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羅曾遣派使者見臣,愿意求娶我朝公主,獻出五十萬頭牛羊,退兵塞外,永遠臣服晉室。但是臣事先發現了處羅兵力不足的情況,猜測他這是緩兵之計,是故斬殺了突厥使者,率軍反攻。”
長孫晟道:“此事臣應該事先稟明陛下,不該私自做主,這是臣的過失,還請陛下恕罪。”
還以為你要一直瞞著朕呢,長孫晟。
皇帝瞥了一眼內衛呈上的奏報,再度將目光望向長孫晟,平靜道:“戰機稍縱即逝,朕也帶過兵,清楚這些淺顯的道理。再者,處羅想求娶朕的公主是在癡人夢,他還以為晉室是前朝北魏那些無能之輩么。長孫將軍何罪之有,朕覺得你做的好。”
然而,長孫晟固執道:“陛下,臣對陛下有隱瞞,只求陛下恕罪,不敢奢求功勞。”
老丈人,你這求生欲也太強了吧。
姜承梟低著頭默默無語。
皇帝面容略微波動,他先前還為長孫晟隱瞞了突厥使者一事不滿,沒想到他竟能如此誠懇的認錯,這著實讓他沒想到。
趙王道:“陛下,長孫將軍隱瞞和談之事確實有錯,但是此番擊退處羅兵馬亦有功,還望陛下寬大處理。”
一些大臣面色古怪,你趙王好歹是長孫晟親家,現在打贏了突厥你不幫忙親家爭功也就算了,怎么還潑冷水呢。
長孫晟則在心中默默感激趙王,這個親結的真好。
楊太素則臉頰抽搐,長孫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狡猾了,還特地留了一手。
齊王再次言道:“父皇,正如趙王所言,長孫將軍雖然有隱瞞之錯,但是亦有功勞還望父皇寬大處理。如此,首功當屬楊相。”
楊太素:“......”
高巽目光在楊太素與齊王身上轉了轉,笑瞇瞇附和道:“臣以為齊王所言有理,首功當屬楊相。”
這倒是讓齊王驚訝了,高巽這老東西居然還會附和他。果然,此番首功當屬楊相。
“兒臣也以為二弟所言不錯。”太子見高巽站出來,亦出列笑著道:“楊相勞苦功高,實乃朝廷柱石,首功當屬楊相。”
楊太素正準備什么,不想一眾大臣紛紛附和:“臣等附議。”
皇帝輕輕點頭,道:“楊相,你就不要再推辭了,這是眾位大臣的心意。”
楊太素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么能拿出來反駁的,只好接下了這首功,被皇帝封為楚國公,紫金光祿大夫,賞賜金銀器物無數。
緊接著皇帝又對長孫晟言道:“長孫將軍忠心為國,對朕一片赤誠,加封蕩寇郡公,任司農寺卿,銀青光祿大夫,賞金萬兩.....”
長孫晟心中松口氣,接了封賞。
鄭善愿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心中暗自嘀咕,雖然臉上不當作一回事,但是下手依舊實誠。
嘿!這是下馬種地啊。
此時,皇帝笑看著姜承梟,言道:“這首功和次功你攀不上情有可原,但是此次若不是你能守住婁煩關,太原郡只怕此時已是生靈涂炭。是故,朕覺得你亦有大功,看,你想要什么?”
這次倒是沒有哪個大臣敢跳出來什么,皇帝都這么認為了,你還敢反駁皇帝?
身在文官陣列的禮部侍郎裴矩與其族弟工部侍郎裴昀站在一起,兩人悄悄低語幾句,稍后,裴矩與裴昀皆是看著年輕的將軍,似乎很期待他的要求。
此刻趙王背對著他,姜承梟一時間有些躊躇不定,他想起剛剛老丈人強烈的求生欲,不假思索道:“陛下,卑職不過渺渺之身,固守婁煩關的是五千晉軍士卒,他們大部分都陣亡在婁煩關戰役中,請求陛下厚賞他們的家人。”
裴矩與裴昀對視一眼,各自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欣賞。如果這番話的是個三四十歲的老臣,他們不會覺得意外,但換成了一個年紀輕輕的青年,這可就難能可貴了。
畢竟,這世上沒有幾個年少得意的人能抵擋得了“名利”二字。
趙王教導的好兒子啊。
皇帝欣慰的笑了笑,這孩子不錯。
“你放心,陣亡的士卒家人,朝廷一定會加以善養。士卒有士卒的功勞,你也有你的功勞,告訴朕,要什么封賞?”
姜承梟微微無語,他都不要封賞了還要怎么樣。他又不是傻子,當皇帝問一個人要什么封賞的時候,那不是真的問你有什么要求,只是客套而已,該怎么封是皇帝自己的事情,哪有做臣子的自己提要求。
所以,姜承梟義正言辭道:“卑職及冠時曾言,為君為國,無有二心,這是卑職的分內之事。”
皇帝更加滿意了,他笑著道:“青雀,可是你父王在這兒你不敢提要求啊?朕向來賞罰分明,有功必賞,,你想要什么?”
姜承梟一怔,皇帝這樣子不像是在試探啊,那他到底想要干嘛?首功和次功,皇帝都沒有問楊太素與長孫晟有什么要求,怎么到他這兒有這個古怪的要求。
就在他苦惱之時,忽然看見鄭善愿對著他輕輕頷首。
這意思是.....同意?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將那件事提前一下吧。
光明殿的封賞之后,皇帝下令犒賞三軍,三日后在皇宮中宴請諸將。
裴昀與一位大臣打了招呼,看見族兄裴矩立在廊下等他,連忙走了過去,兩人一同朝著宮外行去。
“你覺得趙王世子如何?”裴矩笑著問。
裴昀想起剛剛光明殿中的事情,沉吟道:“謹慎心......插科打諢。”
“哈哈哈哈。”裴矩沒忍住大笑。
“兄長似乎很關注這位世子,莫不是因為那篇《春江花月夜》愛惜其文采?”裴昀好奇道。
裴矩沒有回答他,轉而道:“你知道么,昨兒個陛下以此番并州之地受災嚴重為由,強遷了五十萬關中佃戶前往并州。”
裴昀點點頭,“知道,當時竇瑋,魏弘,獨孤整三人臉色氣的發白。”
裴矩接著道:“你沒上任的時候,陛下又令北方各地征發民夫,開鑿大運河。”
“知道,大運河的圖紙目前就在工部。”
裴昀嘆息一聲,道:“陛下太急躁了,百姓雖然經歷了先帝在位時的修養生息,但是這樣折騰還是不太好。”
裴矩依舊沒有回答他,只是忽然停下了腳步,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三人。裴昀自然也將目光投放了過去,正好瞧見了趙王,鄭善愿,姜承梟三人在分別。
“嘖嘖嘖,真是讓人羨慕啊。”裴矩忽然感慨一聲,而后道:“賢弟,此番你入職工部侍郎,山東幾家子里面多有人不滿,咱們應該多與鄭家親近。”
兄長的意思裴昀自然明白,他點頭道:“我知道,聽這次王家支援了楊太素十萬石糧食,看樣子他們是低頭了。”
聞言,裴矩冷笑道:“低頭又如何,自己做錯了事情拉上咱們一起承擔,沒臉沒皮的老狐貍。”
兩人整理心情,走近趙王一行人,雙方笑著打招呼。臨走時,裴矩撫須道:“青雀,他日若有時間可來裴府一趟,老夫可著實喜歡那篇《春江花月夜》”
“若有時間,一定會去叨擾裴公。”姜承梟雖然心里面莫名其妙,但是臉上還是笑著。
鄭善愿瞇著眼看著遠去的裴氏兄弟,淡淡道:“青雀,裴公心憂朝政,若是為了這等事,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
姜承梟眉頭蹙了蹙,去不去和你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