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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李藥師

  長安距離齊郡足可以用千里之遙來形容,利用驛站,快馬狂奔,星夜趕路也需要十日以上才能抵達。

  以姜承梟的身體狀況來說,這么趕路顯然是不理智的,更有可能,還沒等他到達齊郡,他自己在半道上就會口吐白沫的先死掉。

  是故,在請示了皇帝以后,他改道走水路。乘船走通濟渠,過洛水,抵達洛陽之后再騎馬趕過去,這樣能節省很長的時間,而且也能最大程度保證他的身體健康。

  通濟渠是開王十四年征發十萬關中民夫,以人力打通關中和中原水系的人工河道,經過十幾年的雨水沖刷和人工修建,河面變得極為寬廣,一般大型吃水不深的船只都能夠通過。

  這條河,源源不斷的將江南運往中原的物資通過洛陽中轉,運進關中,保證了關中的富庶。

  一艘大型的樓船行駛在江面上,船上飄蕩著朝廷的官方黃旗,周圍又有十幾艘小型船只護衛。

  在樓船最頂層,一人身穿黑服,長袍被江面上的風吹的鼓起,同時飄蕩的還有他那及腰的長發。其左右兩邊各站著兩名手握橫刀的護衛。

  發絲縈繞在鼻尖,姜承梟目光靜靜的望著一望無際的江面,手中揉捏著香囊。雖然表面上平靜,但是他內心其實很想吐槽,因為他暈船。

  剛上船的幾天他幾乎吐的渾身難受,這幾天稍微好一些,但是依舊心里面“撲通撲通”的跳著,若是做些劇烈運動,他怕不是會立即將自己吃下去的胡餅給吐出來。

  南八與神舉兩個人其實也不好受,他們都是北地健兒,馬上功夫了得,但是乘船就有大問題了,不過他們身體素質比姜承梟好得多,所以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這時候,一名穿著金吾衛鎧甲,留著短須的健兒走過來。南八和神舉沒有任何交流,同時上前攔住。

  “何事?”神舉神色冰冷的詢問。一旁的南八已經不動神色的握緊了手中橫刀。

  金吾衛的健兒注意到了南八的舉動,心中下意識的感概這兩名家奴好大的警惕,連他金吾衛的人也不放心。

  他一拱手,說道:“在下金吾衛鷹揚郎將,李藥師,請見世子。”

  “等著。”神舉留下一句話,轉身去了姜承梟身邊。沒等李藥師看清那個長發飄飄的背影,南八已經擋住了他的視線。

  對此,李藥師笑了笑也沒說話。

  不多時,姜承梟披頭散發的來到李藥師面前,微笑道:“李郎將找我何事?”

  李藥師雖然心中嘀咕這位世子“放蕩不羈”,光天化日之下頭不束發,但是姜承梟和煦的態度卻讓他很有好感。一般的長安紈绔二代見了人從來都是鼻孔朝天,何曾給他這個鷹揚郎將好臉色。

  “路途煩悶,想找世子聊天解乏。”

  姜承梟哈哈一笑,說道:“這次一起去齊郡的金吾衛有五十人,李郎將還找不到人解乏?”

  說著,姜承梟擺擺手,南八與神舉立即會意,恭敬的退到兩邊,但是沒有離開姜承梟超過五步的距離。

  姜承梟轉身走到先前的位置坐下,一旁的李藥師見此,明白了這位世子是同意他交談,立即跟了上來坐下。李藥師笑道:“世子與長安貴胄有所不同。”

  “何處不同?”姜承梟目光看著起霧的江面。

  李藥師道:“長安的貴人們可沒有世子這般風雅隨和。”

  聞言,姜承梟哈哈一笑,轉頭看著李藥師道:“三千煩惱絲太長,常常清洗,說不定能讓自己少些煩惱。”

  他知道李藥師是在奇怪他為什么披頭散發,所以回答了他,我洗頭了。

  李藥師啞然失笑,這位世子說話也挺有趣的,明明是嫌棄江上濕潤,頭發沒有奴婢日日清洗難受,卻也能說的這么有由頭。

  “三千煩惱絲似乎是禪宗的說法,世子是善男?”

  姜承梟道:“我兒時身體不好,母親在佛堂給我立了個長生位,算是信佛吧。不過禪宗有些道理說的還是挺好的,比如今生做好事,來生享清福,我就很相信這個。”

  正所謂盛世佛堂,亂世道,大晉需要禪宗勸人向善的理論,但是也不能讓禪宗把青壯都拉去禮佛,那樣會出大事的。

  “世子相信人有來世嗎?”李藥師感覺這位世子是位健談的人,遂問了一句。

  姜承梟想了想,說道:“信,李郎將何不想想看。將來李郎將若是繼承了李擒虎將軍的衣缽,不就是李擒虎將軍的來世么。俗話說先人栽樹后人乘涼,先人創下的家業,后人享福,繼承了先人血脈的后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先人和后人是一體的。”

  李藥師忽略了姜承梟的后半句話,聽到他的前半句話中提到“李擒虎”十分的驚訝,“世子知道我的身世?”

  姜承梟微微一笑說道:“當然知道,家父也是縱橫天下的兵家,他當年曾經說過,大晉猛將百萬,然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者不過寥寥數人,李擒虎將軍就是其中之一。”

  說起來這李藥師也是開國功勛之后,他的父親曾隨先帝代北魏,伐南陳,天下一統之后被封為靖國公。然而沒等幾年,當今皇帝登基,李擒虎被從頭擼到尾,軍職勛爵盡數剝奪,沒幾天就在家里面咽了氣。

  其中原因難以深究,不過李家沒落卻是真的。就連李藥師這個金吾衛郎將的官位也是李擒虎曾經的戰友提拔上來的。

  李藥師微微頷首,“能得到代王的稱贊,想必家父泉下有知也會有所寬慰。”他話音一轉,說道:“只是李某卻不愿意做一名猛將,吾輩當如冠軍侯一般縱橫北漠,封狼居胥,建功立業。”

  “冠軍侯?”

  姜承梟戲謔道:“李郎將今年已至而立之年了吧。”

  聞言,李藥師臉一紅,小聲道:“有志不在年高嘛。”

  “哈哈哈。”姜承梟笑道:“說得好,只可惜我幫不了你呀。家父如今在邊疆與突厥人對峙,軍中之事我從來都沒有插手過,突然像父王舉薦人才,父王恐怕不會答應。”

  說到了冠軍侯,姜承梟基本上明白了李藥師特地找他聊天解悶的目的,想要走他這條路子去邊疆從軍。

  金吾衛護衛宮城,很難有建功立業的機會,軍人只有打仗才能獲取晉升之資。一直呆在金吾衛里面,混到頭也就是個長安城護城將軍。

  一般來說,金吾衛都是貴胄二代們鍍金的地方,比如尉遲敬,等他離開金吾衛之后,就會在軍中混一個中級實權軍官。

  但是李藥師不同,他家世衰落,幾乎不可能靠著先人的余蔭獲取資本,只能自己上戰場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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