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弈罷,朱慈烺勝。
定王朱慈炯不服輸,又來第二局。
兩局下來,朱慈烺對弟弟的棋風漸漸有所了解。
殺伐果斷,極喜歡冒險,但卻缺少大局觀,常常為了小處的糾葛而忘記了整個大局的得失。
朱慈烺兩局僥幸都贏了。
定王朱慈炯漲紅著臉,難過的都快要哭了。
這還真出乎朱慈烺的意料,沒想到定王這么在意棋局的輸贏。
周后沒好氣白了朱慈烺一眼,像是在說也不知道讓著點你弟弟。
朱慈烺也想讓的,但實在是讓不了,因為兩人棋藝相差無幾,只要稍讓一子,他就必輸無疑。
不知道什么時候,坤興公主回來了,又粘到朱慈烺的身邊,扯著朱慈烺的袖子,撅著小嘴,大眼睛眨啊眨的,滿滿地都是哀求。
朱慈烺心軟了,趁著母后不注意,在她耳邊小聲道:“好了,別鬧了,我會想辦法的。”
坤興公主這才笑了,不過她卻也不輕易相信,伸了伸小手指,又瞪瞪眼,意思是說話不算數我可不會放過你!
從坤寧宮離開時,朱慈烺臉上帶著笑,心情無比輕松,在這個即將要山崩地裂的亂世里,只有家的溫暖、父母姊妹的親情,才能讓他暫時忘記危機的臨近。
“拍賣?”
聽到皇太子的命令,吳偉業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朱慈烺糾正:“不是拍賣,是義賣。照我說的去準備吧。”
“可是殿下…”吳偉業猶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在王府是不是有點不妥?”
朱慈烺打斷他的話:“沒什么不妥的。下去吧。”
“是。”吳偉業只能聽命。
下午,京師有錢的富商大賈們都接到了太子府的通知,三天后的上午,皇太子將會在王府后花園召見他們,有要事和他們相商,望他們準時抵達。
如同是一顆深水炸彈在水池里炸響,整個京師都轟動了。
大明朝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三百年來,從來沒有皇太子單獨召見商人的先例,而且還是在太子府。
若不是來通報的人是東宮太監,并有錦衣衛相隨,富商們都還以為是遇上了騙子呢。
“怎么辦?去不去?”
“廢話,能不去嗎?不去你等著太子爺派錦衣衛提你呢!再說了,那可是皇太子府啊,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機會進去走一遭,如今太子爺請咱們,咱們還有什么理由不去的?”
“可我怕去無好去,見無好見啊。”先一人憂心的道。
“你就是想太多了,不就是募捐嗎?捐個五十一百兩的,到太子府轉一遭,見一見太子爺,難道不值嗎?”后一人看的比較遠。
聽到這里,先一人下定決心:“那就去!反正最多一百兩,多了絕對不捐。”
富商騷動的同時,文官們卻有點錯亂了。
皇太子這又是要搞哪一出啊?剛跟百官求字,現在又召見商人,感覺皇太子每天忙忙碌碌,新聞不斷,一點空閑都不給別人。雖然說大明朝并沒有皇太子不能見商人的祖制,但這么大規模的接見,而且還是在太子府,總覺得有點不妥。
如果御史言官們還在朝,肯定會為此大作文章,甚至掀起一場風波也未可知,但現在“臺垣”都已經空了,空有素材,但卻也沒人能做出文章。
御史是道官,給事中是科官,故而言官也被合稱為科道官。又因為御史為臺,六科為垣,所以也稱為“臺垣”。
當然了,言官們不在,但清流還在,當天晚上就有清流奮筆疾書寫奏疏,對太子行為表示不滿,第二日送到朝中,卻發現根本沒人理,聰明的朝臣已經意識到皇帝和內閣知道的比他們還早些,甚至可能本就是皇帝的授意。沒有回過味的朝臣不依不饒,又繼續寫第二道奏疏,還有人將啟本投到了東宮,勸誡皇太子不可孟浪。只是東宮不是皇宮,沒有通政司這種專門負責傳遞奏疏,上傳下達的機構。這些啟本送到王府之后就杳無音信了,太子壓根不會看。
三日后上午,信王府前的大街上車水馬龍,全京師的有錢人無一缺席,都準時準點的來到了信王府。府門大開,在武襄左衛和錦衣衛的引導下,富商們分成兩列,魚貫進入信王府。
第一次來到太子府,大部分富商都興奮不已,只有一少部分人憂心重重,他們知道,皇太子如此興師動眾,絕對不是五十一百兩銀子就能打發的,聯想到皇太子最近一系列的動作,這些聰明人已經意識到,今日恐怕是要大出血了。
信王府的后花園方圓有十里,朱慈烺原本計劃要在中間修一個練兵場,兩側是武襄左衛的營房,營房此時正在修建,但練兵場卻暫時停了下來,倒不是朱慈烺改了主意,而是因為人手不足。
雖然沒有整修為練兵場,不過原本的那些奇花異草都已經被鏟除干凈了,假山奇石也都被移走,中間一大片光禿禿的地此時擺了一百多張桌子,富商們進入之后,各尋座位坐下。見皇太子的后花園居然是這般荒涼的樣子,比自家的后院都不如,富商們又失望又驚奇,更驚奇的是,在場所的兩邊都擺了特制的木架子,而在木架之上還懸有字畫。
皇太子久久不出現,只有下人們上了一杯茶,富商們坐著無聊,又見武襄左衛和錦衣衛對自己的行動不限制,于是紛紛站起來,觀賞木架上的那些字畫。
“咦?是工部魏部堂的墨寶。”有人驚奇。
那邊的驚奇聲就更大:“啊,是首輔周老大人的手跡!”
“啊,刑部徐大人的…”
驚奇之聲不斷,然后富商們都明白了前些日子聽說皇太子向文武百官求字,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還有一些雖然品級不夠,但卻是字畫名家的官員也收到了太子求字的帖子,眼前看到的,應該就是了。
能成為富商的人幾乎沒有白丁,多多少少都是懂一點詩文,能鑒賞字畫的。反正也閑著沒事,于是就紛紛點評了起來。嚴格來說并不是點評,而是拍馬屁。
“魏部堂的字太好了,這瘦金體,嘖嘖,都趕上宋徽宗了。”
“首輔周大人的字最漂亮,不比顏真卿遜色。”
當然了,一些默不作聲的狡猾富商隱隱已經猜到,皇太子肯定不是請他們來鑒賞字畫的,此間布置一定是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