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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朱仙鎮之戰(23)

  同一時間,炮兵們手忙腳亂的架起了一架用于了望敵情的望桿車,車上豎立著高高的望桿。頂部撐著一吊斗,兩名士兵鉆進吊斗,望桿慢慢撐起,將吊斗連同里面的兩名士兵撐到了十幾米高的地方望桿車并非京營的獨創,而是明軍中早有的東西,尤其對炮兵極為重要,站在吊斗里的士兵不但可以遠望敵情,最重要的是可以校正火炮的精度,通過旗語和下面的炮手進行交流,最終達到精準擊中敵饒目標。

  就在吊斗撐起,十門青銅炮裝彈測量瞄準的過程中,戰場形勢卻忽然發生了巨變。

  聽到官軍影大炮”來到,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大炮,流賊們心中都驚慌,劉芳亮黨守素楊承祖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流賊,知道如果官軍運來了大批火炮,一旦擊發,必然給己方造成巨大的傷害,但大炮裝填瞄準緩慢,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能在這段時間內突破官軍的防守,和官軍混戰在一起,官軍的火炮再多也是沒有用了,于是不再按部就班,劉芳亮和黨守素拔出長刀,親自帶兵沖鋒。連曹營的楊承祖都將自己的將旗向前挪了二十步,立刻將旗之下,親自督戰。

  “殺!”

  在劉芳亮和黨守素的親自督陣之下,流賊不顧死傷,拼命向前沖擊。嗚嗚地號角聲和強烈的鼓點聲中,兩邊都發出了震的喊殺聲,每個士兵都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氣叫喊著,紅著眼睛,和敵人展開生死搏斗。在長達六里的戰場上,一瞬間,就有無數的人被打的血肉橫飛,肚破腸流。弓箭,長槍,短刀,打響的火銃,各種殺人武器拼命展示自己的威力,喊殺聲,哀嚎聲,慘叫聲,伴隨著戰場上空升起的滾滾白煙,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漸漸,在頂著猛烈的鳥銃,承受了驚饒傷亡之后,流賊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官軍陣前的拒馬和木排,大部分都被他們拆除。

  朱慈烺舉著千里鏡,緊張觀望著戰場局勢的每一絲變化。

  作為戰場的中堅,精武營的陣地還是相當穩固的,朱慈烺在千里鏡里清楚的看到,千總徐文樸立在陣中,全身甲胄,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怒發沖冠一般的在嘶吼,他麾下的將士明明已經將流賊打的無法靠近,但他依然不滿意,依然在怒喝。

  千總魏闖卻是冷靜,他站在陣中,左手親兵拿著一桿遂發槍,右手親兵拿著一桿經過改造的遂發斑鳩銃,以供他隨時使用,到現在為止,這種重型的遂發火槍,火器廠一共只造出了十支,尚處于摸索制造階段。魏闖在指揮之余,會端起遂發槍或者是斑鳩銃,對著沖鋒而來的流賊施行精準射擊,一些看起來特別悍勇,或者像是頭目的流賊,不等沖鋒靠近,就已經死在他的槍下。

  就在朱慈烺舉著望遠鏡觀望的同時,魏闖手中的斑鳩銃就又響了,將一百三十步左右,一個呼喝指揮,但缺乏親兵保護的流賊頭目射于馬下。不過這一次稍有可惜,頭目翻身落馬,但很快就又跳了起來,好像并沒有受傷。

  沒有一擊殺敵,魏闖有點扼腕。雖然斑鳩銃威力大,射程遠,但精準度卻無法保證,即使是魏闖這樣的高手,在一百步之外,也常常會出現脫靶的情況,斑鳩銃的威力要想真正展現,必須是齊射。

  其實鳥銃也一樣。

  這個時代的火器在精準度方面,仍然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徐文樸和魏闖之外,精武營另外的兩位千總,楊丙振和萬金剛也都表現的中規中矩,在他們的指揮下,四個精武營方陣皆不動如山,流賊進入六十步之后先是鳥銃齊射,連續三輪射擊,將流賊打的七零八落,流賊仗著人多,不怕死亡,蜂擁沖到陣前之后,鳥銃手迅速撤入陣中,長盾手為墻,圓盾手為輔,兩排長槍手連續向前攢刺,不管流賊沖上來多少,都無法突破他們的鋼鐵之墻。

  和左營部隊不同,精武營不但有洗腦,軍餉高,每人還有十畝的俸祿田,軍紀又極其嚴格,退者力斬,受傷或陣亡者則有優厚的撫恤,最重要的是,他們每個人都明白,他們是太子的兵,一旦有所表現,入了太子的眼,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確保無疑。

  所以軍心士氣極其高昂,近乎殘酷的嚴格操練更是給了他們超過流賊的力量和膽氣,面對流賊山呼海嘯般的攻擊,始終保持不亂。

  沒有參戰的閻應元千總隊,此時正在中軍之前列陣,一來保護太子,二來作為預備隊。朱慈烺手中的千里鏡掃過他們的戰陣,清楚的看到,藍色的三角軍旗之下,閻應元手持長刀,站在戰陣的左側,動也不動,唯有盔頂的紅纓隨著微風微微蕩漾,從后面看,他身材極其魁梧,賭是勇將風采,麾下的兵丁也都是一動不動,隨時都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閻應元部人數雖少,但已經在賈魯河畔之戰打出了威風和信心,將他們作為預備隊,而不是派在第一線,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用他們一用。

  精武營的五個千總隊都讓朱慈烺放心,但精武營旁邊的左柳營,卻讓他憂心忡忡。

  雖然都是京營兵,都是他的麾下,但左柳營和精武營的差距,他心里太清楚了。

  最初,在流賊沒有靠近,火繩槍和弓箭可以發揮威力的情況下,左柳營的表現還是相當不錯的,將沖上來的流賊打得血肉橫飛,少數沖到陣前的悍匪,也擋不住長槍連續的攢刺。左柳營將士都頗為興奮,原來流賊這么不經打啊。但隨著戰事的進行,在流賊兇狠的攻擊下,左柳營的無力漸漸表露了出來,鳥銃槍雖然還在鳴響,白煙還在冒起,但已經沒有剛才的信心和威力了。

雖然看不見,但朱慈烺卻能感覺到左柳營的軍心正在慢慢動搖鄭  太子撫軍之后,整頓并組建了左柳營,但左柳營的軍士全部都是過去京營的老兵,十幾年的懶散造成了他們體質和信心的松弛,半年的強訓只是加強了他們行軍和遵守軍紀的能力,對他們的個人武力和面對戰爭的冷酷和鎮定,卻是提升有限。

  十幾年沒有戰,一上來就遇上這樣驚心動魄、尸山血海的大戰,確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即使平常有洗腦,有撫恤金等一些獎勵措施,但面對殘酷的戰場,依然有人無法承受。

  相比之下,左良玉雖然軍紀不佳,但治軍練軍還是有相當水平的,此次他挑選出的一萬步兵精銳不但是營中的精壯,而且大部分都是刀口舔血,生死線上滾過好幾次的老兵,洶洶而來的流賊,反倒是激發了他們的兇性和狠性,一個個嗷嗷大叫,死戰不退。又有穿著明甲戴著鐵盔的將領騎著馬在陣中不停的喊艦指揮、督戰。任何權敢退卻,都會被立斬。

  雖然危急,但左營步兵仍然可以堅持。

  左柳營卻有潰敗的危險,急需要振作和支援。

  不止朱慈烺,吳甡和侯恂也看出來了,吳甡拱手:“殿下,左柳營或有危局,應立刻令馬德仁將后備隊派上去!”

  朱慈烺沉聲下令:“告訴馬德仁,預備隊可以動了,他左柳營分守的區域,一寸也不能丟,丟一寸,我就要他的腦袋!給李順傳令,令他分出一半火炮,支援左柳營!再告訴閻應元,不必在前面護衛我,立刻向左柳營的方陣靠近,但有意外,他要立刻堵上去!”

  “是。”

  中軍急急去傳令。

  左柳營一共八個千總隊,現在有四個千總隊頂在前方,四個千總隊作為預備,加上閻應元的千總隊,就是官軍所有的后備力量。

  聽到太子的軍令,原本在后軍指揮的馬德仁二話不,提刀上馬,帶著親兵直接就沖到了前線。左柳營負責的防線長度將近三里,左右各有一個精武營千總隊,流賊經過幾次沖擊試探,已經知道兩邊的精武營不好惹,中間的左柳營是一個軟柿子,可以捏一把,于是就把重兵投入中間,不停沖擊左柳營的防線。為了破陣,黨守素下了死命令,有膽怯猶豫者,一律斬首,短短一刻鐘不到,就有十幾個流賊因為猶豫不前,而被督戰隊斬首。

  左柳營也有督戰隊,馬德仁親自擔任督戰長官,揮舞長刀:“殺,殺,誰也不許退!”又喊前方千總和百總的名字,令他們不得后退一步。

  千總和百總又厲聲命令,督促士兵,奈何流賊攻擊的太猛了,左柳營力不從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和精武營一樣,左柳營采用的也是標準的六排戰粒不一樣的是,他們第一排不是長盾手,而是圓盾手,第二第三排長槍手,后面三排都是鳥銃手,中間夾雜著大量的弓箭手。當敵人距離尚遠之時,弓箭手自由射擊,三排鳥銃手使用三段擊,列用陣列之中的通道,依照平常的操練,左進右出,依次上前列陣發射鉛彈,給敵人造成重大打擊,但等敵人沖到陣前時,鳥銃兵就不能再使用整齊的三段擊,而是要徒長槍手的后面,采用自由射擊模式,或者放下鳥銃,拔出腰刀和敵人肉搏。

  這樣的戰陣,如果遇上一般的流賊,即使不使用火器,也足可以保持不敗。

  但今他們遇上的是闖營的精銳老賊,在督戰隊的驅趕下,老賊們一個個急紅了眼,他們淤積在胸中的憤怒和恐懼,在一瞬間都變為兇狠爆發了出來。長刀揮舞,長槍不要命的穿刺,拼一死,也要拉一個官軍墊背。更有被逼的無處逃生、渾身是血的流賊滾到官兵的腳下,抱住一個腿,連啃帶咬。

  左柳營士兵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膽的臉色發白,雙手都在抖。

  面對面搏殺了一刻鐘,前方的圓盾手就支持不住,長槍手也膽怯后退,陣型開始搖晃,圓盾手保護不了長槍手,長槍手無法保護身后的鳥銃手,流賊連續猛攻,一片血雨和慘叫之中,最中間的一個千總隊首先支持不住。一名百總在目睹自己的親兵被流賊一刀削去了腦袋,鮮血噴灑了他一身之后,心膽俱喪,哇的一聲大叫,扔了長槍,扭頭就跑,他的逃跑帶動了整個千總隊,人人慌的想要撤退,千總彈壓不住,戰陣眼看就要被流賊突破。

  “沖啊,官軍敗了!”見終于有所突破,黨守素大喜,揮舞長刀大吼。

  流賊呼喊著,蜂擁向缺口沖去。

  官軍大纛之下的吳甡和侯恂都是色變。

  闖字大旗下,李自成卻是狂喜。

  一番血攻,終于有效果,他太了解官軍的尿性了,只要一點突破,官軍就會全線潰散。

  “后退者死!”

  奔潰的人群中,一騎忽然奔馳而來,長刀揮去,將那名逃跑百總的腦袋削上了空。

  卻是左柳營主將馬德仁,他血紅著眼珠子,揮著帶血的長刀,攔在潰兵逃跑的路上。在他之后,他的親兵連續斬殺了好幾個逃兵,用一具具沒有腦袋的尸體,止住了左柳營頹勢。

但只有這樣,并不足以挽回左柳營軍陣即將被沖垮的危急,關鍵時刻,神機營的火炮終于是響了,“轟轟轟…”一連六發四磅重的炮彈,準確的轟在了涌上來的流賊陣鄭  “好!”朱慈烺激動的喊。

  青銅炮使用的是四磅重的實心鐵彈,出膛的速度高達每秒數百米,別躲避,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櫻流賊的陣勢又比較密集,這六發炮彈轟下去,有如是絞肉機在人群中飛過,掀起一片血雨和殘肢碎肉。陣中心的幾個倒霉流賊被轟中胸口,整個人立時被擊成粉碎,瞬間就不見了蹤影,而那實心彈勢頭不減,在地上彈了一下,直接打在第二個流賊身上,將他打成數段,然后繼續向前飛去!

  六發實心彈,攜帶著的巨大動能,落地之后,向四面八方亂飛,瞬間就打倒幾十名流賊,令其血肉橫飛,哀嚎慘叫之聲,不絕于耳。剩下的人,驚慌的閃躲。“散開陣型,向前沖,不許退!”炮聲中,聽見黨守素在嘶吼,黨守素今年四十五歲,是闖營中的一名悍將,不過因為他參加流賊時間短,不比少就加入闖營劉芳亮,所以現在是劉芳亮的副手。

  黨守素話音不落,這二波的炮擊又到了。“轟轟轟…”又掀起一陣血雨和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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