擔心嗎?”房玄澡略帶好奇的問。

  姜承梟微微錯愕,而后搖搖頭,笑道:“只要宋金剛和崔琦信了我們傳過去的消息,他們必敗無疑。或者說,那是樊尚傳給他們的消息,他們沒有理由不相信。”

  “如果他們不相信呢?”房玄澡問道。

  “那就只能請房先生過些日子再去黃縣上任了。”

  黃縣的位置距離牟平縣不遠,如果不能解決牟山的宋金剛與崔琦,那么房玄澡自然談不上安穩的上任。只是讓姜承梟沒想到的是會從樊尚這里挖出這樣的猛料,這倒是讓他很糾結。

  “先生以為,我該不該將這些證據交給長安呢?”姜承梟有些惆悵的詢問他,目光在搖曳的火燭之間來回的搖擺,偶爾苦惱的嘆息一聲。

  他現在并不糾結牟山的宋金剛與崔琦,樊尚被他們發現的消息崔琦應該不知道,只要按照他們遞出去的錯誤情報,宋金剛必敗。他現在真正煩惱的是這次涉案的人員,樊尚還好說,不過是反王余孽,全家必死。

  但是崔琦,這個讓他很難決斷。要是崔琦從他手上被交出去,那么他不說成為清河崔氏的敵人,但也是上了崔家的黑名單。以后山東士族內部會不會覺得他是陛下專門用來對付他們的工具人?

  房玄澡何等聰明,點到即明白,他微微思索,說道:“世子想過沒有,這些證據您不一定要親自送往長安啊。”

  “何意?”姜承梟睜開眼,看著面色平靜的房玄澡。

  房玄澡不急不慢的分析道:“世子擔心的無非就是這個事情一旦爆發,清河崔氏會覺得這是世子針對他們的表現,既然如此世子何不放他們一手,直接殺了崔琦。”

  “世子別忘了,崔琦本就是在朝廷失蹤人員的名單上,在這里殺了他也并沒有什么,這樣朝廷只會知道東萊郡造反的是漢王余孽,不會想到清河崔氏,更何況這次樊尚被抓住不就是一條很大的魚么。同時,世子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肅清青州官場,相信這次清河崔氏不會再敢暗中阻撓您。畢竟,您可是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他們。”

  姜承梟微微沉默,低聲道:“如果樊尚在京城供出了崔琦和宋金剛的事情怎么辦,到那時我就是知情不報了。”

  “嘿嘿。”房玄澡淡淡一笑,“如果樊尚為了減輕自己罪孽供出了崔琦和宋金剛那才是最好的。”

  “哦,怎么說?”

  “若是陛下真的因為這件事審問您,您大可說自己確實知道崔琦與宋金剛的事情,但是在剿滅暴民的途中并沒有發現崔琦與宋金剛,為了避免陛下責備,您選擇了故意隱瞞這件事情。”

  “故意隱瞞?”姜承梟一愣。

  房玄澡點點頭,“只要這個小細節透露出去,不論是崔家也好還是山東士族也好,他們都會明白世子并不想找他們麻煩。而陛下那邊或許會認為您是偷奸耍滑,或許會認為您是害怕...但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這次您在青州已經展現了自身的能力,你是很出色的宗室子弟。”

  “就算陛下要責罰您,那也無法抹殺您在青州的功勞。同時,世子應該比在下更清楚一句話。”

  “木秀于林...”房玄澡眸子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在姜承梟的身上好像看見了什么一樣。

  “風必摧之。”姜承梟喃喃一聲。

  他有些失笑,房玄澡說的不錯,一個人千萬不能太完美,更不能太耿直,需要裝傻的時候就要裝傻。再者,他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弱冠之子,做事情做不到位不是很正常的么。

  “此番青州之行,我最得意的不是清查了齊郡官吏,也不是鎮壓暴民。玄澡知道,我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嗎?”姜承梟輕輕端起茶盞,婷婷裊裊的煙氣在空中緩緩搖曳。

  這次之所以能這么順利,主要還是提前在這邊布局,不然真的是兩眼抓瞎,光是齊郡那群官吏就夠他折騰了。

  “哦,那什么才是世子最得意的呢?”房玄澡問道。

  這個他還真是不知道,因為在他看來,不論是短時間之內清查齊郡官吏還是雷霆手段鎮壓了暴民都應該能算得上是值得得意的事情吧。如果這兩件都不算,那他真的是猜不到了。

  聞言,姜承梟的目光透過白煙緩緩落在房玄澡身上,兩個人的目光甫一接觸,房玄澡頓時明白了什么。

  是了,不論是崔氏還是東萊郡的事情,這位世子愿意與他傾心交談,不就是對他的絕對信任么。

  “玄澡惶恐,豈能得世子如此信重!”房玄澡頓時拱手作揖。

  姜承梟連忙將其扶起,笑著道:“玄澡之才世所罕見,能與玄澡共謀朝廷之事乃是我的幸運,玄澡切不可妄自菲薄。”

  “世子...”房玄澡感動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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