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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守御之法

  “薊州塔山皆是要沖之地,戰略地位極其重要,失塔山,我大明便失去了扼守遼西咽喉的要地,失薊州,京東門戶大開,京畿失去屏障。因此薊州的重要性尤勝于塔山。塔山是小鎮,薊州是大城,又擔負京師安危。責任重大,臣久在遼東,不熟薊州防務,只恐托付不效,傷了陛下的英明…”佟瀚邦說的很謙虛。

  朱慈烺道:“總鎮不必自謙,杏山塔山之戰,若非總鎮臨危不亂,及時處置,不但兩地兵馬,就是兩地的百姓恐怕也都變成建虜的刀下之鬼了。”

  得了太子的夸贊,佟瀚邦心中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抱拳躬身:“臣惶恐。臣久為塔山副將,但卻庸庸碌碌,此次松山之戰,臣近在咫尺,但卻無能為力,實在是愧對朝廷,愧對前線將士啊…”

  說到此,他聲音變得蒼涼。

  雖然在松錦之戰中,作為塔山守將的佟瀚邦并沒有直接參與到前線的廝殺,而是在后方護衛糧道,當聽聞杏山到松山的糧道被截斷之時,他從塔山連夜帶兵疾馳四十里急急前去救援,奈何建虜壕溝已經挖成,溝后又有重兵防守,明軍無法靠近,杏山守將賀品奇又畏敵不前,他獨自帶兵試探著沖了幾陣,結果損兵折將,不得不放棄攻擊。

  那時他就意識到敗局已定。

  松山東邊是大明九邊十三萬的精銳,松山西邊是急需的糧草,如今杏山到松山通路被截斷,糧草無法輸送,十三萬大軍變成無糧之軍,已經是必敗之局,就如長平之戰時的趙軍一樣。

  雖然作為塔山守將,他不用擔負糧道被截的責任,但那種悲憤、絕望、墜入深淵的黑色感覺,一直纏繞著他,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解脫,常常會在夢中驚醒。

  佟瀚邦身后的小將低頭神傷。

  朱慈烺也黯然。

  一旁的吳甡沉聲道:“松錦之敗原因多多,從廟算統籌到最后的決戰,我朝需要檢討的地方太多太多,但檢討歸檢討,但卻也不能沉溺其中,以至于灰心喪志。松山我們是敗了,但我大明國運依然昌隆,只要上下一心,重整旗鼓,平定遼東并不是什么難事,佟總鎮新任薊州總兵,肩上的擔子重的很,可千萬不能沉咎于往事啊。”

  佟瀚邦抱拳:“謝少司馬大人教誨,末將謹記在心。”

  少司馬,兵部侍郎的別稱。

  吳甡微笑頜首。

  佟瀚邦又向朱慈烺,慨然道:“請殿下放心,但臣還有一口氣在,就不使建虜越過薊州!”

  朱慈烺點點頭:“你能有如此決心,很好,”遠眺山巒,憂心道:“松錦之戰,我朝精銳盡失,建虜極有可能會再次繞道寇邊,到時薊州恐怕會是敵我雙方交戰的前線,佟總鎮一定要早做準備!”

  佟瀚邦臉色一變,肅然:“是。”

  “說說吧,你打算如何鎮守薊州?”朱慈烺問。

  “整飭邊備,修繕城樓,遵循戚少保的備邊成法,御敵于薊門之外!”想也沒有想,佟瀚邦抱拳回答。

  不意外,朱慈烺點點頭,背著手緩緩地走到另一邊的墻垛旁。望著遠處巍峨起伏的山巒,沉聲道:“剛才你沒來之前,我和少司馬大人討論薊州防務,有一些新看法,說來與總鎮聽。”

  佟瀚邦恭聽。

  “自隆慶二年戚少保擔任薊鎮總兵,邊備修飭,薊門宴然以后,繼任的將領都沿用戚少保已經完善的備邊成法,薊鎮十數年無事,戚少保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才,循他的成法守衛薊州原本并沒有錯,不過眼下的時勢卻跟戚少保鎮守薊州時候有所不同了。”

  “當年戚少保面對的是蒙古人,蒙古人騎強步弱,缺少攻城的器械,只要嚴守關隘,不給蒙古人可乘之機,就可保薊州安穩,但建虜和蒙古人不同,建虜是漁獵民族,不止騎射,步戰攻城也是一流,更添有紅夷大炮,從崇禎二年始,建虜已經四次破邊入塞了,朝廷耗盡財力物力構建的長城防線,在他們的兵鋒面前好似無物。并非各地守軍不盡力,實在是力有不逮啊。”

  “因此本宮以為,薊州的防御戰略必須與時俱進,做一些適當的調整,方有可能應對建虜的入塞。如果故步自封,繼續用老辦法對付建虜,怕是會重蹈崇禎九年和十一年的覆轍啊。”

  說罷,朱慈烺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自從穿越以來,他一直苦苦思索,想要破解建虜入塞的難題,想來想去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主動出擊,將長城外的蒙古人徹底掃除,征服蒙古,重建塞外三衛,但就眼下的局勢來說,這其實是天方夜譚,根本做不到;第二就是關門打狗,放建虜入塞,長城一關,將建虜殲滅在長城之內,然這項戰略想要成功,就必須有一支強大到足以和建虜重騎兵相抗衡的野戰部隊和十數支能固守城池的步兵部隊,并需要一個謀慮高超、統籌能力極強的統帥。

  相對來說,后者稍微容易一點。

  但不論哪一個策略,短時間之內都是做不到的。

  這也是像楊嗣昌,吳甡這樣的大智之人對這個難題都一籌莫展的原因。除了嚴守關隘,被動挨打,大明朝好像沒有其他的辦法,漫漫長城儼然已經成為了大明朝的一個罩門,只要建虜繞道寇邊,大明就無法防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建虜肆虐。

  究其原因,除了長城太長,處處都是破口之外,大明財力困窘,京畿地區沒有一支敢于野戰的精銳大軍也是重要原因,如果有精銳,敢同建虜決戰,不需要多,只需要一次大勝,建虜就不敢輕易入塞了。

  這也是朱慈烺撫軍京營,不惜一切操練京營大軍的最重要原因。

  而京營新練,沒有兩年的時間,沒有幾十場的勝利是不可能鍛煉成真正的精銳的,朱慈烺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拖過這兩年,或者說如何將建虜入塞的危害降到最低。

  在他的戰略中,薊州極其重要。

  薊州總兵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他才要跟佟瀚邦探討薊州的防御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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