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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魚臺縣之戰(3)

  而朱慈烺瞬間就明白了吳甡的意思,腦子一盤旋,驚道:“先生是說…魚臺縣?”

  “是!”

  吳甡臉色凝重:“一定是魚臺縣。從馬廟鎮到濟寧和魚臺縣的距離,差不多都是一百里,流賊黃昏出發,半夜可到。魚臺雖然只是一個縣,但卻是京杭大運河的咽喉,每日在城中過夜的糧米船只眾多,但城中守衛的兵馬卻不多,一旦被流賊突襲得手,運河就亂了…”

  說著,向朱慈烺拱手:“請殿下立刻發兵救援魚臺縣!”

  參謀司的三位參謀相互一望,由李紀澤拱手:“情況尚未明朗,如果冒然發兵救援魚臺,結果流賊卻沖濟寧而來,豈不是自亂陣腳?不若等到董朝甫確切的情報傳來,大軍再出動也不遲。”

  “事不宜遲,本宮相信少司馬的判斷!”朱慈烺點頭,向吳甡道:“少司馬請下令吧。”

  “謝殿下!”

  吳甡轉對眾將,肅然道:“賀珍!”

  “末將在。”

  “令你帶領三千營騎兵即刻開拔,一刻不得停,火速救援魚臺縣!”

  “遵令。”

  “徐文樸,楊軒,魏闖。”

  “屬下在。”

  “令你等帶各自麾下,即刻出發,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魚臺縣,徐文樸在北,楊軒在西,魏闖在東,三面合圍魚臺縣,如果流賊已經占領魚臺縣,就即刻攻城,將流賊殲滅于城中!”

  “劉肇基!”

  “末將在。”

  “你率一個千總隊隨本官一起行動,以為諸軍的后援。”

  “馬進忠!”

  “末將在。”

  “率你本部,以為本官護衛。”

  “吳襄。”

  “末將在!”

  “你率其余將領堅守大營,非有命令,不得輕動!”

  “遵令!”

  吳甡環視大帳:“事關重大,諸將切不可懈怠,即刻行動吧。”

  “是。”

  眾將皆領命而退,各自準備去了。帳中只剩下吳甡和朱慈烺,吳甡向朱慈烺拱手:“臣率親兵隨劉肇基馬進忠行動,殿下留守大營,等候臣的好消息。”

  “不。”朱慈烺搖頭:“如此大戰,豈能讓先生一人獨往?本宮要陪先生一起,四百武襄左衛雖然不多,但絕對是一支精銳力量,賊兵多騎,非有騎兵克制不可。”

  見太子態度堅決,吳甡也不再勸,肅然拱手:“遵令!”

  暗夜之中,兩股大軍在魯西地區快速運動,目標都是魚臺縣。但流賊早兩個時辰動身,京營大軍出動之時,他們已經行進了三十里。

  已經是子時末,暗夜漆黑,原野靜寂,距離魚臺縣二十里的一處官道旁,燃著的篝火漸漸熄滅,一行兩百人的騎隊經過一個下午的奔馳,早已經是人困馬乏,除了守夜的崗哨,其他人此時都已經酣然入睡。原本,他們是可以進到魚臺縣城里面休息的,但為了盡速將太子的密令送往汝寧,東宮典璽田守信選擇了一條直路繼續向前,而非繞道魚臺縣去過夜。

  已經是六月初,天色悶熱,野外宿營倒也頗為爽蕩,就是蚊子太多,咬得小將佟定方根本睡不著。正迷迷糊糊地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作為將門后代,少小就在遼東歷練,佟定方睡覺相當的警醒,他立刻就翻身醒來,一睜眼,借著篝火的余光,正看見百總江思威向他這邊快步走來。

  江思威,武襄左衛百總,太子朱慈烺第一次巡視南海子,在南海子檢閱騎兵時,江思威馬最壯,沖最前,被太子所賞識,不但被太子任命為養馬大使,而且還得了一個錦衣衛百總的身份。這一次出征,原本他不必來的,專心養馬即可,但他主動請纓,非要跟著太子出征不可,太子也記起當日的諾言,于是就準了。

  江思威身后跟著兩名軍士,正拖著一個人。

  佟定方知道有變,立刻跳了起來。

  “佟中軍,”江思威微有驚慌的稟報:“剛才守夜的軍士抓到了一名路過的流賊偵騎,偌,就是他。據他供稱,他是流賊郝搖旗麾下的先鋒探馬,郝搖旗帶了八千騎兵,正趁夜撲向魚臺縣,前鋒大軍距離此地,已經不過十里了!”

  佟定方驟然一驚。

  作為太子的中軍官,每天接觸很多的機密情報,他對魯西一代的官軍防御形勢是很清楚的,山東官軍的重點放在臨清,濟寧,濟南,在臨近河南的單縣也布置了一支兵馬,唯獨魚臺縣的防衛沒有被加強,一支八千人的流賊大軍趁夜突襲,魚臺縣肯定是要失守的,而魚臺縣是南糧北運的節點,趙敬之為京營購買的六萬軍糧,此時有兩萬停留在魚臺縣,一旦魚臺失守,不但京營的軍糧,在城中過夜的運糧船只和城中百姓,怕都要遭受大劫了。

  佟定方想都沒有想,立刻快步向唯一的那一頂帳篷走去,到帳篷前,小聲喚道:“田公公?田公公?”

  田守信的頭從帳篷里探出來,睡眼惺忪:“何事?”

  佟定方簡單將事情簡單講述,然后道:“軍情緊急,魚臺絕不能被流賊攻陷,卑職必須去通報,田公公的安全就由江思威負責。”

  田守信皺眉想了一下:“不,咱家和你一起去。”

  “公公不可冒險。何況公公身上還帶著殿下的密令。魚臺雖急,但急不過開封,公公還是應該繼續向汝寧…”佟定方反對。

  “差矣。”田守信臉色嚴肅:“太子殿下曾經說過,行軍作戰不可死板,一定要機動靈活。魚臺雖小,但卻關系到整個開封戰局,更關系到太子殿下的聲譽和京營的勝敗,咱家豈能不管?再者,你和魚臺守將素不相識,他們如何相信你?就算相信你,你進了城,單人匹馬,也無法發揮作用。咱家有太子金牌,不但可以證明身份,還可號令魚臺的守軍。守住了魚臺,咱家明日再向汝寧也不遲。”

  作為將門,佟定方當然知道指揮的重要性,如果沒有有力的指揮,就算魚臺守軍知道流賊來襲,恐怕也是守不住的。

  “不要猶豫了,快走!”

  田守信跺腳。

  佟定方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沒想兩人同時陷在魚臺縣的后果,一抱拳:“就依公公的!”

  于是,一行人即刻啟程,向魚臺縣而去。幾乎就在啟程的同時,又有幾個流賊的探馬舉著火把,沿著官道向這邊而來,佟定方也不客氣,將這幾個人的人頭全部收下。

  馬蹄如雨,只用了一個小時,佟定方田守信就帶著兩百騎兵就趕到了魚臺城下。

  暗夜漆黑,魚臺縣城門緊閉,看不到一個人,只有城樓上掛著的兩盞昏燈在夜風中微微搖蕩。

  佟定方舉著火把,親自縱馬上前,在城門前高喊:“有人嗎?有人嗎?誰是值夜主官,趕快出來答話,吾有重要軍情稟報!”

  一連喊了兩遍,都沒有人答應,就在佟定方心中焦躁,想著這般懈怠,城池如何能夠防守之時,城樓上終于傳來一個聲音:“城下官軍是哪里的?為何來我魚臺縣?”

  佟定方和兩百精騎都是全身鐵甲,笠盔上紅纓分明,一看就知道是大明的官軍。

  佟定方抬頭看,見城頭上出現了一名打著哈欠、好像剛被驚醒的軍官,像是一個百總,于是說道:“吾乃太子殿下的中軍官。速速開城,我要重要軍情稟告知縣和千總!”

  他本以為聽到“太子殿下”,城上的百總不說嚇一跳,起碼也會精神一凜,不想那百總卻仿佛沒有聽到“太子殿下”四個字,只搖頭:“深更半夜的,知縣和千總大人都睡了,俺可不敢去叫他們。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嘴角帶著譏笑,一副你騙誰呢,太子殿下的中軍怎么可能跑到魚臺縣來?

  佟定方大怒,正要發火,就聽見身后馬蹄聲響,田守信已經催馬走了上來,仰著頭,用他尖銳的嗓子高聲道:“咱家乃東宮典璽太監田守信,此番到魚臺,乃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密令,有重要軍情處置。城上的那百戶你聽好了,咱家給你一刻鐘,將魚臺知縣和守城千總叫到城頭來,晚一息,咱家就叫你人頭落地!”

  說完,將握在手里的一面金牌高高地舉了起來。

  火把照耀下,金牌泛著金色的光芒。

  有明一代,太子其實并沒有金牌,也沒有所謂的“太子令”,田守信現在手持的,其實是京營戎政的金牌,但因為太子撫軍京營,所以京營金牌在戎政之外,就又多了一份身份象征的含義朱慈烺怕田守信鎮不住左良玉那些軍頭,所以賜他金牌,此時用在魚臺縣正是合適。

  聽到田守信尖銳的聲音,看到他手中的金牌,城上的百總立刻就被鎮住了,普通的官軍他可以不怕,可以懈怠處置,但對宮里的公公,他卻一點都不敢怠慢,傻子都知道,大明明的公公可是能量極大,不要說他一個小小的百戶,都是總兵督撫在公公們的面前,也都得恭敬俯首。

  “公公稍候,卑職這就去通報!”

  為保項上人頭,百戶結結巴巴地回答一句,然后急急跑下城頭,一溜煙地去通報。

  很快,城頭上腳步聲急促,魚臺知縣和守城千總一千一后的來到了城。能作知縣和千總,都是有一定閱歷的,兩人一看城外官軍的裝束,田守信冷森的面容,還有手里的金牌,就知道事情不會有假,城下一定是東宮的人,于是急忙吩咐守軍打開城門,將田守信佟定方迎了進來。

  “流賊大軍已到十里之外,貴縣快召集全城精壯,上城防守!”

  一進城門,田守信就將危急情況告知魚臺縣令。

  “啊。”魚臺縣令大吃一驚:“公公哪來的消息?”

  “咱家在路上遇見了,還不快去準備!”田守信沒時間同他啰嗦,直接呵斥。

  “下官這就向鄭副總兵求援…”聽到流賊來攻,魚臺知縣說話都不利索了。

  “來不及了,流賊瞬間就到,快去召集城中人馬!”田守信打斷他的話。

  魚臺縣令點頭如搗蒜:“哦哦,下官明白了,下官這就去召集精壯。王俊那狗賊,在郯城也就罷了,居然敢跑到我魚臺縣來撒野!”

  田守信臉色一沉:“錯了,不是魯南的王俊,而是闖賊李自成的兵馬。”

  聽到闖賊李自成,魚臺知縣更是臉色大變,嚇的都快要站不住了,哆哆嗦嗦地道:“闖賊?他不是在河南嗎?他們怎么會來魚臺?中間不還隔著單縣和金鄉縣嗎,難道他們是飛過來的不成?”

  見魚臺知縣糊涂又膽怯,田守信懶得再跟他廢話,見千總還算是鎮定,于是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公,卑職楊世光。”千總抱拳。

  “城中有多少兵馬?”

  “只有三百。”

  這么少?田守信臉色一沉:“怎么這么少?你一個千總,不應該有一千兵嗎?”

  楊世光趕緊解釋:“卑職實兵八百,但王俊在魯南叛亂,威脅運河,總兵大人從卑職這里抽了五百兵馬到郯城去平亂。”

  田守信無奈,再問:“城中精壯有多少?”

  “大約有兩千,最多不會超過三千。”魚臺知縣搶著回答。魚臺縣是小地方,人口不過三萬人,三千精壯已經是極限了。

  也就是說,城中能上城防守的,最多只有三千三百人。

  田守信心中發涼,但臉上還是假裝鎮定:“爾等快去召集兵馬,流賊隨時會到。”

  魚臺知縣和楊世光急匆匆地都去了,田守信和佟定方上了城樓,田守信語氣沉重的問:“小將軍,魚臺城防如何?你以為該當如何防御?”

  對軍事他是門外漢,而佟定方在平常的軍議中已經顯示出了相當的指揮才能,又是將門出身,今夜魚臺縣的防御交給佟定方正是合適。

  城中官兵三百,精壯三千,不說臨時召集的精壯,就說三百官兵的戰力,怕也不能太過期待。明末時,天下最強的兵是秦兵,其次是遼東兵,山東兵雖然不是最差的,但也是末流的,明末九邊重鎮,沒有一鎮在山東,而山東兵在劉澤清的帶領下,長年積弱。

  佟定方望著城外無邊的暗夜,沉思道:“運河從魚臺縣穿城而過,北門和南門都是水門,東門在河的另一邊,流賊從西面來,我們只用防守西門就可以,這是我們的優勢。但西城城墻不高,高處一丈八,低處只有一丈五,且沒有護城河,難稱堅固。如果流賊執意猛攻,必然是一場苦戰。所以卑職以為,上兵伐謀,如果能將流賊嚇退最好。”

  “小將軍的意思是?”

  “大張旗鼓,虛張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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