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經過一天的忙碌,黃昏時分,國丈爺周奎的十間店鋪被清點完畢,店鋪中所存的現銀,連錠銀碎銀在內差不多一萬兩,朱慈烺全部裝車送回了嘉定伯府,青樓他也還了回去,以安慰周奎那一顆受傷的小心臟。至于剩下的米面糧,絲綢店里的那些布匹,煤店里的散煤和煤塊就都成了他的戰利品。
不得不說,周奎還真是有錢,朱慈烺盤算了一下,只眼前的這些糧食就夠順天府開一月的粥廠了。布匹可以給饑民做衣服和帳篷,煤塊可以取暖,這些物資 都是有用之物。
“把吳偉業找來。”朱慈烺坐在書案后,看著物品清單。
查抄店鋪是田守信帶東宮錦衣衛和順天府衙役共同執行的,原本東宮并沒有查抄的權力,查抄需得錦衣衛和東廠領頭,順天府衙配合,不過在皇帝默許之下,東宮錦衣衛就代行錦衣衛和東廠的職責了。
“參見殿下。”
吳偉業急急趕來。
原本詹事府詹事王鐸才能算是東宮的幕僚長,不過王鐸最近一直在裝病,朱慈烺也懶得理他,論到做事能力,五十多歲的王鐸遠不如三十歲的左庶子吳偉業,吳偉業這人雖然一肚子牢騷,愛耍點小脾氣,歷史上還做了滿清的官,不過為人處事還算是勤奮,朱慈烺交給他的任務,他兢兢業業都能完成。
看在這一點上,朱慈烺也就容忍了他那一張苦瓜臉。
“那些木牌做好了嗎?”朱慈烺頭也不抬的問。
“只剩下最后一些了。”
吳偉業回答。說到木牌,他心里就是一肚子的委屈,堂堂的東宮左庶子,原本是教導太子讀書的官,現在可好,變成太子府的管家了,什么事太子都交給他,連油漆幾面大木牌,在上面用大字書寫京營的“新軍規”都成了他的事,這些天,他忙的腳不沾地,今天中午抽空去“圍攻”了兵部尚書陳新甲,想不到還被太子撞見,狠狠給了他一番臉色。
吳偉業心里苦呀。
還是王鐸狡猾,看出皇太子沒有學習的意思,干脆請了病假,眼不見心不煩,出了事也不用擔責任。
朱慈烺點點頭,將手里的物品清單交給吳偉業:“入庫吧,照西便門粥廠需要,每日撥糧食煤料和需要的棉布。”
出了整修營房,信王府還擴建了原有的庫房,足可以放下這些物資。
這些事情應該是東宮管家典璽太監田守信所做,但田守信跟著朱慈烺每日都是忙忙碌碌,根本無暇管理府中的事情,吳偉業這個左庶子閑著沒事,朱慈烺干脆就交給他了。
吳偉業接過清單,再一次抱屈:“殿下,臣是左庶子,教導您讀書才是臣…”
“對了,還有一件事。”
朱慈烺打斷他的話:“你挑一些能說會道,特別能煽動的人出來,以忠義二字為題,一人給本宮寫一篇文…嗯,也不要挑了,所有東宮屬官都一視同仁,一人一篇,明天一起交給本宮,寫的好,本宮有賞,虛掩應付的,本宮一定責罰。”
吳偉業驚訝:“殿下您這是…”
朱慈烺卻已經揮手:“下去忙吧。”
吳偉業又是不解又是委屈,深深一躬,下去了。
太子今天的要求雖然有點突兀,但總算是跟文章沾了一點關系,比油漆木牌之類的事情讓他欣慰多了。不過看著手里的那幾張物資清單,吳偉業的頭,又大了…
傍晚,廣安門百戶孟文龍被朱慈烺召到信王府。
孟文龍滿頭大汗,昨天下午的粥廠改變了他的命運,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日能被皇太子垂青賞識。朱慈烺已經令他全權處理西便門的粥廠之事,雖然他官職沒變,還是一個百戶,但誰都知道,被太子青睞,他高升的日子馬上就在眼前了,今日下午在粥廠,連順天府尹周堪庚看他的表情都和過去不同了。
進到后殿,向朱慈烺叩拜之后,孟文龍起身,將朱慈烺要他了解的那些情況,詳細的向朱慈烺講了一遍。
朱慈烺微微吃驚。
西山和房山之上,那些私開小煤窯的權貴,除了嘉定伯周奎和定國公徐允禎,還有一個他意想不到,同時跟崇禎皇帝關系非常密切的人駙馬都尉鞏永固。
鞏永固,字鴻圖,順天大興人,光宗婿,也就是崇禎妹妹安樂公主的夫婿,朱慈烺的姑父。鞏永固愛讀書,喜歡結交豪爽氣的文人,懂一些國政軍事,也擅長騎射,崇禎十七年,國家危亡的前夕,樂安公主病逝,鞏永固在傷心之際,也沒有忘記憂心國事。
二十五日,鞏永固入朝,請崇禎南遷,并說可以召集數萬人,保護崇禎南遷不成問題,但崇禎舉棋不定,猶豫不決,等到三月份,李自成兵圍北京,崇禎才又召來鞏永固,詢問南遷之策,鞏永固哭道:“當初我還有把握,可是現在…人心離散,只圖自保,我沒有辦法,一個人都招募不到了啊!”
第二日李自成攻破北京,鞏永固用黃繩將五個子女全部縛在妻子安樂公主的棺木上,說:“你們是皇帝的外甥,不能受辱!”點火,全家跟公主的尸身一起自焚而死。鞏永固死時才三十一歲。
這樣有性子的皇親,比那些投降的王爺強多了。
甲申之變中殉國的皇親在歷史中明確記載的有三位,分別是:駙馬都尉鞏永固,新樂侯劉文炳(崇禎帝的親舅舅之子,姑表兄弟),新城伯王國興,好像也是崇禎家的親戚。
三人死的一個比一個慘烈,其中朱慈烺印象最深的就是駙馬鞏永固。
在朱慈烺看來,鞏永固絕對是忠臣,想不到卻出現在違法挖掘小煤窯的黑名單里。
“這個名單,你沒有搞錯?”朱慈烺確認的問。
“絕對沒有,臣確認了好幾次,還專門跑了一趟房山。”孟文龍小心翼翼的的回答,鼻尖已經冒出了細汗,他清楚知道自己這張名單的份量,上面的不是侯就是伯,如果不是有太子爺的命令,他絕對不敢去打聽的,